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钊不曾想到洛川会开口,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声道:“我……我没听错吧……方才洛将军是说要替我去?”
孤弈行笑着点了点头:“贾兄可是反悔了?”
声声入耳,贾钊顿时酒都醒了大半,猛地摇了摇头,比天上掉了个馅饼还高兴:“怎么会呢!”
“又或是说陛下已然下了明旨,贾兄不好推脱?”孤弈行继续道。
“不不不!陛下并未下明旨,只是有意让我前往。”贾钊斩钉截铁道,“明日!明日陛下会在早朝上说起西巡,我今日回去就上奏折说我旧疾复发,怕是无法胜任!”
孤弈行勾了勾唇,默声不语。
“洛将军真是我贾某见过最有义气的人!简直就是我贾某的福星,今后我定为洛将军马首是瞻!”贾钊如释重负,满面春风,拿起酒杯与孤弈行相碰,“来!我敬洛将军一杯!”
“都是同僚,贾将军客气了。”孤弈行恣意一笑,随即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
次日早朝,果然如贾钊所言,喻威提及负责西巡安全的人选时似是有些为难,贾钊,梁右克,陶广三人皆有意推辞,喻威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孤弈行知道,接下来就要到自己了。
“洛爱卿,你可愿意负责西巡安全?”喻威声音低沉,帝王威严尽显。
孤弈行假装愣了一下,上前一步憨笑道:“臣……只会带兵打仗,这负责西巡安全之事……”
喻威眸色一沉,眉眼之间染了几分愠色。
然则孤弈行话风一转:“负责西巡安全一事臣的确不擅长,但若陛下信任,臣定拼尽全力,更何况有言相在,想来也出不了差错。”
声声入耳,喻威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既如此,就由洛爱卿负责西巡安全。”
“臣领旨。”
下朝之后,孤弈行和言煜并肩往宫门走去。
“此计确实妙。”言煜侧身与孤弈行对视,薄唇轻抿。
孤弈行眉心微挑,笑着揶揄:“能得言相一句夸赞,倒也不枉我费了一番苦心。”
言煜压低了音量:“此为一石三鸟之计。”
“何解?”孤弈行扬眉一笑。
“其一,自然能顺理成章去祁地。其二,洛川算是与这三位打好了关系,甚至让他们欠了人情。这其三,便是让喻威与这三位产生了嫌隙。”
孤弈行笑:“焕卿果然懂我。不过,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做。”
“一会我会让琴潇送两封信到言府,我离京之后让人交给苏老将军还有礼部侯大人。”
言煜微微颔首:“放心。”
三日后,喻威启程西巡,言煜喻孤弈行等一行人陪同在侧。按照原计划路线,本应七日后途径祁地,而喻威却选择中途绕道峨眉,并与三日后抵达峨眉山脚下。
“原来这就是峨眉山,果然巍峨壮阔,不虚其名。”喻威走下马车,在山脚下仰望整座峨眉山,不禁感叹道。
孤弈行双手抱胸,笑容潇洒:“传说这峨眉山上有个峨眉剑派剑术一绝,莫非陛下也对江湖有兴趣?”
喻威摇了摇头,笑意渐沉:“朕对江湖并无兴趣,朝堂与江湖也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喻威顿了一顿,意味深长道:“但若是江湖插足朝堂之事,那可就怪不得朕了。”
孤弈行唇角间笑意隐去,却还是按捺住心绪不露破绽,应道:“陛下说得是。”
“那儿有个擂台,陪朕过去瞧瞧。”
“是。”孤弈行微微侧目与言煜对视,而后向山脚下的擂台而去。
擂台上两个江湖人士正在比武,一男一女。男的一身劲服,却也瞧不出是哪个门派的,当是游侠,至于女的一身峨眉弟子打扮……孤弈行却是瞧着那人身形有些眼熟。
孤弈行定睛一看,果然认出来那女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她还是装疯的阿心时对她多有照顾的三师姐素娥!
孤弈行心里长叹一口气:可真是出门没看黄历,什么事都撞到一起了!
先是喻威突然提出绕道峨眉,又说了方才一番意味不明的话,眼下又遇到了老熟人素娥。
若说单有一件事或许还不奇怪,但所有事遇到一起绝非偶然。孤弈行微微敛眸,此次喻威的表现着实反常,想来是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想借此试探一番。
不过幸好她在幽州之时早有准备换了一张人皮面具改变了样貌,此时就算是素娥站在她面前也绝无可能轻易认出她就是阿心。
此时二人比武结束,素娥胜出。她见素娥转过身来,目光在言煜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收回。
“洛爱卿,这女子看上去是峨眉剑派的弟子,想不想与她比试一番?”喻威抿了抿唇。
孤弈行恣意一笑,毫不回避:“正有此意!”
话音未落,孤弈行一记轻云步飞上擂台,站在素娥身前,拱手浅笑:“久仰峨眉剑派弟子大名,不知洛川今日可有幸与姐姐比试一番?”
素娥隐约听得那中年男子唤面前女子“洛爱卿”,微微一愣,而后回过神来道:“自然可以。”
孤弈行手持长剑向素娥刺去,素娥侧身躲避,反手持剑,剑行似燕飞,剑落如风停,是孤弈行再熟悉不过的白眉剑法。
然则孤弈行心知肚明,此次比试输赢皆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不能露馅,是以白眉剑法和孤云平天是万不能用的,如此一来,便只剩下相对稳妥的外家功夫了。
孤弈行不与素娥缠斗,脚尖在地上用力一转,身体便飞跃而起,霎时临空一丈,待素娥反应过来孤弈行已立于其剑上,素娥欲将剑抽回,却被孤弈行生生压制住无法动弹。
“好功夫!”喻威拍手道。
孤弈行勾了勾唇,在空中一个倒翻稳稳落地,持剑向素娥逼去。素娥持剑相抵,每次却都被孤弈行持剑挑开。二人又交手了十来个会合,最终孤弈行略胜一筹。
“是我输了,我心服口服。”素娥与孤弈行对视道。
孤弈行拱手浅笑:“承让。”
“方才听到诸位交谈,又见诸位气质不俗,不知……可是贵客?”素娥心中终究有些疑虑,问道。
“我们远道而来有些事请教素掌门,不知小友可否带我们与素掌门见上一面?”喻威开口道。
素娥点了点头:“诸位随我上山便是。”
言罢孤弈行见素娥转身欲上山,却被喻威叫住。
“小友可是认识我身边这位?”喻威侧身望了一眼言煜,声音低沉。
素娥转身望着言煜,眼神有些躲闪,良久道:“是,先前大人来过峨眉山,也是我带大人上山的。”
素娥似是回想起什么,补充道:“当时还有阿心,是我们两个一起带大人上山的。”
“阿心是?”喻威眼眸深邃。
“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她是掌门收留的弟子。”素娥低头,眉心微蹙,“这些日子倒是没再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喻威微微颔首,眸色渐沉:“原来是这样。”
“焕卿,你离开峨眉山后可曾见过这阿心姑娘?”
言煜薄唇轻抿:“不曾。”
“既如此,劳烦小友带我们上山。”喻威道。
“诸位请。”
一个时辰后,素娥将一行人带到了峨眉山巅渡因楼。
“诸位,渡因楼便在此处,我不便入内,就先告辞了。”素娥道。
“有劳。”
喻威抬眸见潇洒飘逸的“渡因楼”三字,还真有种超凡脱俗的意韵。
“世间万事皆有因果。”他定了定神,眼底情绪不明,“渡因楼,还真是个难得的好名字。”
喻威话音未落,孤弈行立在渡因楼牌匾下轻轻叩门。
没过多久,门从里面被打开,素朝英依旧着一身玄灰长袍,头戴素冠,见到孤弈行浅浅一笑,而后目光落在一旁的言煜身上。
“言大人,好久不见,这次想必是带了贵客登门。”
素朝英浅笑,侧目见那中年男子着一身锦袍,眉眼间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她观那人气度不凡,身旁又有言煜和孤弈行在此,仔细一想身份倒是并不难猜。
“我峨眉剑派与朝堂素无瓜葛,不知天子陛下此次前来所谓何事?”素朝英欠身行礼,眼神却是丝毫不惧,言语之间侠气尽显。
喻威抬眸,虽是笑着,却不见几分笑意:“既然素掌门已经识破了朕的身份,那朕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喻威本以为对方会请自己入楼一坐,却不成想过了良久素朝英依旧默声不语,并无半分相邀之意,便是要在楼外与他说清楚了。
若是放在平日的朝堂,他定一怒之下定了这人的罪,但此时素朝英却是以江湖中人的身份与他交谈,是以不受朝堂规矩拘束,他也只好忍住咽下这口气。
“朕听闻这山上有个疯疯癫癫的阿心姑娘突然失踪了,素掌门可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素朝英顿了一顿,随即应道:“这是峨眉剑派的私事,陛下纵然是天下之主,却也是朝堂中人,何必对江湖之事如此在意?”
孤弈行听出素朝英这话的意思是在明里暗里说喻威多管闲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喻威成为天下之处后让别人唯命是从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他眼眸阴沉,暗藏杀气,抿唇冷笑道:“若只是江湖之事朕自不过问,但朕却是怀疑峨眉山暗藏朕所寻之人,而阿心或许就是这个人。”
“素掌门一向不问朝堂之事,若是偷藏阿心,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