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瑞雨此时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来到宋暄身边。
“诶!”孙瑞雨碰了碰宋暄胳膊,“你们真是我爹派来的?咱们什么时候出去?”
语气带着压抑多时的兴奋。
宋暄:“要再等些时日。”
原本以为孙瑞雨会问为什么要等,为什么不能立即走。谁知他一听更兴奋了:“是不是要查这里!像密探那样!可不可以带我一起!”
宋暄:……
这孙少爷还真是与众不同,一般人在这里吃了这么多苦头肯定是第一时间离开,他偏偏不。
孙瑞雨凑近他耳边,用仅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这样咱们是不是就可以救这些人出去了?”
宋暄倒是没想到,孙瑞雨还想着其他人,一开始还怕他少爷脾性难合作,没想到……
倒是自己,不应轻易给人下定论。
在孙瑞雨期待的眼神中,宋暄点头:“我们会尽力。”
孙瑞雨直接一掌拍在宋暄肩头:“我相信你们,不然也不会亲身涉险。话说,是不是我爹爹让你们来救我的?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宋暄心想,还算机灵,知道问来人是什么身份。
谁知下一刻孙少爷就自问自答道:“不过这些不重要,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宋暄:“……”好吧,是他想多了。
说话间,谢晏回来了。看见宋暄旁边的人,眉间微皱。
似是感受到背后赫人的视线,孙瑞雨下意识转头,猝不及防与谢晏对视上。比起宋暄,他有点害怕谢晏,也不知道为什么。
于是讪讪起身,将位置让给谢晏。
谢晏大步流星,理所应当站在宋暄身旁,拉着宋暄到了一旁的角落,神神秘秘从衣襟里掏出一包东西。
宋暄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
孙瑞雨也好奇看过来。
谢晏眉峰一挑:“吃吗?”说着半蹲下,借着砂石堆避开其他的人视线,缓缓打开。
看清包里的东西,宋暄一惊,喉头不由自主滑动。
——油纸包里静静躺着一小团卤肉,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咕噜——”
孙瑞雨的肚子直接叫出声。
“哪来的?”宋暄问。
“怎么样?”谢晏戏谑道:“我这哥没叫错吧。”
看在肉的面子上,宋暄不跟他计较。
被忽略的人出声:“我靠,哥!你是我亲哥!我好久都没见着肉了。”说着就要上手拿。
下一刻却是扑了个空。
谢晏:“谁是你哥?说给你了吗?”
“啊?”孙瑞雨表情凝固。
随即表情一转,笑意盈盈:“这自然是给阿暄的。”将油纸包放到宋暄手里。
孙瑞雨大致从未被谁这样对待过,一时说不出话来,捂着心口,头顶默默散发着沮丧的情绪,耷拉着嘴角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宋暄看不过去了,这谢晏性格还真是恶劣,连小孩都逗。
“别听他的,吃吧。”
香喷喷的卤肉横在他眼前,宋暄的声音犹如天籁,孙瑞雨差点就要掉下感动的眼泪:“可以吗?”瞟了眼谢晏。
谢晏正要说什么,被宋暄看了一眼,立即歇火,无奈道:“随你随你。”
满怀激动之心,小心翼翼咬下一口,孙瑞雨吃到了这些天第一口肉,好吃得差点给二人跪下。
“阿暄,真好吃呜呜……”听到谢晏这么叫,他也跟着叫了。
宋暄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慰,示意他自己吃。看他吃这么香,自己也拿起一片送进嘴里。
“好吃吗?”
“嗯。”宋暄下意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道:“你怎么不吃……”
此话一出,他耳尖染上一丝红。怎么就自顾自先吃了,也没问问“大功臣”。
“是啊,”谢晏幽幽道:“阿暄自己吃上了,也没问问我。”
“啊,抱歉。”宋暄连忙将肉递到谢晏手跟前。
谢晏:“罢了,看在你态度这么诚恳,你喂我吃就行了。”
“为什么?!”宋暄立马道。
谢晏抬起双手,方才还挺干净的手上此刻全是灰痕。
宋暄:……
宋暄捏起一片卤肉,怼进他嘴里,谢晏却无声笑起来。
孙瑞雨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
很快,三人瓜分完这小袋卤肉,若无其事站起来回到原地。
宋暄悄声问:“你还没说哪来的。”
谢晏:“换的。”
宋暄:?
谢晏:“我拿金豆子换的,要是还想吃,明儿又跟守卫换点。还好出门前装了一把在兜里。”
宋暄闻言痛心疾首,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谢晏一看他表情乐了:“诶我说,花的又不是你的钱,你心疼啥。”忽而瞥见宋暄耳侧,抬手擦掉那一抹泥痕,“这么心疼,那明天还吃不吃?”
宋暄被这亲昵的动作吓了一跳,半晌才道:“……吃。”
谢晏见状笑得更甚。
深夜。
众人结束了一天的劳累,回到一旁的小屋。这里一共有两排房屋,供人休息,泥糊的墙和草搭的顶在夜晚的风中显得很是简陋。
所有人都在里面,两边炕上基本没什么位置了。孙瑞雨对旁边的人说了好些好话,将自己的位置挪了又挪,终于挤出来一个位置,只是对于两人来说还是有点挤。
宋暄自小睡的就是这种炕,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谢晏……
侧眸看去,谢晏正万分嫌弃盯着面前的床,浑身都写满了抗拒。
也是,侯爷哪里吃过这种苦。
孙瑞雨自然也看出来了,不在意道:“哎呀,这时候还挑啥啊!连我这千金贵体的少爷都睡了好几天了,有就不错了。”
宋暄闻言偷笑,瞬间被谢晏捕捉到,蓦地被瞪了一眼。
瞥了眼床上泛着油光的被沿,宋暄福至心灵。
“要不我去找找衣服什么的,垫一垫?”
谢晏叹气,拉住宋暄:“算了,就这样吧。”
随即将外衣脱下,用脏的一面接触床和被子,这才神色稍缓躺了上去。
“阿暄,休息吧,等下就要熄灯了。”孙瑞雨道。
每晚蜡烛只会亮半个时辰,时间一到,守卫就会立即吹灭。
宋暄点头,看着贴着墙躺着的人,思索片刻,躺在了两人之间。甫一躺下,烛光瞬间熄灭,真是一刻也不愿多等。
黑暗中,左边是孙瑞雨的腿,右边是谢晏的胳膊,三个人还是太挤了。宋暄闭上眼,希望尽快入睡。
半个时辰过去了,宋暄生无可恋睁开眼,看着黑黢黢的屋顶。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左边的孙瑞雨似乎早就习惯了,没多久就睡着了。动了动被压得发麻腿,搓了下发凉的手臂,微微侧了侧身子。
“睡不着?”
谢晏低哑的声音响起,宋暄一抬眸就与他对视上。
借着透进屋内的月光,能看清眼前人的部分轮廓,此时那双黑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丝毫不见困意。
“嗯。”宋暄道:“你也睡不着?”
谢晏:“有只小猫一直在动,我担心得紧。”
宋暄一窘,喃喃道:“……我不动了。”
昏暗中,只听一声叹息,随后身上一暖,一股檀香侵入鼻腔,不浓,隐隐约约还带着一丝寒气,但很快就被温热驱散。
宋暄愣住,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冷也不知道说。”谢晏低哑的声音更近了,像是贴着他耳侧发出的,隔着衣物能感受到胸膛轻微的震动。
“我没有。”意识回笼,宋暄伸手就推,却被谢晏擒住,压到身侧。
“别动,”谢晏缓缓道:“睡吧,待会儿就不冷了。”说完兀自闭上眼,不再多言。
宋暄一时动弹不得,只好就着这样的姿势闭上眼。谢晏体热,温度渐渐传过来,身上最后一丝寒意也消散了。
许是太暖和,许是太累,原本以为会睡不着,须臾后竟沉沉睡过去……
翌日。
天微微亮,房外就传来吆喝声。
“起来!还睡!”紧接着是一阵鞭子声。
声音由远及近,宋暄皱眉睁眼,恰与一双圆圆的眼睛对上。
是孙瑞雨,他正趴在床跟前。
“阿暄,起来了,待会被瞧见了可以挨一顿打。”孙瑞雨站起身。
眼前守卫就要来这间屋子,其他人纷纷起床穿衣,俨然已经习惯。宋暄也不耽搁,揉了揉眼睛就迅速起身。
目光扫过靠墙一侧,系衣带的手一顿,问:“他人呢?”
“谁啊?”
宋暄一时语塞,不知该叫谢晏什么。
“哦,他先起来出去了。”孙瑞雨好奇道:“阿暄,他叫什么啊,我有点怵他,不敢问。”
宋暄好笑:“你怕他作甚。他比你大,就叫晏哥吧。”没有透露谢晏的身份。
“行吧。”孙瑞雨嘿嘿笑道。
说话间,门忽然被踹开,守卫拿着鞭子进来,见人些都差不多收拾好了,喊道:“弄完了就出去干活,别想赖着不走,小心我收拾你们!”
不用他赶,宋暄和孙瑞雨就跟着其他人出去,拿起工具开始干活。
环顾四周,没看见人,宋暄不禁奇怪,谢晏去哪了?
暂时不理会这些,宋暄不做声色走向一人,其他人叫他程哥。这程哥是个老实人,别人找他帮忙基本没拒绝。
“程哥。”宋暄走上前。
那人看了眼来人:“有事吗?”
宋暄苦笑:“这不是我和我哥不是才来嘛,对这里什么都不了解,想着来问问,免得又挨鞭子。”
程哥见他年纪小,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轻叹一口气:“原本这里是片荒山,周围的村民除了拾材也很少来这里。直到一年前,有人把这片林子的树全给砍了,就是那个大胡子和阿力,然后拉到各个村子里送给大伙。”
“然后就说这里准备建一个矿场,需要找一些工人,一月十两银子。村里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平日起早摸黑种菜也卖不了这么多,所以很多人立即答应来这里,我也来了。”
“谁知道,钱给是给了,人也给关住了。一个月只让回去一次,还必须守卫跟着,就怕我们跑了。还说这里的事不许对外说,这十两银子不好挣啊!动辄打骂,一顿鞭子算是轻的了。”
“一开始还有人逃,可都被抓回来了,你不知道,那血淋淋的,都不成人样了。后来,就没人跑了,就这样天天干着。”
宋暄一惊,一年时间,京中竟无人知晓!只是是不知晓还是装作不知道,那就难说了。
“原来如此,家里没人去报官吗?”
“他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只当是在这里上工。后来大家想想,每个月的工钱也是发了的,也就是管得严些,就不了了之了。”
宋暄心里五味杂陈,他明白他们的无奈,养家糊口不易,更遑论寻常百姓。
“那这里究竟是在挖什么东西?”
“我们也不知道,外面的人只负责把这些石块运到一旁,有人,也就是住在另一排房子里面的人接着运。守卫不许两边的人说话,一发现就是一顿拳脚,对那边的人管得也严些。所以即使在这里这么久,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用这些石块在干什么。”
宋暄喃喃道:“这就奇怪了。”
程哥:“是吧,我们也觉得奇怪。不过有次我听见那边的人说话,不像是附近的口音,也从来没见过他们出去,好像一直都待在矿场上。”
宋暄问:“他们有多少人?”
程哥想了想:“不多,也就十几人。”
“对了程哥,”宋暄忽然想起一事,“这里有叫王全的人吗?”
“有,不过那人犯了错,被关起来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还活着吗。”
宋暄思索片刻,随后瞧见守卫的身影,急道:“多谢程哥,我们待会再聊吧。”
程哥显然看见了,点点头就干活去了。
良久,余光才瞥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还往守卫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宋暄佯装干活,实则目光一直跟随谢晏,见他朝自己走来,才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宋暄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