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殿外突然一阵马嘶。翀儿出了门去,见是踏燕跑了回来,立在赤风身边,不禁一阵酸楚。“嫣儿,可是你的仙魂回来寻我了?”
翀儿再次泪流满面。想到当日与嫣儿信马由缰,在祁连驰骋,想到冰山幻境中紧紧抱着嫣儿,想到武圣大典上嫣儿望着自己赞许的眼神,已是不由自主走入了空荡荡的怀南殿中。当日在怀南殿中嫣儿那柔软的双唇温度依然不曾退却,可自己却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
翀儿呆坐在竹椅之上,怆然泪下道,“我有什么资格指责云叔尊?我可是在此启了誓言,要护嫣儿一世的。我又何尝不是愧对嫣儿。。。。。。”
羲和殿中,已过了丑时,燕云再次彻夜未眠。他看着榻上堆积的嫣儿衣物,忍不住跌坐在榻上,将那件他送给嫣儿的青裘拾了起来,捧在手中。想到横贯阴阳之夜嫣儿在羲和台上拉着自己的手说等自己回来,不禁眼泪决堤,紧紧抱着那青裘,只当怀中的是春望当夜披着这青裘的嫣儿,“嫣儿,我回来了。可你。。。。。。你如何不在?”
一阵秋风吹过,将燕云放在窗棂上那个嫣儿制成的花球吹落在地,顷刻间无数花瓣应梦纷纷,恰似槐江之山上那飞舞的梨花。燕云在泪眼迷蒙中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嫣儿在花瓣雨中天真无邪的笑脸,那双灵动的眸子正望着自己,甜甜道了声,“云哥哥。。。。。。”
燕云眼前仿佛看到小时候在丰衣节上,第一次看阿娘披上这件青狐大氅,粉面淡匀,如梨花一朵琼壶里。 “这是阿爹之前捕回来的那青狐制成的么?”
燕寻回道,“好眼力!”说着拍了拍燕云的肩道,“阿云你觉得如何?”
燕云称赞道,“这青狐裘穿在阿娘身上,宛如春回大地,周遭的白雪皆为梨花曼妙了。”
轩皓满是慈爱地看着燕云道,“阿云这是把阿娘当作春归仙子了么?”
燕云笑道,“她可是不能和阿娘比。阿娘可是八千云月第一军师,巾帼不让须眉,比作青帝还差不多。”
轩皓抚摸着燕云的脸道,“阿娘哪里能与青帝相提并论?不过我知道,在阿云眼里,阿娘就是全天下最无敌的。”
燕寻磅礴搂住轩皓道,“你阿娘何止是最无敌的仙子,也是最美的仙子。这青狐裘只有穿在你阿娘身上,才有这神韵。”
百步惊在一旁打趣道,“哎呀,我说寻哥哥,你和嫂嫂日日厮守仙源殿,已是羡煞旁人。这才与嫂嫂分别了一日,就已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看这件,哪里是什么青狐大氅,明明就是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这全天下的仙子,怕都想有这么一件‘青青子衿’呢!”
轩皓薄面含嗔道,“妹妹说笑了。”说着将燕云拉到身边道,“不过你姑姑方才所言倒是提醒了我。阿云,你还没到庭考的年纪就已是西域武圣了。天帝已找过你父王,说天庭上无数仙家已在求天帝指婚了。将来谁做了你的擎苍仙后,这青狐大氅就当是阿娘送你的成亲礼。”
燕云一脸蔑视道,“父王可万万不得替阿云私作主张。那些仙子替阿娘你提鞋都不配,怎可糟蹋了阿娘这青狐裘?”
燕寻在一旁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我燕寻的儿子!哪里看得上那些养尊处优,胸无大志的庸脂俗粉。我倒要看看你将来能给我们擎苍带回怎样的仙后来。”
想到儿时的那一幕,燕云此刻已是眼中一片迷曚,痛心疾首地抱紧了手中的青狐裘,仿佛看到了自己与居延王携手平定了六部之乱后,兴高采烈地要去与爹娘汇合,却只等来了爹娘战死羲和的噩耗。
那一夜,他也是如现在这般,独坐仙源殿,孤灯长明,紧紧抱着娘亲留下的这件青狐裘蜷缩着,一夜到天明。燕云只觉得整颗心被拧出血来,整个人都不能呼吸: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当年我连阿娘最后一眼都没有见到,空留下这青狐裘。春望那夜,嫣儿,你让这青狐裘终于有了生命,可是为什么,现在,又只留下这一片空空如也!
燕云忍不住又从枕下摸出那块玉镜,无力地斜倚在窗前:这就是你日神本体的命运么?燕云,如今,你连嫣儿都害死了。若非大仇未报,你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殿外传来阿朗怯怯的声音道,“擎苍王,要到月日更替之时了。”
燕云轻轻应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缓缓起了身,走到殿前。此时羲和台上日曦初萌,从窗外投射进来,月盘却仍未褪去。燕云再次举起那玉镜,只见日光笼罩下亮起一片光辉,远胜昨夜暗淡之光。
燕云犹疑了片刻,慢慢将这玉镜放回枕下,欲起身离开。走出两步去却又突然掉转回来,又将那玉镜取出。此时玉镜上的光辉已然再次暗淡下去。
燕云一惊:不对啊。嫣儿的玉镜乃是太祖琅玕白玉所成,汲取了月神万年清辉,何须反射这旭日之光才能绽放华彩?燕云连忙将这块玉镜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快速从墙上取下自己的血雨箭置于其侧,不见这玉镜有任何异动。
燕云的手一颤动:我这血雨乃是日神所传,靠近月神玉镜必有异动。这也是当年槐江之山上我如何立刻察觉嫣儿有异禀在身。如今为何会毫无反应?除非。。。。。。这块并非嫣儿的玉镜。燕云握紧了那玉镜:形貌与如此相像,还可汲取旭日之光,这莫非是?
想到这,燕云猛然起身,冲出羲和殿去,到腾云台上道,“阿显,日升礼辛苦代劳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