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枫叶

“你在干嘛？翻箱倒柜的。”

“来的正好。”温周寻熟练地拿走林子祥口袋里的打火机，“我要戒烟了。”

林子祥趁乱摸了另外的打火机装进口袋，“因为周周？”

温周寻没回答，也不否认，把纸箱推给林子祥，“顺路帮我带出去扔了，你也少抽烟，早早也不喜欢烟味。”

“还有，”温周寻抽出刚被顺走的打火机，“周周鼻子灵，万一早早身上沾了你的烟味怎么办。”

林子祥：恋爱使人神经质。

门铃响了好几声，起初林书周以为是温周寻故意装作不带钥匙便放任不管，过了一会儿还在响，随便洗了把脸跑下楼开门。

“王叔叔？”

“景雁不愿意化疗，我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说完，王叔弯下挺直的腰，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缓缓跪下，“对不起，求你一定要救景雁。”

林书周惊呼一声，瘫坐在沙发上，无力地说：“您先起来，有什么话我们再去沟通……”

“在你答应我之前，我不会起来的。”

“对不起。”

林书周崩溃捂住脸，某种程度上，正如陆景雁所说，她真的在第二段婚姻中获得了幸福。

“好。”林书周再一次失去了她的幸福。

林书周再一次走了。

不同的是什么都留了下来。

大雨不停，大雨难停。

陆定远和訾意赶来时只看见抱着条白色连衣裙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温周寻，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周寻抬头，牵强的笑着，“你们来了，冰箱里有水，我去给你们拿。”

“好好坐着吧。”徐来大口喘着气，“我去拿。”

“你也来了。”温周寻重新坐下，“大家都来了，有人去接早早吗？”

“林子祥去了。”

“先别跟早早说周周走了，我怕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温周寻叠好裙子，“这段时间麻烦大家多照顾照顾她。”

“周周是有苦衷的，”訾意看不下去，“她肯定也不想离开。”

“嗯。”温周寻很平静，“不过我不打算等她了，我也累了。”

八年，温周寻真的累了。

可惜了他们还没一起去港岛。

“周周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从高中开始就喜欢了。”徐来望着远处的暗色天空。

“我也是真的喜欢她，甚至是从更小的时候。”温周寻鼻音很重，坐在露台边缘，“你们常来这里吗？”

“常来。”

“温周寻，能不能相信周周？”

晚风轻轻吹过，温周寻胃里翻江倒海，面色苍白，“我相信她，但我不相信自己。”

林书周是残忍的，短暂地给予温周寻爱，等他对这份爱产生依赖时，又无情地收回，在他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世界处处留下痕迹，逼迫他一辈子不能忘记她。

爱是可耻的东西。

所以，再见，让我千疮百孔的爱。

“沈太太。”温周寻站在门口的台阶上。

沈太太拄着拐杖，轻声叹息，“你来了。”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没抽条，如今再见，个头已经和这门差不多齐平了。”

温周寻放下药，“因为我长大了。”

“你们都长大了。”沈太太看着落了灰尘的红木小方凳，“周周……”

“太太，您记得按时吃药，我留个电话给您，有什么事情尽管打给我。”

沈太太神情苦涩，“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

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

楼下的香樟树冒出星星点点的红色叶片，温周寻仰起头看了眼，心中怅然若失，忽然想起某个同样萧瑟的初秋，林书周站在小院前，让他不要太关心她。

这段时间过得太幸福，幸福到温周寻忘记了林书周自始至终就是一个独立坚韧到可怕的人。温周寻自以为是地认为他能改变林书周，他错了，甚至他被她改变了。倘若那天他坦诚地告诉林书周王叔来找过他，倘若那天他坦诚地告诉林书周他的想法，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爷爷。”温周寻站在小院枫树下，低垂着眼睫。

“我都听说了。”温爷爷起身，示意温周寻坐下，“过去那孩子常来小院前看这些花花草草，低着头安静地站着，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什么。奶奶说她是个悲伤的孩子，我说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最聒噪的年华，她却始终保持沉默。”

“周周并不是一直话少。”

“一个人为什么突然失声呢？”爷爷送给温周寻一片塑封完好的枫叶书签，“未经他人事，莫论他人非。”

温周寻盯着书签上的句子，“枫叶红时多别离”。

“小寻，回去吧。”奶奶背着手走出来，“睡一觉，明天太阳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