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桃源在冥想境界内居多。但每个人都不同,包括塞上里面的东西,有假有真,若是在桃源内或在村内,有人给你吃食,千万推脱不要吃,在冥想境界里,不会饿死……里面的人都是冥想主人想出来的画人,吃了喝了他的东西,就说明你信任他,你就会成为他的人。我在外面会施法维持你们的身体,若是有什么疑问,尽管来问我。”
“好。”
“嗯。”
几人暂时断了心法,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易子寒心道:杀人者,二次作祟。一次书生,一次庄园。庄园者,二魂一体,想问其真相却只有堵上时间,甚至是性命。李萘萘宋夫人的真身让几人对李萘萘产生怀疑。她借宋夫人的身体说出这种话,肯定不是在求生,而是在求人——所以这算不算得上一种新的“封印”?被封印意味束缚,而挣脱意味自由,而自由意味可以重入轮回。但她并没有再次轮回,而是选择了求人。她想告诉人一些东西,说白了,她想告诉真相,她也想要一个清白明了。而她也很清楚几人接下来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因为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从入庄园到现在。包括——腐食宋夫人的身体,占有她的身体,却说着自己的话。
这也证明,她见过杀人者,她也许知道,真正害自己的人,他到底是谁。
“嘣!”易子寒突然觉得自己的头碰到了什么东西,虽然在冥想境界内除了自己打自己,就是被一个从外界来的人打了,没有痛感,但有响声。
易子寒缓缓地抬起头来,原来自己不顺着草地的延展走下了小山丘,横穿过走一步消失一步的草地,到了村庄前。
“……”
“哎哟这位小伙子,你走路别瞎看啊……”发出声响的瞬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位村民。
原来是撞到了一位村民,不,更准确点,是撞到了他身上用来抗米的木板子。
“对不住,对不住……”易子寒观察着这位桃源内的村民。
这位村民身穿白色葛衣,头发高高挽起,腰间系了红绳,红绳上挂了两枚铜钱,穿的是下田用的布鞋。他凭空出现在易子寒面前,疑惑地回头打量着这位外来之客。
那村民见面前这个少年如此茫然,便道:“小伙子,你从哪里来?”
易子寒道:“从外面来。”
“哈哈哈……”那村民似乎高兴了,拍着手,道,“难得难得,走,我带你进村逛逛?认识认识大家伙?”
“可以吗?谢谢大伯啊!”易子寒心道,这么轻松的吗?我还以为他们会不要我这个与他们着装大不相同的人进去,本来还想套路两句说自己路过此地没地睡觉,进去套出他们桃源“创始人”的消息的啊!
易子寒跟在村民身后,二人边走边闲聊。
“我们这个村,叫做云想村。每年丰收颇佳,没有官税赋收,没有洪涝灾害,简直好玩得很啊!”那村民双手搭在木板上,一路兴高采烈地给易子寒介绍着桃源里的“云想村”。
当不愧是“云想村”。房屋院子有大有小,平台石阶隐隐布着浅绿色的青苔,石板路上似才下过雨一般,湿漉漉,地上的小水坑在风的带领下微微晃动。鸡鸭在墙沿下扑腾着永远不能高飞的翅膀,猫狗从院子里绕出来偏过头,坐在石阶上剥莲子的小孩,倚在墙边打棉被的老人,那边田里依然是无限风光,青年人除着杂草嘻嘻哈哈,唱唱和和,监工的老人,手里抱着茶壶,靠在凉棚里打着盹,青山之外,山寺月中寻桂子,碧水湖边,郡亭枕上看潮头。
何日更重游?
美,是真美,人毕生向往的梦境,哪里能不美,只是在外面的纷繁中,梦境往往会支离破碎,无从安放。只有在这种异想境界中,能够暗自开放,不为人所知,不为人所用,来的人终究是外人,也终究会回去。
一路上,老老少少的人都围来,看着这位“新人”,跟在他们身后走,直到尽头。
“快出来啊!来新人了!”
“哇!客人!”
“稀客稀客!”
“我去准备点佳肴去!”
“欢迎欢迎。”
“小伙子叫什么……”
“欢迎欢迎……”
易子寒笑着回答道:“谢谢,你们好热情啊。”
“到了到了”那村民笑嘻嘻地道,“来来来,客人先请。”
易子寒笑道:“谢谢啦。”
拐弯入了那村民的小院里。
那院子不大,只有一棵槐树,和槐树下的两条长凳。那村民邀易子寒坐下,一群人便沸沸扬扬地围上前来。
“小兄弟,你……从哪里来?”一位老者微笑着用拐杖拨开人群,晃着颤颤巍巍的双腿,左手摸着下颌上续着的山羊须,道。
“我从……”
“哥不要说!”话音未落,耳边就响起了笑晏的提示,道,“别说,擅自到冥想境界本就是违天之事,若是被冥想境界中的画人揭穿,那将永世不得离开此地,直到冥想境界毁灭,才可入轮回。”
易子寒哭笑不得道:“可我刚刚已经说了。”
笑晏声音略显苍白无力道:“你……说了什么?”
易子寒道:“我说‘我从外面来’。”
“啊,原来如此”笑晏恢复平静道,“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不会出事的,他们大抵会猜测你是从别村去的,没关系。”
易子寒闻言,心道幸好嘴上没称快。众画人见这位少年踌躇的样子,满是疑惑,其中有人道:“小兄弟,你是连自己从哪里来都不知道吗?”
易子寒悻悻然道:“我从……东边山旮旯里来,往西边不知道高坡去……”
心道:千万别问我山旮旯和不知道高坡在什么地方!搞不定自己都把方向搞错了,不说点出来哄一下这场子怕是没法儿圆!
“哦……山旮旯是什么地方呀?”
易子寒:“……”
这是怕什么来什么吗?!
易子寒尴尬道:“呃……山旮旯吗……就是一个山里有个村子,叫做旮旯,所以我称之为……山旮旯……嗯……就是这样。”
“哦,这样的啊,那……不知道高坡呢?”
“……”易子寒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群充满期待的老老少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磨蹭半天,道,“不知道高坡吗,哈哈,其实就是有个高坡上因为四季尘土飞扬和河水侵蚀,导致了高坡上寸草不生,然后吗当地人也不知道怎么取名所以,我管他叫不知道高坡……”
“听起来……好像还没有前一个山旮旯好哦……”
那老人摸着长长的山羊须道:“是也,是也……不过,山里有雄飞雌从,而高坡有大江东去,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美……”
易子寒道:“是……都挺好……”
那老人走过来。与易子寒一同并肩坐下。两只手叠放在拐杖上,道:“小兄弟,那你准备在这里住上几天?”
易子寒转过头去看着他,那老人双眸清澈,除去了世俗的尘埃,清到能倒映出枝枝叶叶。在岁月的流逝中,却有永不消失的清晰。
画人。画中的人。梦境中才会有的人。虽说并无跳动的心脏,但拥有情感,生老病死。他们对自己的创造者绝对的忠诚,许世界以热爱,许生活以甜蜜与慷慨。
易子寒摸摸后脑勺,道:“不知道……去的路还远着,准备住上二三日。”
那老人道:“也对,既然来了,在这云想村住上几日也不错,我让他们去找个屋子。你安安心心住下便是。”
易子寒道:“那就劳烦各位了。不过我既是客人,理当要见见你们里君,礼到了才是,不然就这么擅自住下,实属冒犯。”
那老人道:“诶。我们同意了,就不见冒犯。我们主人说过,只要我们都同意,一切都按着我们意思来自己过活。”
“是啊……”
“是的。”
“是啊……”
“嗯。没错。”
“不过……你要是想叫我们的皇上的话,你还是得走很长的路的……”
易子寒闻言,暗自高兴了许久,终于套出话来了,便道:“那劳烦爷爷费心了,不过我想问问,你们的主人,是住在云想村里的吗?”
“不是”那老人端起茶杯来喝了两口茶,抿了抿嘴,道,“他呀……住在山的那边,一个皇宫里,也只有几个人见过,但从前并未有过来客,我们这群人也从未去禀报过,如今既然有了。我们啊,就有借口瞧瞧他的容颜咯。”
“皇宫?”易子寒从未想到,在这个想象中,素衣禅心和繁花似锦竟能同在,便道,“既然如此,我既是客人,就应该自己去拜访拜访。”
那老人道:“也对也对,哈哈哈,到时候,你随着我们走就行了,不过啊,你既是客人,就要让我们这里的人先行去让皇上知道,免得到时候,惹得皇上生气。”
“皇上?”易子寒又惊奇了一下,原以为这李萘萘自己住在桃源内的一座皇宫满足繁花似锦,却没想到还称帝了,便道,“那你们的皇上,是不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啊?”
“不是不是,客人误会啦”那老人瞪圆了眼睛,道,“我们的皇上,是位铁骨铮铮的男儿我说。”
什……什么??他这是……穿错了地方??难道这李萘萘或者宋夫人还能想出个男人为她操持江山不成?但就算是想出了,即便是那个皇帝,全天下都应该恭恭敬敬地叫李萘萘一声“主人”。
在整个冥想境界中,无论是老人小孩,还是虫鱼鸟兽,都是冥想境界主人创始而出,冥想境界主人想让谁活让谁活,想让谁死让谁死,在冥想境界中若有画人乱叫“主人”,那便是死罪,不留分毫时间便会灰飞烟灭。
如今,这冥想境界里的画人,管一个男人叫主人,要不就是来错了地方,要不就是原先主人,被盗窃了梦境,成了别人称霸的地盘。
须臾,易子寒道:“实在对不住……我不太了解这里,望见谅。”
“没事没事”那老人道,“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吗,小事而已,来,喝茶喝茶。”
说罢,从青年手里接过一壶茶,递给易子寒。
易子寒:“……”心道不妙,但人家给的东西不能不要,于是还是默默接过手里的茶杯,然后,低头盯着茶壶里的茶。
“诶,老白家的那个媳妇儿人好啊……”
村民们开始聊起来。
“是啊……人好……见谁都笑,哪家的?”
“说是外村来的,我说老白他儿子也是有出息了,找了个这么个好人回家来……”
“也是啊……不过听说那媳妇儿不太会做饭。”
“嘶,你管人家会不会做饭呢。媳妇儿来之前他家全家都不吃饭?有人能跟他就不错了,还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也是。老北家孩子回来了吗?”
“没呢。出去半年了,连封信儿都不给,你瞧瞧你瞧瞧,老北现在每天以泪洗面呢……”
“有时间大家伙儿还是劝劝她……成天哭对身子不好。”
易子寒:“……”
众人聊了一会儿,无非是围在一起谈着家常。易子寒盯了一会儿茶水,趁所有人都笑着不休息,将手绕到身后,然后微微倾斜,水从杯口流出,倒在了身后的草地上。
易子寒刚从身后将茶杯拿出来,庆幸没人发现,突然,一个声音缥缈而来:“呀,哥哥的茶喝完啦?来来来,给哥哥满上啊。”
易子寒:“……”
就这样,手里刚空的茶杯,又满了……怎么样,难道又倒一杯吗……?
道了几声谢,便听到那老人说:“这里难得来个客人,不如准备准备,请我们的客人吃上几顿好的?”
“!!不用了!!”易子寒连忙推辞,茶可以倒,但饭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儿不吃吧!思考再三,道,“我今天到村子之前就吃过了……现在还没饿……我回去煮两碗粥喝了就是了,劳烦大爷挂心。”
“诶,这怎么行啊,我们主人就应该招待客人。”
“真的不用,我吃不下……”
“我们桃花源里的东西可好吃啦……”
“那等明天再来吃也可以啊……”
“……”
“不行不行。这样待客不周到……”
“也不用那么周到……”
“哪能这样!”
“可以的,我不介意的……”
“哎呀,别那么客气吗。”
“不不不。我来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