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一，难得是一个阴天。
虞疏卿伸着懒腰起床，转头一看时间发现居然才八点一十四，感叹了一下自己真是出息了，穿着睡衣拖拖拉拉地下楼。
凌妄晨跑完回来了，脖子上搭着毛巾，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回身关上门：“早上好，哥，今天醒的真早。”
“早上好。”虞疏卿小跑靠近她，背手带着笑容地看着她，“手好一点了吗？”
凌妄将换过纱布的右手递到他跟前：“不痛，应该已经开始结痂了。”
“那就好，”虞疏卿嘴边笑意放大，“——今天可以查成绩了。”
“嗯。”凌妄点点头。
“啧，”虞疏卿不满于她的反应，在她背后追着质问，“这么敷衍，这怎么说也是大事一件吧。”
“我没有敷衍，只是我知道高考对你来说是完全用不着担心的吧。”凌妄知道他在逗自己，但还是无奈地辩解，“你一定会考得很好的，就像平常那样。”
虞疏卿哼了一声：“又是这种话术。”
“这怎么能叫话术，”凌妄转过头，含笑望向他，“是因为我在意你啊，哥。”
虞疏卿愣了片刻，然后笑意越发浓烈。他拖着腔调，重复了一遍：“在意我啊——”
凌妄肯定道：“嗯。”
虞疏卿目光炯炯地看向她，凌妄从一开始就没有移开过视线，眼神交汇的瞬间，他率先败下阵来：“……我认了——对了，你暑假要不要跟我出去打工。”
“打工？”凌妄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插好吸管递给他，“去哪里？”
“解阿姨的咖啡店里，”虞疏卿喝了一口酸奶，“你是不是不太熟，你们好像也就见过一面——”
凌妄思考半晌：“解双莺阿姨？”
虞疏卿一下子卡壳了，讪讪道：“……你还记得啊。”
“有关你的事我都记得清楚呢。”凌妄自己也拿了个苹果，用水简单冲洗了一下就咬了一口，“有工资拿吗？”
虞疏卿：“……”
他就知道。
他没好气道：“不然呢，无偿给人家打工啊。”
“可以啊，”凌妄听完他的回答，爽快地答应了，“我陪你吧。”
虞疏卿朝她挥了挥手机：“那我给妈发消息咯，七月份开始，半个月怎么样？”
凌妄回了声“好”。
虞疏卿随手捞了张板凳，在落地窗边坐下。院子里的树木过筛了一遍日光，在地面印下斑驳的影子，正像落在水面上一样浮动着。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字。
【Psithurism】：七月一号吧，你跟解阿姨说一声。
【竹子】：你还挑上时间了。
【竹子】：行，我问问吧。
虞疏卿看完她发来的消息，头也不抬地高声问：“中午跟我去你杜阿姨家吃怎么样？”
“好啊。”
听见她的回答，他切出聊天软件，直接给杜唯打了个电话。
手机没响两下，杜唯的声音就从那头传了过来：“小疏？怎么了，给阿姨打电话。”
虞疏卿笑了笑，说话间语气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杜姨，我中午能不能去你那里吃饭啊。”
他听见杜唯还没来得及开口，杜林夹着嗓子挤出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先响起来了：“哎哟我中午能不能去你——诶！诶妈你别打我。”
杜唯教训完躺在沙发上悠哉悠哉看电视剧的杜林，温温柔柔地答应了：“好呀，正好今天下午查成绩了，让阿姨也沾沾光。”
虞疏卿难得被一句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嗯……也不一定考得很好。”
“咦呃也不一定考得很好啦——”那边的杜林翻个身躲到沙发后面，避开她老妈伸过来的巴掌，故意大声给他找不痛快，“虞疏卿你装啥呢。”
“小疏你别管她，”杜唯无奈，打着手势让她别乱说话，“她什么德行你也清楚。”
“嗯嗯，”虞疏卿佯装乖巧，“我不会跟她一般见识的。”
杜林：“……”
她瘪了瘪嘴，换了个姿势拽了个抱枕靠着，杜唯跟虞疏卿说着说着像想起来了什么，转头问她：“诶……你同学今天下午是不是要来？”
“是啊，你还记得啊，”杜林哼笑一声，对着满脸为难的杜唯摆摆手，“叫他来呗，有什么，反正他不是要报我们学校吗，来的都是他以后要打交道的学长学姐。”
杜唯眼睛一亮：“也是——小疏，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虞疏卿招招手，一边跟杜唯说话，一边把凌妄叫过来，“那我把凌妄也带过来可以吗？”
“小妄？”杜唯颇为惊喜，“好啊，她回来一趟我们还没见过呢。”
被他喊过来的凌妄自觉地打招呼：“杜阿姨，麻烦你了。”
杜唯捂嘴笑道：“哪里，不麻烦，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那就先挂了，你们晚一点过来吧。”
“嗯，杜姨一会儿见。”
虞疏卿说完回头把手机送到凌妄耳边，她也就配合地微微弯下腰：“杜阿姨再见。”
“拜拜——”
虞疏卿等那边挂了电话，抬头跟凌妄吩咐道：“你去橱柜里面找一下那个糕点礼盒，给杜阿姨带一件过去。”
凌妄点点头，太听话的下场就是被坏心肠的虞疏卿伸手捏了捏脸颊：“快去吧，我上楼拿下电脑。”
收拾好东西，虞疏卿换了套衣服，下楼坐着和凌妄看了会儿电视，眼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出门去杜唯的餐厅了。
通往湖中心木桥不够两个人并肩，他和凌妄就一前一后地走着。旁边的湖面失去了阳光，平静地像一块布满灰尘的镜子。
杜唯多半是一早就下来忙活了，毕竟小区中午会有人来吃饭，透过玻璃门看到他俩，用围裙把手一擦就匆忙出来，笑得灿烂：“小疏！——哎呀小妄，多久没见，又长高了好多，出国的时候还比你哥矮点呢。”
凌妄把手中拎着的礼品递给她，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杜阿姨，这个是给你和小林姐的。”
“……你们两个，真的是。”杜唯想退回去，但凌妄手劲儿可比她大，她推脱不了只好接着，为他们推开门，“来吧，阿姨中午给你们做好吃的。”
杜唯继续进厨房忙活，虞疏卿就拉着凌妄走上三楼。杜林正岔开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用遥控器给电视剧换集。听见脚步声也只是瞥了他们一眼：“来了？坐吧。”
虞疏卿走过去，顺手把她因为坐姿滑上去的宽松睡裙扯了一下：“看的啥。”
“成年人的事少管哈。”
虞疏卿“嘁”了一声，在茶几上放下他带来的电脑，看了一圈发现客厅只剩一张单人沙发，就挥挥手作势去赶杜林：“过去一点。”
杜林不乐意动：“自己坐那边去。”
“那个沙发能坐下凌妄就不错了。”
“那你坐你妹腿上。”
“你有事没事，”虞疏卿一屁股给她挤到一边，“她一个alpha。”
杜林哼哼唧唧地往嘴里放了块桃酥。
“一会儿来的都是你们学校的？”虞疏卿毫不见外地从茶几上拿了包蟹黄瓜子仁，还顺手给凌妄扔过去一小袋抹茶曲奇，“吃吧，这个不怎么甜。”
凌妄抬手接住，笑了笑：“谢谢。”
“我同学不是我们学校的还能是别人学校的？”杜林撇嘴，“在我家的时候没少找东西吃吧。”
虞疏卿拉伸了一下脖颈，顺势转头看向窗外，熟练地转移话题：“你们这个位置视野倒是挺好的。”
杜林“哼”了一声：“好说，你喜欢的话，那我开个价——”
“杜林！”
说话声陡然被打断，杜林被她妈这中气十足的呼喊声吓出个激灵，大声应道：“干吗？！”
“下来拿喝的！”
杜林把压在她大腿上的抱枕撇开，刚打算起身就被凌妄阻止了：“小林姐，我去拿吧。”
杜林一秒钟就坐了回去，隔空给了她一个飞吻。
凌妄回以一个微笑，刚没走出去两步就听见背后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虞疏卿小跑着从身后环住她的脖颈：“我跟你一起。”
凌妄：“……”
她抬起手，摸到虞疏卿耷在她锁骨前的双臂。感觉到她在碰自己，虞疏卿屈了屈手指，像故意在勾她的手。
杜林“嗷”了一嗓子：“虞疏卿！你一个omega！”
这一提醒反倒适得其反，虞疏卿不以为意地笑出来，扭头瞧她：“我妹妹我想挨着就挨着。”
凌妄抿唇笑道：“嗯……哥开心就好。”
他们下楼去厨房找杜唯，她正在收拾桌面，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指了一下吧台，那里摆着三杯加了柠檬片和冰块的水果茶。
“卖相不错，”虞疏卿递了一杯给凌妄，自己端起剩下的两杯仔细打量，“不用尝就知道很好喝。”
杜唯从繁忙中抽空给了他一个眼神：“就你嘴甜。”
“杜姨，你现在还要做什么。”虞疏卿歪头，朝里面望去。
“中午的菜准备好了，给你们做点千层蛋糕。”她说完随口一问，“要不要来帮忙？”
她本来没指望虞疏卿这种懒性子能帮忙，哪知他爽快地答应了：“好啊，杜姨，你教我做吧。”
杜唯顿时抬头看向他。
虞疏卿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诧异，哭笑不得后便耸了耸肩：“我做给我们家小妄吃。”
凌妄听见这句话缓慢地勾了勾嘴角：“嗯。”
“也好，学着做点吃的以后用得着。”杜唯笑起来。
虞疏卿留下了两杯水果茶在吧台上，和凌妄上楼把杜林那杯交给她。然后在告诉杜林他们两个要去帮杜唯的时候不出所料地收获了她一个白眼。
虞疏卿揽着凌妄下楼，微微侧身朝她摆摆手：“你自己继续消磨时间咯。”
厨房的杜唯已经准备好做千层蛋糕的食材，见他们下来，问道：“想吃什么口味的啊？”
虞疏卿站到她身边，接过她递来的电动打蛋器插好电：“抹茶……是不是不怎么甜。”
凌妄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对啊，抹茶粉是苦的——先做奶油的部分吧。”杜唯走到冰箱面前，找之前买的抹茶粉。
凌妄绕到他身后，看着他往透明碗里倒淡奶油，出声提醒道：“哥，倒的有点多了。”
虞疏卿“哦”了一声，停下手里的动作。
杜唯终于翻出一罐没怎么用过的抹茶粉，走过来拧开盖子，刚想往桌面上一放，一道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
——有客人来了。
“哐。”
杜唯手下不稳，那罐绿色粉末一下子就洒了出来。她一时间两头顾不过来，只好在围裙上擦擦手，半只脚踏出厨房的同时向虞疏卿交代：“哎呀，小疏，麻烦你自己清理一下。”
“别担心，杜姨，凌妄在这里呢。”虞疏卿拍了拍身边的凌妄，“你去忙吧。”
杜唯放下心，点点头出去了。
凌妄闻言去拿了抹布，回来却看见虞疏卿用手轻轻摩擦过那片打倒的抹茶粉。她上前两步，隔着布料握住他一根被染绿的手指：“哥，别玩这个。”
虞疏卿抬眼冲她笑了笑，趁她一个不注意抽出手指，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Y”的字样。
抹茶粉因为指腹温暖的温度融在一起，落在皮肤上只剩温热和粘腻。
凌妄：“……”
她偏头眯了眯眼，手伸向那片绿色的粉末。
虞疏卿弯着眼睛，踮踮脚主动把脸凑到她面前。
他感觉到凌妄的手指在自己脸上缓慢划出一道竖线，开口问道：“你在写什么？”
凌妄刚才还漫不经心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
“嗯？”
凌妄扯了扯嘴角，手下那一竖的末端突然转弯，写出一道竖折，零零散散的笔画最后勾勒出一个“妄”字。
虞疏卿看着微笑的她，忍俊不禁地打趣道：“怎么出了趟国连字都不会写了。”
最后一个音落下，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因为融化黏在唇边的抹茶粉。
不远处传来杜唯和客人轻声细语的交谈，身边的凌妄拿着帕子将洒得到处都是的粉末擦掉。将近中午的天气又好起来了，阳光刺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