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出门时她多套了件淡蓝色的长衫。
走了一段路了，见他还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忍不住问：“你想说什么？”
又走了几步，沈亿才答：“也没什么，觉得就是得聊聊吧。”
解嘉木略显空洞的双眸望着路面。
“前段时间你去哪了？”他这么问了句。
“英国。”
听宋雨霏说，她自杀过，差点就死在那个晚上。沈亿沉默了一阵。
一阵秋风将泛黄的树叶从枝丫吹拂而下，从他们的前方飘至身侧，缓缓落地，与地上起舞的落叶融为一体。
不免让人有些感慨，时间已过去了好久。
沈亿说：“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他这么一问，解嘉木脑子忽然变得空白，走过好几步，她缓缓开口：“没什么想问的。”
“想说的话呢？”
解嘉木良久未出声。
寂静的几秒过后，沈亿说：“你刚出现那会我对你是感到厌烦的，后来相处下来吧，觉得这人其实还挺好的，至少做朋友很不错。”
她静静听着，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我之前一直想，我没什么要弥补你的，我认为自己没有错，我也不记得是从哪个瞬间开始，我忽然反省，问我自己我是不是真的亏欠你？后来觉得，是吧，因为你为了我真的做了很多事。”
解嘉木总算有了点反应，“我做的所有事都是心甘情愿，可我后来发现，就算是心甘情愿，也要是对对的、在乎自己的人。”
“我有过无数个瞬间想要你恢复记忆，那样至少我那几年没有白等，可是就算恢复了你爱的人就会是我吗？不会，所以，我现在不执着了，我只想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我去做的？能力范围之内我都可以做。”
解嘉木看向他，眼神里有些犹豫，那些犹豫却又在一瞬消失，变为平静，“就像现在这样吧，顺其自然。”
“好。”沈亿点头，忽然他皱起眉猛咳了几声，解嘉木下意识想伸手去拍他的背，可在半空的手停了下来，最终收回。
待他不咳了，她说：“医生说你不能再喝酒了。”
沈亿点了点头，“嗯。谢谢你那天送我去医院。”
解嘉木没有回应。
他们似乎走出挺远了，前方也快到了尽头，于是她停了下来，“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好，下次再聊。”
她轻点头，迈腿朝原本的方向走去。沈亿继续向前走，离开了这里。
回到家里，解嘉木进门就喊了声妈妈，可冯书桃却忽然问她：“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解嘉木愣了，走过去拉住她手，“我是你女儿解嘉木啊，妈妈你不记得我了？”
冯书桃看她的眼神却很陌生，“你为什么冒充我女儿？我女儿呢？”甚至还赶她出去。
解嘉木不知所措，红着眼睛，说要带她去医院，可说了好久冯书桃都不肯去，要她出去，最后实在不行才叫了舅舅过来。
舅舅说是阿尔茨海默病。解嘉木没有想到。爸爸的离开对妈妈打击很大。
最后冯书桃被舅舅带去了医院，由他照顾着，解嘉木下了班就会过去。
冯书桃的情况时好时坏，偶尔认得她偶尔不认得。
-
半个月后。
宋雨霏说工作室附近的那个拍卖场今晚有场拍卖会，里面有她想要的项链，但其实她更多的是因为看到解嘉木心情不好，想带她出去散散心。她还跟解嘉说有一幅她喜欢很久的画也在拍卖，最后软磨硬泡把她给哄着过去。
拍卖场不大，她们选了中间的位置坐下。
开始的拍卖品不是她们想要的，没怎么听。但一到项链的时候宋雨霏就来劲了。
拍卖一开始叫价的是另一个女士，看那打扮都能知道很有钱，宋雨霏与她来回加了三回价，可那个女士丝毫没有慌的意思。
“怎么办？”宋雨霏扯了扯解嘉木袖子。
解嘉木想了想，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没事，你继续加，我还有钱。”
“可是你...”的画。下一场就是了。
解嘉木只笑了笑，举起手中的的牌子叫了个数字。
那位女士看上去是懒得跟她们抢了，最后被解嘉木拍了下来。
而后拍卖台上换为了一副画。这幅画很值钱，一开始的叫价就是三百万起步。
这么贵！她们用夸张的嘴型对彼此说，说完又都捂嘴无声地笑。
这个她们肯定不会买。解嘉木在心里庆幸自己给雨霏拍下了项链。
那幅画被别人拍走了，是谁她没想要知道的兴趣，拍卖会结束后她就牵着雨霏起身。
周围的人在热闹地交谈，她们越过人群，很快来到门口。
“解嘉木？”
解嘉木听出了他的声音，但还是下意识地看过去。
在她还在发愣的时候宋雨霏拉着她就走，还愤愤不平地说道：“怎么在这都能碰到他。”
解嘉木被她拉出了门外，沈亿跟了出来，在他要靠近的时候宋雨霏一把推开他自己护到解嘉木身前，“你来干嘛？离她远点害人还不够你。”
“我没有恶意。”沈亿说话间眼神在看解嘉木。
“不管你有没有，也都请你以后离我们家嘉木远一点。”宋雨霏毫不客气道。
沈亿点了点头。
这时忽然一个男人朝这边走来。
“沈总，杨总说那幅画他也想要刚才忘出手了，说价格随便咱们出，要出吗？”
“那幅画被你拍走了？”宋雨霏语气有些不善。
“嗯。你们想要？”
闻言解嘉木立即有要拖走宋雨霏的动作，她了解她，肯定会为自己出头，可那画太贵了。两千八百万被拍卖走的。
“走了霏霏。”解嘉木几乎是用唇形对她说的，还躲着沈亿。
宋雨霏哎呀了声，拉着她不许动，看向沈亿，“解嘉木想要，你给吗？”
解嘉木顿时懊恼。
“好。我让他们把画寄到你那边。”
“不用了。”解嘉木立即拒绝。
“噢。”宋雨霏语气冷冷淡淡，说完就拉着解嘉木离开。
“霏霏，你干嘛呀？”边走她边问。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当是对你这些年的补偿”，说着她又哼了声，“这还远不够呢。”
解嘉木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七天后的一个傍晚，画到了，寄的是公寓的地址，那天她刚好回去，拿到后她挂在卧室的一面墙上。
想了想，她打开相机对着画拍了张，发给沈亿。
-画到了。
那边回得很快。
-不客气。我在外面，要出来吗？
随即发来的是一个地址。上面显示的是酒吧。
解嘉木眉头微皱紧接着拨打电话。没几秒电话接了起来，吵得她耳朵疼。
“你还喝酒？”
“什么？太吵了听不见。”
“你、”解嘉木泄了口气，“等着我。”
她拿上外套就出了门口。
酒吧离这边还挺远的，打了车快一个小时才到。不知道他走没走，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门口找着。
找了好一阵都没看到人，于是再给他打电话，也是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人群的对面拿起电话的沈亿。
解嘉木立即朝那边走，过去就把他酒杯夺了过来，“你不要命了？”
沈亿眼神有点飘，“放心，喝不死。”
“那你就喝吧。”解嘉木在他对面坐下后也给自己倒了杯。
“你自己来的？”
沈亿忽然笑，“半个人来不是很吓人么。”
解嘉木无语，“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幽默了？学又不学好，一点都不好笑。”她喝了口酒。
沈亿淡声了笑，“那你来个。”
“我为什么要来？”
“对啊，你为什么要来？”他看着她的双眼。
解嘉木忽而地一顿，好几秒才恢复过来，“这酒吧不是你开的。”
“我可以盘下来。”
“是，有钱了不起。”解嘉木语气冷冷的，透着阴阳怪气。
沈亿缓缓喝了口酒，低眸望着酒杯，“今天太闲了，我觉得闲得难受，就过来喝点酒，我谨遵医嘱的，没喝多少。”
“太闲了不能回家？”
“家里太空了。”
话出的瞬间，解嘉木明显怔了怔，回神时见他正看着自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闪躲开了。
明明周围很吵，她却觉得静得慌。
解嘉木将脸微微往下低，语气不高地说：“觉得空，可以养宠物，你不有钱吗？”
“我没时间，对宠物也不感兴趣。”
......
过了两分钟，他问：“你养过宠物吗？”
“养过。”她变得心不在焉。
“猫？还是狗？”
“猫。你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沈亿重新倒满了酒，又给她续上。
一杯又一杯，到后来她自己都忘了要阻止他喝酒，比他喝得还多，喝到最后头疼，捂着额头缓了许久。
沈亿起身，过去拖起她胳膊，“走吧，我叫了代驾。”
他们一起朝外走，变得都不太清醒。到车上沈亿模模糊糊报了家的地址，还给解嘉木系了安全带，接着就倒向窗边。
他那边开了窗，吹的却是解嘉木的脸，没过多久她被风吹得逐渐清醒，看了眼旁边，又缓缓地侧开脸，望向窗外。
车到别墅时她还没反应过来，被司机叫醒，下车后她又拖着沈亿下来。
别墅的灯还是没有开，把沈亿放到客厅沙发后她才又走回去开灯。
上一次来还是沈亿喝酒吐血那次，那时没太注意，现在仔细看着房子，她才看清。舒时温虽走了，可这里的一切还保留着原样，她的气息无处不在。
那边沈亿动了动，解嘉木思绪跟着回到了现实。
沈亿喃喃着什么，她隔太远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