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天气渐渐炎热。
沈亿填完了志愿,解嘉木此刻正坐在教室里跟宋雨霏聊趣。
“沈亿生日你想送什么?”宋雨霏随口问。
“我...”解嘉木支支吾吾,“他的生日礼物还是应该让他第一个知道吧。”
宋雨霏白一眼,说她重色轻友。
“我哪有...”
“你别跟我说什么不喜欢他,这话你看谁信?思凯泽你信吗?”
思凯泽表示,一脸懵,耸了下肩,继续给焦薄心发消息。
解嘉木抿唇,头渐渐往下低,耳根子发红了。
程瓮安三个人从她眼前走过,还狠狠挖了她一眼,解嘉木懒得搭理,装没看见。
当天晚上回家,她把那个礼盒又拿出来看,小心翼翼地拆开,又封回去。
第二天就是他的生日。
那天白天他们照常上课,到放学时才汇合。
思凯泽提前走了,说今晚他们俩没空,但跟酒保交代过了,过去玩就行,报他名,账也不用结,他来。
宋雨霏一想,他们不来自己不成电灯泡了?她果断拒绝,快速把礼物盒递给沈亿,说自己临时有事儿,溜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
解嘉木有点紧张,“你想去哪里?”
“我都行。”
“那、去酒吧?”
周围人来人往,只有他们定定站在门口旁。身旁经过的人,街道上来往的车,凌乱的鸣笛声,模糊的说话声,此刻似乎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想看又不敢明目张胆注视彼此,怕眼里的爱意不经意间偷跑出来。
错开的眼神,是我们小心翼翼又克制不住的爱,希望你看见又害怕你看见了却选择躲开。
“你想喝酒吗?”
“不是那么想。”她上次喝完觉得挺难喝的,脑袋也很难受,晕晕的。
“那去吃饭吧。”
解嘉木点头。正要朝前走,忽然有人叫沈亿的名字。
是司机谭固。
沈亿眉头皱起,肉眼可见的神色变了,“不是让你不用来?”
“夫人说不放心你。”谭固打量了下他旁边的女孩。
“有什么这么不放心?”沈亿盯着他,眼神在警告他不要再看解嘉木。
谭固这才收回视线,“夫人在家里准备了蛋糕,说等着沈小公子回去吃。”
解嘉木有点尴尬又无措,好像她打扰了他跟家人的相处。
“学长,你想要先回家也没关系的,我妈妈刚给我发消息说也在等我回去吃饭。”她把礼盒递出去,“礼物,给你,18岁生日快乐。”
沈亿看着她,有几秒没动。
他的眼神解嘉木看不懂。
她刚想说话,沈亿忽然开口:“回家小心。”说完拿过礼盒就走了。谭固接着跟上。
车子经过她身前时谭固还多看了两眼。车后座的气压很低,他不敢跟后座的人搭话。
半小时后汽车在沈家院子里停了下来。
一进客厅,沈亿便看到在等的高暮芸,桌上还有个蛋糕,上面有蓝莓跟芒果,但他对蓝莓过敏。
“那个女的是谁?”她张口就逼问。
“同学。”
“同学你在路上跟她拉拉扯扯?”高暮芸把手机往桌上扔。沈亿低头看,屏幕上是一张照片,在校门口,他拉了一下她的手,当时是为了躲旁边的路人,看角度是在对面拍的。
他轻笑声,“拍得挺好看的,能发给我吗?”
高暮芸猛然站起,气愤地指着他,“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女的才坚持要跟留在国内读书是吗?!为她一意孤行就算被你爸打到吐血都不肯低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高三了?!马上就要毕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给我早恋?!还是这种女的?!”
“什么是这种女的?她是哪种人?我们又是哪种人?比她高尚在哪?”沈亿眼神泛冷。
高暮芸气得头一阵一阵疼,气急了就去夺那个礼盒,沈亿要躲来不及,礼盒被她夺了过去紧接着她就扔到地上猛踩好几脚。
他还没看到里面是什么。沈亿低眸一动不动看着,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宛若深谭般死寂。
“你敢动她我现在就离开这个家。”
“为了她你要做到这个地步?”高暮芸满眼难以置信,“一个穷鬼而已有什么好的?!她能帮我们家什么帮你什么?!”
她可以让他真正开心,弥足珍贵。但沈亿一句话没说。
他现在这幅样子跟那晚和沈兴德对峙时很像,高暮芸知动容不了他,气到无可奈何,只能退步,“我可以不动她,但你也要答应从今往后必须对我言听计从。”
“可以。”
“第一条就是你不准再靠近她,要让我知道你们有一点接触我都不会放过她。”
他沉默良久,接着蹲下去,将扁扁的礼盒捡起,往楼上走。
兜里手机响了,是电话,她打来的。
沈亿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接起来。
“学长礼物还喜欢吗?”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又带着藏不住的试探。
“喜欢。”
“喜欢就好,我弄了好久呢。”
啪嗒——一滴泪珠直直掉落到脏脏的纸盒上。
“嗯?怎么不说话了?你还在吃饭吗?”
“没有。”沈亿忍住声音的哽咽,“谢谢你的礼物。”
“不用谢啦,以后多给我讲题就好啦。”她的语气很轻松愉快。
“嗯。”
“你有没有...”
忽然身后有声音,沈亿匆匆说一句:“我先挂了。”没等她回复就挂了电话。
高暮芸直接走了进来,走到他面前,伸手,“手机给我。”
“出去。”
“你别忘了刚才答应了我什么?你要不给她爸妈的工作别想再保住,还有她这个学也别想再上,去哪都不会有人敢收她。”
沈亿攥着手机,良久,“妈,别这样成吗?我只有这点念想。”
他好久没这么喊过她。可他越是这样高暮芸越生气,朝他怒吼:“手机给我!”
他不动,她伸手一把夺了过来,一看,果然刚才是在跟她打电话。
高暮芸二话不说把她电话删掉,接着又一通找把所有跟她有关的相片联系方式都删掉。
最后给解嘉木发去一条消息,接着拉黑了她。
“手机我没收一个月,等高考完再还给你。”那个礼物她看着觉得碍眼,一并拿走。
他不敢去拿,怕高暮芸真发作起来真去伤害解嘉木的家。
他跟她的联系也就此被切断。
高暮芸最后给她发的消息是什么,他看不见,背着他发的。
刚才他有过无数个瞬间想要一走了之,可就算他真的走了高暮芸还是不会放过解嘉木的,她这个人的疯他最熟,每次压得他喘不过气。
沈亿走进浴室,把自己关在里面,用冷水冲着身体,身上那些旧的新的疤被凉水冻得发痒。
-
解嘉木本在看着电视,是小品,逗得她好开心,忽然手机响了,那一顺便她就冒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是沈亿!顿时就拿起来。
“谁的消息把我们木木急成这样了。”冯书桃笑她。
“霏霏的。”解嘉木脸不红心不跳点开消息,嘴角那抹笑意都压不住,可点开消息的瞬间,她笑意顿时僵直。
-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缠着我的样子,你觉得我们般配吗?我遇到过很多像你这样的女孩,缺钱,我懂的,以后离我远点我可以当没事发生。
解嘉木眼尾泛红。
他看到那张纸条了。她原本还在疑惑,他刚才为什么一点没有提到。
原来...是这样想她的吗?
“怎么了木木?为什么哭了?”
解嘉木捂着脸跑进了房间,关上门后蹲在地上低声哭。
门外面不断响起冯书桃的声音。解嘉木觉得耳朵很吵,都是嗡嗡的声音,吵得听不清楚冯书桃说的话,焦急地拨打那边的电话。
她听到一个持续的嘟嘟声,接着是一个冷漠的声音:对不起,对方拒绝接听您的电话,您可以稍后再打...
解嘉木没忍住哭出了声。他把她拉黑了。
她哭得伤心,哭了好久才停下,门外冯书桃在叫她。她擦了擦眼泪才打开门。
冯书桃立即抱住她,安抚地拍打她背,“是被同学欺负了吗?”
解嘉木抽泣了几声,摇头。
她什么都不肯说,冯书桃也没再追问,只是安慰她,直到她哭困了。
那几天她变得很沉默,谁问也不说,中午也没再去食堂三楼吃饭。
但她不知,那个厨师姐姐已经被高暮芸换掉了,不止这样她还安排了其他人监视沈亿,放了学就让司机把他接走,他根本没有接触她的机会。
他再校道上遇到过她一回,情不自禁想朝她走去,可却又在那一刻感觉到某处有道焦灼的目光,于是他停了下来,看着她远去。
她头低低地,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第一天解嘉木很伤心,后来变得恨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不许自己再想他一秒。
时间很快来到了六月,高考前的几天,学校组织演讲。
第四个上去的是沈亿。她只是静静看着。
其他人都拿着演讲稿,就他双手是空空的。
“那些励志感言我相信大家都听腻了,听到厌烦”,他对着话筒,继续说:“今天,我想讲点别的,关于,校园暴力。”
沈亿的眼神停在高二三班那寻找,眼神扫过第二排,发现了坐在最后面的她。
她低头不知在干什么,没看他一眼。
“校园暴力也分为很多种,有殴打,语言污蔑,还有挑唆孤立别的同学,但不管哪一种都是不正确的。我希望那些遭受到校园暴力的受害者不要因此而害怕不敢告诉别人,也不要因此而不自信,做错的,是那些加害者,这种行为源自于他们的自卑或者嫉妒,是一种扭曲的价值观...”
她抬头了,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他们对视,可只一眼她就又低下了头。
“...最后,呼吁大家一起抵制校园暴力,也请在看到有同学在经历校园暴力的话可以帮一下他们,可以向校方反应,必要时报警处理。”
演讲至此结束。
高三生进行了一场紧张的高考,一夜之间解放,学校充满欢愉声。
解嘉木只是看着飘落的纸张,不知在想什么,脸上也没有往日的笑容。
六月中旬的一天。
她正站在走廊放空。
突然有人碰了一下自己,第一下解嘉木以为是谁不小心碰到,没管,但那个人又戳了自己第二下。
她回头看,发现是甘语琦,解嘉木有点意外。
甘语琦塞给她一张纸条,走了。
解嘉木眉头微皱,拨开纸条。
沈亿留了东西给你,在图书馆第三排的那本《百年孤独》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