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还是盯着我，眼神更冷了，直盯得我心里发慌。

倏而，她笑了一下，有轻蔑的意思——虽然比我矮，却有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她说：“陆朝，你以为我是你吗？在心里给喜欢的人加分扣分的？”

我顿时僵住，不知如何解释，阿云又反问道：“所以，我现在是有多少分？噢~我想，前阵子大约是负了分，今天你这是又给我加到了几分呢？”

她看着我眼睛里，满是嘲讽。

她在嘲讽我对她的感情。

我心中一痛，有如被一把满是寒霜的利剑穿过。我张了张嘴，努力辩解：“阿云，我……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对你加分扣分，你在我这里，一直都是满分。”

前世今生，都是满分。

所以我才深刻知道自己的卑劣。

阿云看我的神色未变，好像在欣赏一个垂死之人的挣扎。

我知道我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实在难以让她相信，我此时也许只能剖心为证了。我垂死般看着阿云，只希望她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问道：“如果我说，至死不渝的爱，也需要经过层层淬炼，才能坚定不移，你，认同吗？”

阿云眼中的嘲讽渐渐消失，但还是没有马上认同，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任我了。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地说：“真心的喜欢，是不会用分数去计算的。”

我心中震撼，我从未想到，原来真心竟是这样。

原来，阿云嘲讽的是分数制的本身。

我就说，阿云五分的喜欢也足以和我的爱比肩，甚至比我的爱还要纯真美好。

我心中羞愧，不敢再看，低头难语。

重来一世，我依然配不上她。

其实前世，哪怕是最初和阿云的相处，我也没有认为自己脏，我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合理存在的买卖，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没有贵贱——尽管我也藏着掖着不愿让人知道，但那只是因为我认为世俗的眼光太虚伪而已。

所以那时候，我总是可以大言不惭地消除阿云的疑问，说自己洁身自好，是清白的。

但是现在，哪怕是时间倒流，我现在真的清白，但看着阿云情感分明的眼睛，我还是觉得自己十分肮脏。

记忆的烙印再怎么淡化，我也肮脏过。

就在我陷入强烈的自卑中时，我又听到阿云说：“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会增加，会搁置，会放弃，但……不会减少。”

她的语气似有些惆怅，也许是在痛恨自己的不争气。

但是陷入自卑中的我却是一扫阴霾，心中一喜，抬起头，带着希冀，小心地问道：“真的吗？所以，所以说，你还喜欢我？”

再怎么肮脏过，我今生也是干净的，我想我的身体和心，有资格爱你。

这次，阿云却并不直接了，她傲娇地说：“我可没说那个人是你，你不要自恋。”

然后，她就转身就走。

我跟在阿云的身后，她赶我，我就给她讲起了她那部没看完的玄幻小说的感情线——即使阿云不回应，我也说得异常欢快。

那天，我像一只被主人找回的流浪狗，任她怎么甩，都甩不掉了。

在常湘中学附近的早餐店买早餐时，我们碰到了赵倾睢，他看了阿云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视线又转回了阿云身上

这一次，我看的分明，他喜欢阿云。但，也仅是喜欢而已，一点点，不多。

他看我的眼神说不上善，但绝不是因为情敌之间——好像，只是不满喜欢他的人还有其它喜欢的人——即使他拒绝了阿云。

我想，这也是一种虚荣吧。

现在的我看着这些虚荣，竟然就像看待一片落叶一样，牵动不了半分情绪。

阿云也只是对他坦然地打了招呼。

笑容和善，但只是礼貌。

赵倾睢也自然地打了招呼，买好早餐就转身离开，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语。

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与阿云告别后，我在回学校的路上，思忖着告白。

我本来是想等到十月十日再对阿云告白的——那是前世分手的时间，我希望我们也能在那一天重新在一起，这样就好像没有分过手一样。

但是，阿云那样的急性子，若我再不告白，恐怕再有两次见面，她就又会在我前头告白了。

周六这天中午，阿云发来了消息：你在干嘛呢

我知道她这是想问我为什么不约她出去，可我要准备明天的告白，今天肯定是没有时间。本想着要回个温和点的话，但又起了捉弄她的心思，于是我就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我在准备事情

：哦

看着这简单的一个字，我突然有些头疼，这个女人总是这么不解风情，从不对我的事情有好奇心——或者，是好奇的，但又总是因为注意分寸和给人留空间之类的原因而不追问。

周日这天，一切准备就绪——昨天晚上，我就已经约了阿云今天见面，在一个热闹的广场。

12：58时，阿云终于出现。

迟到，是阿云对我展现的唯一的缺点，但这也让她显得不那么古板，而且，我喜欢等她。

她穿着白T恤黑裤子。

我穿着白T恤黑裤子。

我低了低头，偷偷笑了。

我们总是很默契。

我领着她往广场旁的公园走去，那里有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上面有我摆放的爱心形电子蜡烛。

一开始，阿云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走了几步后，阿云终于意识到蜡烛的不同寻常，她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是嫌弃这红色的蜡烛颜色丑，但昨天我在商店里寻思着白色的蜡烛也不对劲啊，所以只能买红色的了。

这条路不短，阿云的面色从古怪变得紧张，甚至还有些想退缩的感觉。

我知道，阿云是怕我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搞告白，她怕尴尬。

我知道，阿云喜欢低调，但她也说过，她偶尔也想享受张扬。

而我，我从来就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展现心意，我也怕尴尬。——所以这次，选择在这样的场地，与阿云告白，也是在展露我破天荒的真心。

也许告白的方式没有什么新意，但却是我两世为人，第一次做。

为了这场告白，我把在Z市的朋友李海和在G市的发小吴煜都给叫来帮忙了，还有方泽，他们在人流中帮我维持着我用蜡烛和鲜花摆出的爱心。

我是早上七点就来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亲自摆放的，这三个朋友，只负责帮我维护。

等阿云走过了石子小路后，是一段五十米的红色玫瑰花瓣铺成的小路，尽头是竖着的一块宽有三米的巨大白色玫瑰花摆成的实心的爱心，最中间有一朵红。

——我向发小借了两万，才足以布置这份场景。

我知道方式不新，但只要足够大，那么我的心意，阿云便能最大限度地感受到。

阿云在看到红玫瑰铺的小路时就停下了，她看着尽头的巨大玫瑰，眼里是不可置信，她还想转身走，大约是以为这是别人搞的场景。

我拉住了她的手腕，对她笑着，示意她这真的是我为她做的，她这才放心地踩上那片花路。

我没有放开她的手腕，一直陪着她走到了那个白玫瑰前。阿云从上到下，看着这个巨大的爱心，非常仔细，好像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一样。

通过她的手腕，我能感受到她的颤抖，她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但是她死死控制着，始终没有落下来。

我静静陪着她，两分钟后，察觉到她情绪稳了下来，我才松开她的手腕，面对着她，说道：“至死不渝的爱，也需要经过层层淬炼，才能坚定不移。阿云，我对你的情感，或许没有言情小说里那么直接和平顺，但只有真情，才会反反复复，——最后留下的，唯有满腔坚定的真心。我知道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种本能，不该深思熟虑，但是阿云，我想得更久，更远，如今也更坚定了。”

一生不长，我想到了结尾，我对你的爱，此生不渝——我本想这样说的，可我知道阿云认为我们现在谈‘爱’这个字很不合适，她肯定认为我们相识尚短，而爱情是圣洁的，不该轻易说出。

尽管这是我经历了两辈子可以确定的爱，但阿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说：

“那种毫不犹豫的坚定确实很让人心动，但是，却未必长久，有那么多美好的爱情最后走向了分手，而我牵起了你的手，就不会再分手。”

“我喜欢你，经过深思熟虑，也经得起狂风巨浪。”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要给阿云戴上，阿云看到我伸出来的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我便走近一步。

阿云意识到我是要给她戴项链，才不再后退，我又走近一步，以环抱的姿势在她脑后佩戴那条项链。

戴好之后，我看到人群中方泽用手比划着“五、四、三……”

到时间了。

13：14

我放下项链，然后看着阿云的眼睛，说：“我喜欢你，阿云，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