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秃驴!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看看看,看什么看?!”
“果然,老子就是和那些和尚不对付,不论前世也好现世也罢,遇见他们准没什么好事!”
骂完,他心里总归还是舒服不少,抬头一瞅就见日已近西。
顾乡春也干脆不去想,万物无常随机应变罢了。
日头已溺群峰,独留一影长路中。
他趁着夜色,随手摘下路边的枝蔓将头发束起。
他抬起脚,马不停蹄的向前迈。
不知行了多久,刚想歇会,又听见前方扑通一声响!
听这声像是有人栽在了水里!
“救命啊!救命啊!”
他循声而动,迅速向前方找去。
这里地势偏僻,且不说一般而言皆是没人经过,按照现在初春冰雪还未消尽,若是真有人掉到水里,怕是——
“找到了!”
大河之上,横架着一座木桥,木桥看上去并不结实从中间已经落了几块木板。
而在此之下水流波涛汹涌,老媪掉落在河中,她双手扑腾上下挥动,在中间沉沉浮浮看得人是触目惊心。
她整个人落在水中被灌了好几口,手上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在岸边上还有个穿着灰棉袄的老头,急得不行大喊大叫。
想必方才的呼救就是他喊的了,只是这么晚还踏上破桥?
顾乡春一个箭步猛冲上去,没等那位老者看清,便迅速从水里把她给捞了上来。
顾乡春嘴里抽着口热气:“离住所近吗?给她喝口热汤!”
“近,近!多谢恩人,多谢恩人!”老翁声音像是破烂的风箱,嗡嗡说着又有些让人听不太清。
“恩人,我家就在边上,若是不嫌弃能不能——”
顾乡春知道他的意思,再者也知晓老妇人身子骨被寒水一激,怕是回去会高热,若是不采取些手段只怕熬不住,便就答应下来。
原是他们家离桥也没多少路,越过眼前的一个小山堆,便能看见一排树木之下还有座茅草房。
茅草房立在风中,看上去颇有些寒酸,仿佛刮起来的风若是再大点,就能直接掀开来。
老者哆哆嗦嗦地将门打开,任由顾乡春将她放在椅上:“她——”
顾乡春一边在她手上画了个符咒,一边回道:“无事,家里可有姜汤?”
老翁听着这话,连忙应了声有,刚转身去拿又见婆子身上燃起大火!”
“诶呦喂,诶呦喂!”
大火在身上烧触目惊心,像是活活把人给烧死,但婆子却是没什么反应,虚睁着眼睛,还捏了捏自己的手。
她抬起手时,原本的河水尽数蒸发化成一道浓厚水汽,蒸腾在上空氤氲一片。
“放心无事。”顾乡春挠了挠头,颇有些愧疚,想必是这法子惊着他们,但也确是没办法的事,净身术他只会这种。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按照别的仙门世家,为了维护自己仙风道骨的形象,若是按照着火净身的法子,那场面想来也是惨不忍睹,所以他们一般都是那种手一挥,整个人衣袍全部干净。
但顾乡春偏偏反其道而行,他觉得那些招式不够惹眼,太小家子气。
这着火多好,若是在暗处还能照明,不用白不用。
只是现下他看着老者连忙拍着胸口,抖着手想喝口姜汤,却半天没喝进去的样子,更觉有些尴尬。
顾乡春:“.....”着实对不住!
婆子喝过汤后,回过神来感激道:“多谢恩人,若是没你老身今夜就已命丧黄泉了。”
顾乡春摆摆手,转头往边上看,却是看到虚掩着的柜子里好似放着篮子,要是没看错篮子里面装的是肉。
不仅如此,里面还有几套成新的衣裳,其质量也可谓是上乘。
可一样一来,就怪了。
他转头又看着两位老者,各个皆是粗布麻衣,袖口上磨蹭痕迹十分明显,随意看一眼就能见着上面破了好些个洞。
老翁此刻靠在桌边,而身后的菜里哪有什么肉都是常见的野菜,绿的一片。
“老人家这屋子里只有你们两人生活?”顾乡春这般问道,也并非没有缘由。
按照那些物品的摆放来看,应是这两位老者放置的,那些物品也像是别人送的,但若是送衣服,也应该是和他们比较亲近的人,比如他们的儿女。
可若是儿女对他们极好,为何又能让他们住在这茅屋草房?
老媪歇了会道:“这里啊,就我和老头子住,”她转头正好看见虚掩着的柜门便打开来,“哦,原本我还有个儿子,这些东西就是他送我们的。”
这哦字虽然听起来轻飘飘的,但能感觉到还是有些别样的意思。
顾乡春听到这虽然心有疑虑,但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既然言以至此没有说下去的欲望便也罢了。
屋内只燃着根蜡烛,被漏的风刮来刮去,倒显得人影错乱,里头也实在破旧得很,就连门缝都有两指宽。
顾乡春无意透过门缝去看,却见一只血红眼睛也顺着缝隙直直看了进来!
老翁见他表情有异,也跟着瞅了一眼。
“诶呦!怪,怪物啊!”
“这还得了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红眼瞬间不见,只有寒意萦绕在屋内不肯散去。
顾乡春拧眉往后看问老者:“家中可有笔墨?”
老汉被吓得满脸汗,疯狂摇头:“本来是有的,但送人了。”
“碳,可成?”他蹲下拿起黑炭,递到顾乡春面前。
顾乡春点头一手握住,在茅草房内画起符来。
动作行云流水,乌黑的碳在地面上窣窣作响留下好几道黑痕,不过几刻符咒初见成形。
只是他也太喜欢桃花了吧,就连符咒也是桃花状。
许是感到边上老者眼神,顾乡春难得咳嗽一声:“等天亮后再出,便可无事。”
话音才刚落,寒气瞬间消散,本是掩着的大门突然被风吹开,三人抬头望去就见着门外背对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极其消瘦,但背部挺得十分直,像是山中劲竹!
他衣衫褴褛,只有上半部分的衣裳还能勉强看出来是红色。
仔细看去,这人站的姿势极为奇怪。
嗯?不对,这人好像不是站着的!像是踮起脚来!
何以见得?
地面泥土湿度大,那人走过的地方便会形成脚印,只是他的脚印不是整个,而是半个!
分析之间,红衣男人作势要跑,顾乡春岂能如他所愿,他一脚跃出,还不忘把门给带上将两位老人护在房中叮嘱道:“天亮再出!”
红衣男速度极快,顾乡春做那些事情也不过几息之间,竟转头就能看见他已经出去好几里!
“站住!”
顾乡春咬牙一跃而起,落在道旁树上,树枝略轻弯叶片在月光照耀下微微发亮!
他脚下生风,在一众飞叶中急速而行!
红衣男怎可能听顾乡春的话,这个时候站住等他来抓?傻子才会这样吧!
不过红衣男是个傻子也不一定,竟是乖乖停在不远处,像是就要等他来抓似的。
顾乡春站在树上,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便加快速度向前追去。
前方树林之间,红衣男的前方还站着个男人,这人衣着华丽手中持剑,抬步挡住红衣男去路,看似十分英勇挥剑斩去!
“啊!”
听得惨叫一声,林间又突起白雾,眨眼之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顾乡春此时已在林中,只是终归还是晚了半步。
“这位兄弟也是来捉妖孽的?”
顾乡春看向树林之中,确认红衣男当真不见后,才把视线转到那人身上。
他朝顾乡春打了个招呼:“我姓徐,是前方镇上的,唤我徐鸷就可。”
“这位兄弟姓什么?”
顾乡春扫视一眼:“顾。”
“顾兄,”徐鸷把剑收回又道,“方才的红衣男想必你也看见了,他经常在镇子上横行作乱,许多新婚姑娘失踪便就是他做的!真是可恶至极!”
顾乡春听到这,来了些兴趣:“那你这是为民除害?”
徐鸷眯眼一笑:“为民除害不敢当,只是我与他本就有些矛盾。”
本就有矛盾?
他说到这顿了顿,抬头看着顾乡春又笑道:“我看顾兄不像泛泛之备,徐某无甚爱好平生最爱结交英豪,今日露已深重你我也有缘,可要到我府下歇歇脚?”
夜色更深,初春冬雪未消尽,凡风一刮未免也会觉得有些冷,何况顾乡春还穿着这个破的不成样子的衣裳,更是钻风。
面前这个叫做徐鸷的人极为热心肠,甚至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他身上。
顾乡春心微热,放下敌意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深夜风大,路上无旁人更显得寂寥。月已然高高挂起有些孤傲,而在月色之下,银色光辉照在前方不远的小镇上。
小镇上有座府邸,至今灯火通明,里头还有些下人并未安睡,而是站在门边上等着主人来。
此刻顾乡春和徐鸷便站在这门外。
看起来这位姓徐的,好似很有钱?
“顾兄,请。”
他们一同进了府,府中房屋数来也有好几座,徐鸷领着顾乡春站在其中。
“顾兄,夜深了我便不打扰你歇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我,在下居所就在邻屋。”徐鸷笑着说完,转身就要走。
“且慢!”顾乡春把大氅取下道了句谢,他看着徐鸷,热心地道,“我见你印堂发黑,怕是近来有劫难。”
他边说边在手上画符,想要贴在他身上挡挡灾,毕竟人家深夜送衣,还让自己暂有住所,见他有难怎能干看着。
顾乡春这人有时脾气虽然暴躁,但对他好的人他也知道。
正巧徐鸷刚回头取氅,听闻他的话脸色便有些一言难尽:“多,多谢提醒。”
说完,好像忙着做什么事情,快步走至自己房中没了动静。
诶?我符还没送你走什么?
不会是不好意思收我的东西吧?
思及此,顾乡春干脆把符咒直接甩进他房内。
只是力道有些猛,房内猛地一亮简直要闪了眼。
真不愧是顾乡春的术法,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
只听得屋内人啊了一声,顾乡春连连道:“徐兄,这是我送你的符,妖邪不近身!”
徐鸷的声音发闷,像是从被子里传来:“我知晓了,多谢顾兄!”
顾乡春挠了挠头抬脚也进了屋,屋中隐隐约约还有股淡淡的香味,称不上腻,但也算不上好闻。
说实在的他有些晕香,若是花香檀香倒也还好,但这种一闻便是好几种香料混合制成的熏香,还真有些让人招架不住。
他抬眼看,见着梨木桌上摆着一个银香炉,青烟从炉中向上飞腾于半空中渐渐消散,留有余香。
顾乡春闻不得这样的味,便把香炉熄了早早入睡。
黑,入目皆是黑,伸手不见五指,仿若满世界都未曾有过其他色彩。
“梦?”
他暗自呢喃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摸向颈间,凹凸的皮肉擦过指尖,传来的温度又好像有几分真实。
这时几步开外,从黑暗中闪出光来,那束光倒扣在地,不大不小却正好容得下一人身影。
光之下,站着一个女人。
红色婚服,面容姣好。
她就那样静静地和顾乡春对望,一时间谁也没出声。
场面霎时有些诡异。
滴答滴答…
不知从哪来得水滴落在地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面前女子猛地伸手,指甲奇长最顶端呈尖状,朝着顾乡春上下一甩!
紧接着她的手朝内又对着自己,左右挥动。
看上去,像是在做切的手势。
这是什么意思?
顾乡春才走近两步,耳边的滴答声愈加明显,他仔细一看,那女人的手上脖上竟是出现好几条血痕,血痕渐渐变大血液从中涌出,似是放了闸的湖水!
他呼吸放缓迅速接近女子边上,欲开口问道,但话还未说她全身像是被定格住,再无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