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霄抽出腰上的长剑,挡在她身前∶“林姑娘小心。”
大门方向降下一个穿白纱的男鬼,他身体轻巧悬在空中,足尖离地只有一指宽。
他脸白,眼珠也是白的,一头油亮发光的长发落到腰间,手里还拖着一把十尺高的大锤,锤尖长刺,残存着红锈和腥味。
林蓁蓁双目放大∶“怎么是你?你不是被我药倒了吗?”
“哼哼哼哼哼,方才与你对抗的只不过是本座的一个小小分身,你这蠢货。不过还要谢谢你,给我送来这么一顿大餐。”
他笑得邪魅,舌头舔了一圈嘴唇,眼睛直勾勾盯着夏侯明霄。
“林姑娘,退后。”
白纱鬼∶“嘘,不要出声。”
只是一息工夫,明霄头上出现一道长长的阴影。
他当即反应过来,推开林蓁蓁,避开从天而降的大锤。
大锤重重砸下,地板裂出一个巨形大坑和数条裂纹。
好快,根本没看到他的动作。
夏侯明霄汗毛竖起,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林蓁蓁不慎摔在地上,脸也贴上了地板。
"可恶,臭东西,本小姐要你死。"林蓁蓁爬起来,盘腿坐到地上。
明霄握紧剑,朝白纱鬼的方向疾行,他奋力一挥,剑尖在手下划出凌厉剑气。
一剑朝下,白纱鬼被劈成两半,鬼的身体逐渐化成水。
地上的一摊水很快沸腾,水中冒出长出一颗头。
明霄持长剑割断它的头,头滚落到一边。
明霄凝视地上的水,水里咕噜咕噜直冒气,许多没有形状的东西要出来了,他不断用剑划破水里将要冒出来的东西。
水里的东西速度慢了。
他撕破衣服一角,盖在水面上,布料慢慢浸在水中,终于没有动静了。
他回身,地上那颗头突然有了精神。
它很快膨胀,变大,成了人形,它召回大锤。
林蓁蓁抓住时机,散开一头长发,手里握住绑发的长绳,长绳的中央是一颗棕色珠子。她拧开珠子,一只幼虫飞了出来。
幼虫扑棱小翅膀,钻到白纱鬼耳中。
“三、二、一,爆!”
白纱鬼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皮肉变形松散,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冲破脉道,肿胀起来,血溢满整个身体。
“哼哈哈哈,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吗,我可是有七百年道行的厉鬼,”他的瞳孔一瞬间变黑,霸占整个眼眶,“我会让你们死得很惨。”
“林姑娘,快跑!”
二人朝相反方向跑去。
白纱鬼的身体骤然爆开,血液四溅。
明霄挥剑抵挡,剑在手中甩出了花。
黑红的血落到地板上,瞬间化为一具白纱鬼的分身。
千滴万滴,千个万个。诡异的白色身影在眼前挥之不去。
林蓁蓁避之不及,衣袍上沾上了不少血。白纱鬼从她衣袍中分离出来,林蓁蓁突觉背上很重,双腿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回头看,白纱鬼缠在她背上。
“滚啊!”林蓁蓁猛地往地上一滚,竟没把它甩开。
白纱鬼把她死死搂在怀里,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林蓁蓁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全部汇到脖子上,她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明霄砍下一只白纱鬼,还有下一只朝他扑过来,被杀死的白纱鬼总会复活。
然而白纱鬼似在戏耍他,要耗到他精疲力尽为止。
明霄疲倦地挥舞长剑,一剑又一剑,有力却有漏洞。
白纱鬼抓住他行动中的一刻迟缓,看准时机扑上去。
明霄依旧用尽全身力气斩下。
可这一剑后,他气息全然紊乱,只能单膝跪在地上,用剑支撑身体。
“哈哈哈这就不行了。”
万千只白纱鬼环抱着彼此在他身边旋转嘲笑声充斥着整个古楼,阴森尖锐。
白纱鬼召回分身:“真是没想到啊,世上最后的雪狼血脉被我找到了,吸你的血助我功法大成。”
原来白纱鬼一早就看出他的身份,只等他力竭便可活捉。
白纱鬼的嘴撅成一个圈,他吹出一段哨音,一群人乌泱泱落下来。
“带走。”
“喂,醒醒。”
林蓁蓁在拍他脸。
明霄睁开眼。
“终于醒了。”林蓁蓁扶他坐起来。
夏侯明霄环视四周。他们被关在阴暗的牢笼里,牢笼被悬挂在房间的中央,脚下是混浊的水,水里还有人骨头。
房子很大,但能看到墙壁和门,一侧墙壁有阶梯,直达水里。
牢笼没有锁,锈迹斑斑的栏杆包围包围着六面,他指尖碰一下栏杆,电流传遍全身。
这是捉妖师们的手段,没想到反让妖学了去。
明霄收回手走到角落仔细观察,没有发现松动损坏的地方。
他又往牢笼顶上看,铁笼上边两根粗铁链,一根勾在笼子顶上,支撑笼子挂在半空,它延伸到门口的一个机关里。说明只要用利器割开它或者有人发动机关,笼子就能降下来。
另一根铁链则缠绕着他所站这一面的栏杆,只要破坏铁链,抬起这一面栏杆,就能从铁笼逃出去。
可问题是剑不在身边,身上也并无利器。
林蓁蓁沮丧地坐在角落,抱住自己∶“真是没想到,本小姐居然会死在这种地方。”
夏侯明霄∶“抱歉,林姑娘,连累你了。”
“不怪你,是我自己要跟过来的,”她转过头,“林蓁蓁啊林蓁蓁,逞英雄也不动脑子的。”
明霄看向门外∶“会找到办法的。”
门外传来议论的声音,明霄燃起希望。
很快门被推开,两个小妖大摇大摆走进来。他们合力推动机关,铁笼嗖地一下降到水里。
恶臭的水浸湿林蓁蓁的衣裙,她捏紧鼻子,紧闭双眼。
在水下憋到快要气脱,牢笼才升到水面之上,林蓁蓁跪在地上,大口呼吸。
两个小妖站在上面大笑。
“老大说了,要用池水把你们洗干净才好吃。”
林蓁蓁闭着眼睛大吼∶“什么池水!我呸呸呸比粪水还臭。呕,恶心死了。”
“臭丫头,这可是佳酿,你别不识好歹,你要是再叫,让你泡死在里面。”
林蓁蓁眼睛通红,忍住心里的怒骂。
自从到了流苏村,倒霉事就没停过,现在自己都要死了还要受侮辱,放在谁身上不委屈。
她缩在角落,豆大的泪珠落在衣裙上。
反观夏侯明霄一动不动地蹲在一旁,倒是冷静得有些可怕了。
林蓁蓁忽然想起来身上还有符纸,她吸着鼻子,忍住哭腔,把身上湿透的符纸拿出来∶"对不起啊,我只有两张了。"
夏侯明霄心中下定论决心:“林姑娘,跟在我身后。”
一小妖∶“这小子要耍什么花招?”
另一小妖摇头。
却见夏侯明霄突然跪在地上,缩成一团,他双手挡住自己的脸。
林蓁蓁好像听到了牙齿咬断的声音。
“喂,你你怎么了?”林蓁蓁一惊,手放在他后背,指尖发颤。
眼前的景象让她退后几步。夏侯明霄的脸上怎么长毛了?
他、他变成了一……一只狼?
而且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十足野性的狼,它体型巨大,蜷缩在窄小的在牢笼中,亮出爪子和獠牙。
小妖发抖地站在原地,“怕怕什么,不过是只妖,我们也是妖。”
雪狼长啸一声,用白毛之下的爪子扒开铁笼,电流声滋滋作响。
爪子上纯白色的毛熏得焦黄,熏的焦黑。
林蓁蓁不忍直视,她都闻到焦味了,这得多痛啊。
但雪狼用力扒开铁笼,并不作声。
它扒开铁笼,一步冲出牢笼,一道闪电般奔向两个小妖。
只听得撕裂声和血流出的声音,两个小妖连救命都没喊出,胳膊便各断了一只。
雪狼的利爪踩过他们身上,它回头,幽绿色的眼珠子翡翠般闪烁。
林蓁蓁对上他那双眸子,冷不丁懵了。
她走出铁笼,走到阶上,远远瞟一眼二妖。
血液已在他们身上流成一大片。
她转过视线,跟着雪狼跑出去。
出了门,外面的天空仍是血红色,没有那么多奇形怪状的黑房子,入目炭黑色的地面,如同诡域。
天空中万千点黑影,仿佛无尽的巨大的鬼手。
炭黑色的地面 ,高低起伏的岩石,最远的地方有一座高峰。
雪狼一面与阻挡的众妖厮杀,一面护着她。它身上已渐渐出现爪痕、刀痕……一个穿花衣服的妖怪穿透它的左肩。
众妖魔蜂拥而上,团团围住他们。
林蓁蓁摸出自己身上所有的药粉,往妖身上撒去。
痒痒粉、臭气弹、脸红粉、晕倒丸。
怎么都是这些,林蓁蓁后悔自己没多带点毒。她只管散开一袋又一袋扔向那些东西,分毫不敢看前面。
雪狼带着她突破一圈又一圈包围,在最高峰之前,终于见到了白纱鬼。
雪狼已经被染成黑红色,它慢慢走到白纱鬼身前。
它痛苦地长啸一声,声音苍凉而悠长。
白纱鬼站在高峰之上,笑着,嘴角抽到脸颊∶“想知道那女孩的下落是吧?就在上面。”
他指了指后面那座高峰,邪笑着,又伸出舌头舔嘴唇,迫不及待要把他撕成碎片,吸干血肉,在肚子里狠狠揍一顿。
林蓁蓁的东西已经洒完了,她握紧拳头。她也不知何处来的勇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卖命,她只知道既然已经站在这里,就要与眼前的人并肩作战。
地上湿漉漉,天上下了雪花。
才十一月,怎的下起雪?
雪花覆在雪狼身上,又将它身上的红色染回白色,像藏起了一个勇士的勋章。
雪狼的双腿疼得打颤,眼神却不放松。
哪怕浑身碎骨,哪怕皮肉被碾作泥,也绝不能此时倒下。
白纱鬼再次召出大锤,一锤劈下。
“躲开!”林蓁蓁反应过来,趴在地上大喊。
大锤明显是朝雪狼去的,可是雪狼竟然没有躲开。
受伤太重,失去反应能力了吗?
大锤已经深深嵌进地里,黑色的岩层凿出一层层裂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纱鬼抑制不住地疯狂嘲笑。
他眼睛射出两道绿光,向地面的林蓁蓁扫去。
可下一刻,白纱鬼的头颅就被咬断,血液飞溅,身体也被锋利的爪子分成两半。
原来雪早狼已预判他的行动。
他故意站在原地,等白纱鬼出手,朝这个方向砸。
白纱鬼出手之时,他闪身从另一边,飞扑到他身后。
只待白纱鬼一松懈,便狠狠咬下他的脑袋。
白纱鬼的头颅,掉下来,化成一滩血水。
林蓁蓁赶紧爬起来,将符纸捏成一团,抡圆了胳膊朝上面丢:“接住!”
那是一张“燚”符。
雪狼衔住符纸,浸在沸腾的血水中。
林蓁蓁几乎在同一时间,把另一张“燚”符贴在脑袋融成的血水上。
林蓁蓁凝视着血水,血水逐渐挣扎、平息。
良久,她才瘫倒在地,大口吸气,眼角流出滚烫的泪水。
血色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顶大红色轿子。
“圣母娘娘到!”
“什么?!”林蓁蓁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