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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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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里,贺容桓在宫中总是不争不抢,因为他不敢。

论长幼,他是晚辈,论贵贱,他是出身不明的假皇亲,他没有资格也没有优势去争抢。

他自卑、心虚、敏感,唯有在花夕阁装作整日花天酒地才得以短暂逃避皇宫这个令他喘不过气的巨大牢笼。

一个连自己的心意都怯于说出口的人,当真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的算计吗?还是说我对他其实并不了解,他在我面前的表现也都是伪装?

在桌前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听见门口又有动静,我缓过神来,急忙藏于旁边的紫檀屏风后。

来人关上门走了进来,听脚步声只有一人,且不像是先前来过的敏妃或薛成。

敢从正门进的应该不是什么闲杂人,但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

那人走到床边便没了响动,既不开口说话也无其他举动,似乎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前。

我抓心挠肺地好奇,刚想从屏风后探出头去瞄一眼,明明还没发出任何声响,却听那人原地轻喝一声:“谁?!”

我的好奇在一瞬间褪去了。

相识近五年,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他的声音。

在我走神的当口,贺容桓已然来到屏风旁,伸出手便想抓我,我肩膀一闪,躲开了他的擒拿,顺势退到屏风的另一头。

原以为他会就此放弃——面对一个藏匿在皇帝寝殿中身份不明的刺客,叫人来才是上策,不料他并未出声求救,反而继续朝我发动攻击,招招都试图切中我的要害。

我一直都知道他会些拳脚功夫,男子习武是常事,可我竟不知他的武功远非将将能防身自保的程度。

经过几个回合,他自觉不是我敌手,当即改了策略,在虚晃了一招进攻的假动作后猛然伸手来扯我的覆面黑纱,我抬手挡住了他的手,在极近的距离中与他四目相对。

他直直盯着我,须臾间紧皱的眉毛忽然舒展开,眼中的阴鸷消散一空。趁他恍惚,我立刻将人推开,往来时的窗户边跑去。

“红尘!”

幽静的大殿内回荡着贺容桓的声音。

他准确无误地、毫不迟疑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停在窗边,背对着他,脑子有些混乱。

是啊,相识近五年,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我?

即便我束发遮面,即便我身穿可疑黑衣,即便我正出现在根本不该我出现的地方。

沉默良久,我终究还是没有转身,直接伸手去开窗户。

“当时在围场……”他慌忙向前走了几步,“也是你吧?”

我的手悬在窗框前,一些淡忘了的回忆霎时涌入脑海。

我依旧沉默着,但我的一言不发已经代表了我的回答。

他还想再靠近,此时殿门却突然被推开,侍卫一拥而入,我趁乱从窗户翻了出去,贴墙而站,在窗外仔细听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王爷,发生何事了?可是有歹人?”

贺容桓深深望了眼我离开的方向,转而走到床边扶起在打斗中被我撞倒的屏风,语气平常地说道:“无事,是本王不小心撞倒了屏风。皇上还在休息,你们出去吧,别惊扰了他。”

我垂眸站了片晌,悄然在夜色中离去。

那晚以后他没有来找过我,甚至一封信、一句话都没有递来过,倒也省得我再编些连我自己都不信的瞎话去敷衍他。

或许他就是太了解我的性子,才没做枉费工夫的事。

不过我对他的怀疑也在那晚打消了。

如果他没去永宁殿,我可能还无法完全确定,偏偏他去了。

薛成下药恐怕至少有数月之久了,我虽不能断定下毒是否也是他和他背后那位所为,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位很沉得住气,这么久了都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像是在等待什么机会。

既然是沉得住气的人,又有薛成在“干活”,那位绝不可能冒着会引来怀疑的风险深更半夜亲自去永宁殿,尤其还是在薛成刚下完药之后,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

一想到应该不是贺容桓,我竟然松了口气。

他若卷入这场纷争,成了,是万乘之尊,败了,是死路一条。

日后无论谁即位,他只要不胡乱站队,就能保下一命。继续当个闲散王爷,哪怕是做个无权无势的庶民,也总好过死无葬身之地。

这段时日,可能来找我的人一个都没来,岳楚仪倒是往府上跑个不停。

前几回她还理直气壮地质问我连决的行踪,后来便委屈地问我连决是不是厌烦她才故意躲着她。我除了告诉她“连决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来安抚她,别的什么也说不上来,因为连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在连决房中还发现了他留下的调查记录,上面有一些他尚未厘清的细节,横竖闲着也是闲着,我便顺着他在记录中标注的线索接着追查。

而厉云深那头,尽管他始终没有给我传讯,但在宫中出入我偶尔也能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边关战事日渐吃紧,迦兰这次仿佛不计代价一般强攻不退,双方都已伤亡惨重,却依然没有止戈的征兆。粮草、武器、援兵,一拨接一拨运往边关,国库消耗巨大,百姓也惶惶不安。朝中有大臣提出议和,都被贺晟以“一步退步步退”的理由否决了。

我不敢想,倘若贺晟坐上了龙椅,只怕他的残酷比他那个爹有过之无不及。

日子在诡异的平静中一点点度过,皇帝仍未苏醒,幕后之人也未现身,就当我以为一切还会继续这样“太平”下去时,出事了。

“搜!仔仔细细地搜!”

葛御史率领一众督察司侍卫将厉宅团团围住,强行闯入府中后不由分说便开始四处搜查。

府中下人全部被驱赶到前院,聚在一起,不知所措地站到我身后。他们跟着受人景仰的大将军多年,只沾过光、享过福,何曾见过这种来势汹汹的阵仗。

“葛大人这是何意?”我转头看着在各间屋子里野蛮翻砸的侍卫,冷冷问道。

葛御史负手而立,郑重说道:“厉夫人,本官收到密报,称厉将军有通敌之嫌,故特来搜查。”

“通敌?不可能!我们将军不是那种人!”

“将军光明磊落,一心为民,怎么可能通敌?这是污蔑!”

“对!污蔑!”

下人们七嘴八舌地鸣不平。

“可不可能不是你们说了算。若搜不出罪证,本官自当还厉将军清白,若搜出了,届时容不得你们狡辩。”

这位葛御史我是知道的,无党无派,在官场上是少有的我行我素。他家我也去过,不是什么受贿大户,吃穿用度都算不上奢靡。此人向来以铁面无私著称,不像是无事生非之辈,今日行径定是真的得了重要密报,否则这般无端诽谤一朝功臣乃是重罪。

侍卫仗着号令大肆撒野,将府中所有与厉云深有关的东西扔了一地,丝毫不打算顾及大将军的脸面。

“咱们将军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将军还在边关浴血,他们怎能如此对待将军?”

“夫人,您快说句话呀!不能任由他们诋毁将军!”

我低头站在院中,耳边交杂着下人们的叫屈和侍卫的呼喝。

烈日当空,我却觉得浑身发凉。

我可以装作不知情,也可以矢口否认,但厉云深当真不可能通敌吗……

诚然,在整个邺国的眼中,他是忠良之后,又年少有为,刚正廉洁,乐善好施,可他若果真是迦兰人,未尝不会选择站到血脉亲族那一边。

他的隐瞒,他的为难,都是我无法揣度的变数。

“找到了!”

随着一声高呼,所有人的目光都汇向朝前院跑来的侍卫,他手中正拿着一沓信封。

葛御史阴沉着脸瞥了我一眼,随即从侍卫手中抽出一只信封拆开。只见他面色凝重,眉心紧攒,急急忙忙又拆开一封。

陆续有其他侍卫将厉云深的物品都搬出来堆到院中,其中就有厉云深房中藏着的那个木匣。

葛御史将手里的信纸展平,举起,漠然道:“通敌书信在此,厉夫人,你可还有话要说?”

“这……怎么可能?!”

“将军怎么会……”

“难道将军真的……”

“呸!不可能!将军不会做那种事!”

“一定是有人陷害将军!”

我看不清葛御史拿着的所谓通敌书信,但我知道,不管那些信件是真是假,今日厉家都难逃一劫。

“厉云深私通迦兰,往来密信俱获,即日起查封家宅,亲眷、仆役收押典刑司候审,若有违抗者,就地正法。”

下人们再也没了据理力争的气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说的是收押候审,但几乎就等同于定了罪。

通敌叛国是株连满门乃至九族的死罪,厉云深无亲无故,府外唯一勉强与他沾亲的只有岳王妃,不过有岳王在,她应该不会受牵连,可府中这些下人不同,一旦罪名坐实,他们必死无疑。

我呢?我又该怎么做……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因为厉云深的错误而搭上自己的,我有我要完成的事,替他受过不在我们的约定范围内。

同甘可以,共苦不行。

反正宫中的人际关系我都捋清了,路也熟了,该查阅的案牍卷宗都看过了,这将军夫人的身份不要也罢,大不了就连同红尘这个名字一并丢了,没有人能抓到我。

我在心中规划着逃离的路线、今日的晚餐、库房的财物、暂避的去处,想好了无数条后路,唯独没想到自己会改变主意——当那个熟悉的木匣被打开、被抛洒,当一个粉色荷包随着金坠和一封封家书掉落在地上,我的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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