孟远志和孟娴用两天时间处理各种琐事后，时间已经到了周五。由于学校明天就要放假，孟远志决定等到下周一再上学。
孟娴去上班之前，给孟远志留了上个学期高三期末考试的卷子。让孟远志自己做做看，也好检查一下她的水平。
尽管吴思远把孟远志夸得天花乱坠，但孟娴作为她从前的老师，对她的知识水平还是有所疑虑。
她知道孟远志很聪明，却不认为她能够用一年多时间学完整个中学六年的内容。
孟远志自信满满的接手了卷子，觉得自己一定能一鸣惊人。
“对了，吴校长说你证明了一个猜想是吧？”孟娴拧开门把手，又回头问。
“也不算证明。只是有了一点思路。”孟远志谦虚道。
“证明过程有吗？拿来我看看。”
孟远志把本子从兜里掏出来，走到孟娴身边，翻到自己写出证明的那一页递给她。
“从这里开始都是的。”孟远志翻了十几页纸说。
“写的还挺长，像模像样的。”孟娴扫过孟远志的笔记本感叹了一句，上班的时间快到了，她没有仔细看，只是说：“我上班的时候抽时间看看，晚上来和你讨论。”
“好好写卷子啊。要是无聊了就自己找书看。中午的饭你自己做，不想做就到外面吃。”孟娴说着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呼——”孟远志拿着卷子走到餐桌旁边坐下。
她长出一口气，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手掌里蹭了蹭，又一动不动的发了会儿呆，才慢慢坐直身子，拿起孟娴留下的文件袋，开始看卷子。
文件袋里有六张卷子，分别是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
孟远志惊讶的发现有一张卷子，自己除了大标题什么也看不懂。就连题目也看不懂。那就是英语。
在此之前孟远志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外语，她一个英文单词也不认识。
她把那张英语卷子放到一边。有点紧张的开始翻其它几张卷子，看完所有卷子之后松了口气。
数学物理卷子上的题她全都会，化学和生物也会大部分。语文还算凑合，虽然默写的句子有些不太会，阅读理解全靠瞎蒙，但她自我感觉良好。
孟远志从自己最不擅长的生物开始写起。很快写完了所有自己会的题目，蒙完了自己不太会的题。
唯独英语卷子一字未动。
她拿起那张空白的英语试卷，向后靠在椅子上，两脚蹬离地面，双手举着英语试卷，仰头瞪着它。
希望知识能够自己跑到脑子里，就像她在看数学题时，答案常常会自己浮现一样。
可哪怕她瞪的眼睛都要酸了，卷子上的英文字母还是天书似的，甚至弯弯曲曲像虫子一样扭动起来。
就在孟远志看着那些陌生的字母发呆时，突然听到了开门声，这声音把她吓了一跳，让她失去重心，仰面到了下去。
孟娴带着兴奋的笑容打开门，正好看见孟远志向后栽倒在地上，不由吓了一跳，扔下手中的本子跑过去。
“怎么样？摔到哪里了？要不要去医院？”她握住孟远志的肩膀，着急的问。
“没事。”孟远志从地上爬起来，揉揉隐隐作痛的后脑勺。她看看天色，发现太阳还很明亮，时间没有在自己发呆的时候偷偷溜掉。不免疑惑的问：“你下班了吗？这么早？”
孟娴瞪了她一眼，气恼道：“你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别摔傻了。也不小心点。”
“嘿嘿。没什么啦。我小时候还从稻场的台阶摔下去过，那个坎比我人还要高，也没什么事。”孟远志无所谓的挠挠头发。
“得了吧，出事就晚了。一定要小心听到没有，下次不要在椅子上晃了，知道吗？”
见孟娴板着一张脸，孟远志乖乖点头，举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说：“我保证，以后肯定小心。”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回的这么早呢？”孟远志试着转移话题。
“还不是被你吓的！”孟娴敲了一下孟远志的头，神色缓和下来。本来她是看了孟远志的证明之后，发现它很有价值，才兴冲冲的找了人代课，提早回家的。
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孟远志从椅子上摔下来，弄得她现在都兴奋不起来了。
“我是特意回来找你的。我看了你的证明，觉得很有价值，你有试着把它写成论文吗？”孟娴问。
孟远志摇摇头，有些茫然。说来也奇葩，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受到过任何正规的学术训练，根本不知道论文要怎么写。甚至没有读到过什么像样的论文。
孟娴想了一下又问：“你会不会英语。”
孟远志挠挠头发，尴尬的笑了笑，小声说：“我很快就能学会的。”
“来不及了，你这个成果应该还没人证明出来，等你学会英语说不定就被别人抢先了。这样，我找我老师帮你看看。”孟娴娴说着站起来，拉着孟远志就要往外走。
孟远志有点不情愿的说：“现在吗？我卷子还没写完呢。”
孟娴忍不住瞪了女儿一眼，说：“这种时候你还想着写卷子？卷子有什么好写的。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证明意味着什么？”
“不是你让我写的嘛。而且......”孟远志小声抱怨。
在孟娴逐渐犀利的眼神下，孟远志慢慢没了声音。她举起手在自己嘴前面比了一个叉，表示自己就此闭嘴。
孟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孟娴骑着自行车载着孟远志去江宁大学，呼啸而过的风中，夹杂着白色的飞絮，如同落雪。
孟远志被呛的打了好几个喷嚏，只能把头低着，紧紧的埋在孟娴的大衣里。
“陈华章是我的研究生导师，教数学的。他曾经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所担任过研究员，后来回国担任过江宁大学的校长。只是他不喜欢行政工作，才辞职了，现在是学部委员。”
风里传来孟娴的声音。
“听起来挺厉害的。”孟远志撇撇嘴。
“见了你就知道了，老师人很好的。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他帮我找的。”
......
孟娴在江宁大学转了一圈，在陈华章的办公室逮到了他。二人没怎么寒暄，一见面孟娴就把孟远志的笔记本塞给陈华章，催促着他快看。
孟远志站在在孟娴身后，偷偷地打量着陈华章。
他头发花白，但梳得很整齐，鼻子上有一副细框眼镜，说起话来不急不许的。就连脸上的皱纹也长得很文雅。
是孟远志想象中知识分子的样子。
陈华章先是快速的浏览了几页，然后抬起头诧异地瞄了孟娴一眼。又把笔记本翻回去，从头开始看。这次他看的很慢，还拿着笔时不时在手边的纸上写些什么。
过来大约半个小时，陈华章抬起头，有些稀奇的看向孟娴：“这是你做的？几年不见，竟然涨进了？”
孟娴摇摇头，指指旁边的孟远志，说：“不是我，是我女儿。”
“哎呦—”陈华章惊讶的看向孟远志，走到她身边，笑眯眯的问：“这是你写的，小朋友今年几岁啊？”
孟远志想了想，报了虚岁。“十五。”她说完又强调道：“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哦，我今年可是七十了，在我面前你怎么不是小朋友啊？你妈妈在我面前还是小朋友呢！”
陈华章心里挺高兴，他知道孟娴收养了一个女儿，却没有想到天赋如此之高。
“来来。”陈华章对孟远志招招手，说：“你过来，这人老了思维跟不上，有的地方我还没看明白，你给我讲讲。”
“老师，你不要逗她。”孟娴说。
“哟，我说什么了，看你那个劲儿，吓死我了。”陈华章捂着心口，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孟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孟远志忍住笑，走到陈华章旁边。
陈华章指着笔记本上他刚才划线的地方说：“你给我讲讲？”
“这个我可以用吗？”孟远志指着陈华章刚才写过草稿的纸说。
“当然。”陈华章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来地方。
“是这样的......”孟远志边说边写。孟娴也凑过来，歪着头看着。
在讲了三四处地方之后，陈华章终于满意的放过了孟远志。
“不错，不错，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成果，我还从来没见到过。以后要继续努力，不要辜负自己的天赋。”陈华章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老师，您的意思是。”孟娴问。
“很有价值。”陈华章说。“自从一九八四年，波利尼亚克提出了：对所有自然数k，存在无穷多个素数对（p, p + 2k）。还没有人能够证明这个猜想。”
“虽然你这个只是弱化版本，只是证明了存在无穷多组间距小于定值的素数对。也非常有价值。”
陈华章看着孟远志，认真的说：“你把你的证明过程整理一下，再结合我刚才问的几个问题写一篇论文。嗯，让我想想，你这个应该可以发到数学年刊上。正好那边我比较熟。”
“数学年刊？”孟远志有点疑惑。到是孟娴脸上隐隐露出激动的表情，在数学年刊上发表论文，是她上学时非常想达到的目标。
“对。”陈华章肯定道：“你这个成果没什么问题，就是......”他说到一半意识到孟远志不是对自己的成果感到怀疑，而是不知道《数学年刊》。这样想着，他心里不免有几分怪异。
“数学年刊是由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与高级研究所合作出版的，影响因子有四点多，算是最顶级的数学期刊之一了。影响因子，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代表着它被引用次数的多少。”陈华章解释道。
见孟远志仍旧不以为然，他不由加了一句：“总之你发了这篇文章，在我们国家随便哪个大学都够评上教授了。”
孟远志眼睛一亮，说：“真的吗？我现在就能当大学教授了？”
“咳咳。”陈华章咳嗽了两声，有点尴尬的说：“按理说是这样的，但是你年纪太小了，而且中学都没毕业。恐怕有点困难。”
“这样，我听孟娴说，你今年高三是吧？”
“可能是。”孟远志有点迟疑的说。“但是我还没去上过一天学。”
“哦，没关系，那就别去了。就在我这儿把这篇论文写出来。等校招的时候直接到我们学校，再做两个课题，毕业直接留校，评上教授也就几年的功夫。或者你要是想出国留学，我也能给你写推荐信。”
见陈华章越说越远，孟娴忍不住打断他说：“老师，您这就开始挖人了？吴校长可是心心念念的要让我们学校出个天才儿童。要是我把远志撂你这儿了，回去没法交代呀。”
陈华章撇撇嘴，不屑的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吴校长?吴思远他一个搞教育的，他懂数学吗?他能教远志什么？他没那个能力你知道吧？”
“反正我是拿吴校长没办法，要么您和他说说？”孟娴道。
“我说就我说，难道他吴思远还能当误孩子前途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