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小逸和段越泽,季午芥迅速接受了段越泽回答,把右脚架上左腿,撩开裤脚,仰着头:“来吧。”
段越泽弯下腰,棉签快要碰上季午芥脚踝的时候,又突然停下来,直起身跟季午芥说:“最好脱掉鞋子。方便涂抹按揉。”
季午芥想也没想就拒绝:“不需要。这样涂就可以。”
他余光看到小逸站在自己边上,所以把裤脚撩得更高,露出完全没受伤的地方,好像撩开的面积越大,小逸的罪行就越严重一般,很骄傲地翘着腿。
小逸懒得看这个事儿精的表演,问段越泽:“喊我做什么?”
段越泽双手还拿着药,所以只能偏头引小逸看到身侧一桌子的食材:“晚上一起吃。我给季午芥涂药,麻烦你帮忙给他们打下手。”
“行。”小逸没意见,过去洗手的时候还故意撞了一下季午芥翘着的腿。
季午芥的腿被撞偏,怒瞪小逸的方向,但最终还是选择忍气吞声,放下一点裤腿,吩咐段越泽:“开始吧。”
段越泽放下药水瓶,单手捏着棉签,站在季午芥身前,坚持道:“麻烦脱鞋。”
这当然不可能。如果氨气能污染一房间的空气,那么季午芥的脚气够祸害一草原的牛马。
让他脱鞋无异于自投罗网。被小逸这种人知道了,自己将会出现在第二天的头条。
不对。
是立刻出现在新闻头条。
季午芥权衡之下,装作嫌弃的样子,缩回脚,又嚷嚷:“我不涂了。我觉得脚伤不严重。缓缓就可以。”
他轻轻转动脚,苦着脸向所有人证明他的脚完全没事:“你们看。它很好。”
“…还是涂一下吧。”叶榆看不过去,想到之前被游讳推了一把后扭伤的脚,修养好几天才完全恢复。劝季午芥:“伤筋动骨一百天。”
季午芥被一百天恐吓得白了脸,但脱鞋的后果更是让他承受不了。两相对比后,他的脸变成青紫色,冲叶榆说:“我要你涂……去房间涂!”
“哈?”周温韦说:“没必要吧。这不随便涂涂就行。”
季午芥反应过来,冲段越泽伸手:“不用你们帮忙,我自己来。”
叶榆让段越泽把药水和棉签都递给季午芥自己,又问季午芥:“你确定自己可以?”
还没等季午芥说话,小逸放下菜刀,若有所思地走过来,盯着季午芥的脚:“你为什么这么抗拒脱鞋?”
段越泽看了小逸一眼。
小逸没察觉到段越泽突兀的视线,眯着眼狐疑地问季午芥:“你的脚有什么问题?”
季午芥张了张嘴,镇定道:“…没什么问题!他很好,很正常。”
“正常?”小逸离季午芥越来越近,出手夺过季午芥手里的药,声音发狠:“拿来吧你。我来给你涂。”
季午芥蒙了一瞬,立刻单脚站起来,扶着边上的段越泽,躲在他身后,探出头冲小逸骂道:“不要脸!你想占我便宜?”
段越泽往边上躲了一下,季午芥扶着他的手落空,不可思议地瞪着段越泽,正想破口大骂。
小逸趁这个间隙,推了季午芥一把,让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立马蹲下去按住季午芥受伤的那只脚。
季午芥很弱鸡,小逸只是碰到了季午芥的小腿,季午芥就像被人捏住浮肿的地方,夸张地“斯哈”起来。
小逸狡黠一笑,把药水扔在一边,一手捏着他的小腿固定住,另一只手就把他坚持不让脱的鞋子脱下来,往地上倒了倒,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段越泽是第一个意识到的。
他深吸一口气,一股浓郁的抹布味扑面而来而来,刺着呼吸道。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温韦甚至怀疑地问季午芥:“你放屁了?”
“没有!”季午芥满脸通红,从小逸手里抢回自己的鞋子,迅速穿上,站起身用受伤的脚踢了小逸一下,把发愣的小逸踢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向后倒去。
季午芥双眼泛红,脱了外套当作武器砸在小逸身上:“你满意了吧!”
周温韦立马把小逸扶起来,小逸尴尬地拍拍屁股上的灰,对着季午芥吐了口唾沫。
叶榆看着季午芥大步流星地走回房间,担心道:“他药还没涂……真的没事吗?”
段越泽捏着叶榆的脸,转向自己:“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叶榆笑了一下,伸手挠段越泽下巴:“又想逗狗呢。”
“知道你俩热恋期了。”周温韦酸着脸,说叶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能这么腻歪呢。”
“…管好你自己。”
“哎不过真不管季午芥了?”周温韦用比正常音量大一些的声音说话,不知道说给谁听:“他那样子好像真生气了。”
叶榆沉默了一会儿。事情是小逸造的,跟自己确实没多大关系。周温韦虽然爱捉弄人,但药水这事的初心也是为季午芥好,谁能想到小逸会脱季午芥的鞋子。在场的人更不会想到堂堂季总的脚竟然奇臭无比……
不过……脱鞋。
——最好脱掉鞋子。方便涂抹按揉。
段越泽的话在叶榆耳边响起。
他看了眼似乎正在走神的段越泽。
难道段越泽知道什么……?
不可能。他和季午芥的交集仅仅只是合作过一次产品拍摄,既然季午芥对此事的戒备心这样重,以段越泽认识季午芥的方式,是不可能遇到季午芥脱鞋的事情的。
正想着,小逸忽然捡起草地上的药水,重新拿了几根新棉签,转身往酒店方向去了。
叶榆和周温韦对视一眼,周温韦朝小逸的方向明知故问:“你干嘛去?”
小逸头也不回,背对着周温韦他们,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去给季午芥涂药。”
叶榆听到小逸这样说,放心不少。虽然季午芥总是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说一些令人费解的言论,但其实人品还行。
他想到刚刚那个尴尬的场面,季午芥红着脸和脖子骂小逸,却没有勇气像从前一样理直气壮地冲段越泽或者自己指责一句诸如“看什么看”“好看吗”之类的话。
其实他也只是个缺心眼地小孩子。叶榆想。
“要么……”叶榆挣扎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提出来:“要么我们很小逸一块吧。”
段越泽看着叶榆。
叶榆继续说:“看他刚刚那个样子,估计不好意思再跟我们见面了。既然周温韦招揽他跟我们一块玩,咱就不能那么冷漠。”
“行。”周温韦也是这么想的。
叶榆其实对段越泽的回答有点没底,担心他又吃醋上火。
但没想到,段越泽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后,看着叶榆说:“可以。现在去吧。”
叶榆微微惊讶地望着他,笑了一声,伸手撸了撸他脑袋:“长大了啊。”
段越泽移开视线,抓住叶榆放在他头上的手,牵住。
四个饥肠辘辘的人放下手里的活,去酒店请佛出山。
走廊里没有人,看来小逸已经在季午芥房间里了。
站在门外没有听到争吵声,难道俩人在里面掐架双双晕死过去了?
叶榆担心起来,先抬手敲了敲门。
几秒后,小逸的声音在门内传来:“谁啊?”
“是我。叶榆。”叶榆说:“麻烦开一下门。”
这回里面换成了季午芥别扭的声音:“…密码676845。”
叶榆心里微微惊讶,没急着开门,先用气声问周温韦:“他俩这么快和好了?”
周温韦也做贼似的小声回:“不知道啊。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行。”叶榆输入密码。
门开。
小逸蹲在地上给季午芥涂药,季午芥看着叶榆,又看看跟叶榆牵着手的段越泽,“怎么来这么多人!”
他又不满起来:“这里是房间,不是菜场!”
季午芥挑剔起来就算恢复正常。段越泽松一口气,看了看给他涂药的小逸。
小逸从叶榆和段越泽进门后就没抬过头,一声不吭地给季午芥把药揉开。
段越泽的视线从地上倒小逸转移到沙发上的季午芥:“晚饭还要一起吃么。”
季午芥愣了一下:“…烧烤是致癌物。”
叶榆笑了一下,看了段越泽一眼。
段越泽不情不愿地再次开口:“少吃没关系。我们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吃晚饭。”
季午芥很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
实际上,如果段越泽不再邀请,那么季午芥可能会将烧烤是致癌物再说十遍,或者一直询问“你们来做什么”,直到段越泽或者周温韦抑或其他人邀请他去吃晚饭。
此时季午芥拿乔够了,意识到段越泽他们没有为刚刚的事情而否认自己的威严和地位,又恢复了往日地神气,站起来颐指气使:“我的脚伤得很严重,需要你们派一个人来背我。”
“滚。”小逸给他涂完药,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就先走了。
季午芥:“什么?!”
他见刚刚还姿态很低,给他道歉,还蹲下来给他抹药的小逸突然又变得欠揍起来,震惊地看着小逸的背影好一会儿。
叶榆:“…我想起来烧烤架的炭还烧在那,我先出去看一眼。”
拉着段越泽走了。
“哎我想起来我那个菜刀掉在地上了,别被土给吃了。”周温韦一副确有其事的样子,边拉着贺宣良往外面走,还边问:“对吧?”
季午芥看着瞬间空荡荡的房间门,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跳着脚挪到门口,扒着门框冲周温韦的背影喊:“安眠药!你们给我回来!”
“……”
“哎不行。笑死我了。”周温韦捏着烤串,想到季午芥那句振聋发聩的呼喊,笑个不停:“太逗了。”
叶榆一边吃,想到刚刚的场景也觉得好笑:“一会儿还是给他送点进去吧。”
“行。”周温韦看着段越泽拿相机起身:“哎你就吃饱了?”
“嗯。”
段越泽把相机绕在手上,跨过椅子往那片浅滩走。
叶榆大声嘱咐:“别走远。”
“知道了。”段越泽回头冲叶榆笑了一下,一路边走边拍。
“这个。这个好吃。”周温韦把剩下的东西分了分,拿出一份放在锡纸盒里,跟叶榆俩人一块给季午芥送过去。
给季午芥送过去以后,叶榆回房间洗了个澡,天已经黑了。
他给段越泽发了个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段越泽十分钟还没回。
……奇怪。
叶榆皱着眉,披了个外套,手上又多拿了件外套出去找段越泽。
外头转了一圈,酒店前后也都没找见人,浅滩附近的牛都已经不见,空旷的草原变得更空旷,天地之间仿佛什么也不存在,只一片漆黑。
叶榆呼吸急促起来,立刻给周温韦发信息。
【段越泽不见了,我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