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是座沿海城市,摩托车一路开到海边,在路边找到位置停下,海风一吹,安亦阳的酒醒了大半,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他跟着她,向海水的方向走。
这片沙滩特别出名,旅游旺季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打卡。丁甯老早就想来了,想摸摸沙滩上的沙子,是不是比惠灵的软。
三号是周六,海边玩耍的人大多数是一家人,爸爸妈妈牵着孩子的手,波涛过境,大大小小的脚印里灌满了海水。
安亦阳把外套脱下来,给丁甯披上,怕她拒绝,借口道:“我喝酒了,有点热。”
丁甯没拒绝,蹲下玩沙子。
细沙从指缝流下,她叹了口气,“难道我是吸渣体质吗?”
安亦阳没听清,走上前两步,“什么?”
丁甯转头,阳光叫她的眼睛眯成条缝,好像在笑,“我说你口袋里怎么那么多现金?”
安亦阳在她旁边蹲下,用手背摩挲沙滩,“那是随给你的礼金”,他实话实说。
丁甯忍俊不禁,“以我们的关系,两千太少了吧。”
安亦阳看清楚了,她的确在笑,于是,他也跟着笑。
“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取。”
他心虚似的,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以后有什么打算?回达亚吗?”问完这个问题,安亦阳感觉他的心,被针扎了下。
“也许吧。”
丁甯将沙子扔向远方,海风挺大,很快把沙吹散,她突然就想起那年在方团长家后面的,漫天飞舞的小白伞。
安亦阳清了清嗓子,“要不,先和我回云岭吧,上次太匆忙,勇哥意犹未尽的,天天和我念叨,什么时候再聚一次呢!”
喝了四五个小时还匆忙?丁甯小声吐槽。
安亦阳装作没听见,满脸堆笑,“回去吧,就让我们这两个老朋友,好好给你送个行。”
丁甯想了想,说好。
到了飞机场,安亦阳给李聿东打电话借钱,李聿东没多问,一秒到账。
经济舱人很多,几乎把座位坐满,他们票买得晚,没选上好位置,而且还是分开的,丁甯落座后,歪头便睡,安亦阳丝毫没有困意。
自从重逢后,他几乎没怎么睡过觉,每天都和打了鸡血似的。
飞机落地天色已晚,丁甯伸了个懒腰,“我去你那借宿一晚吧,睡沙发就行。”
安亦阳窘迫地挠头。
“怎么?不方便吗?家里有女人?”
机场外,丁甯弯着腰,逗他。
安亦阳温柔地“切”了声,“这几年我一直住在云岭大学的宿舍里……”说着话拿出手机,“我给你找个酒店吧。”
“怎么住宿舍?又去任教了?”
“没有,上学。”
“上学?学什么?”
“法律,马上毕业了。”
“怎么想起学法律了?”
“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干。”
“那你应该是云岭大学年纪最大的学生了。”
“和我一届的研究生,有个退休的老教授,所以,我不算最老的。”
丁甯呵呵呵地笑,安亦阳还在按手机,长睫毛忽闪忽闪的。
“安亦阳,你好像变壮了?还是年纪大了,发福?”
她突然伸手在他腹部掐了下,逗得安亦阳直接把手机扔了。
“别,别闹……”他狼狈地去捡手机,脸红到了脖子。
“几年不见,你都有腹肌了?再给我摸两下。”
丁甯像流氓似的,面露凶光。
出租车正好排到他们,安亦阳赶紧钻进副驾驶。
他回过头辩白,“我一直都有腹肌的。”
丁甯立马反驳,“不可能,年轻时候没有。”
什么叫年轻时候?安亦阳从后视镜里端详自己的脸,他真的变得很老吗?
丁甯继续补刀,“那年在三角形那里,我把你摸了遍,有没有腹肌我会不知道?”
怕吓到司机,她用三角形代替金三角。
可司机还是被她的虎狼之词惊呆,不禁偷偷看她。镜子里,女人瞪了他一眼。
安亦阳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现在是八块,以前是,一块,总之,一直有。”
丁甯哈哈大笑,“一块也算?你怎么不说你屁股上有两块肌肉呢!”
安亦阳见司机接二连三地挤眉弄眼,赶紧贴到他耳边说:“我朋友酒量不好,没喝多少,就醉了。”
不知道司机有没有信。
这时候收音机播报一条新闻:目前为止,经开区环城大桥事故以致3人死亡、15人受伤……
“环城大桥,就是几年前环城项目中的那个跨河大桥吗?”
安亦阳的语气有点焦急。。
“就是那个大桥啊”,司机拍了下方向盘,继续说:“昨天上午十一点多,大桥突然塌了,桥上桥下全是人,我当时就在不远处,亲眼看见一辆小轿车被压扁了,太吓人了,我要是在晚五分钟,估计今天你们就坐不上我的车了。”
安亦阳表情凝重,“有没有听说大桥怎么塌的?”他边问司机边去网上查询相关信息。
“当时桥上发生了车祸,并不严重,就是两辆私家车发生了剐蹭,司机就下来吵架,导致后面道路交通拥挤,十几辆大货车全堵在桥上了……”
“有人说大货车超载,有人赖两个吵架的司机,其中说环城大桥是豆腐渣工程的人做多……”
“别听报道死了三个人,实际上肯定不止,十一点多,正是高峰期,桥上桥下多少人,多少车,怎么可能死伤那么少?”
“我们云岭这回算是出名了,京都的大官来了十几个,组成专案组彻底调查事故原因。环城大桥当时是云胜集团的项目,事故发生后,死者伤者家属认定大桥是豆腐渣工程,在云胜集团大楼里闹了一晚上……”
“修桥补路,哪有开发商不贪污钱的?这些有钱人心真是坏透了,越有钱越想有,把老百姓的命不当命,听说云胜集团董事长已经被相关部门采取措施了……”
安亦阳订的是个普通酒店的标间,他实在不好意思再朝李聿东借钱了。
“条件不太好,委屈你了。”
丁甯背过身跳起,把自己摔到大床上,“我感觉特别好。”
第二天早上,安亦阳给丁甯带来换洗的衣服,两个人先去卢大勇的超市打个转,然后去云岭大学逛校园。
在图书馆门口碰到华文珊,看到丁甯,她有点惊讶,“丁小姐,你什么时候来云岭的。”
丁甯礼貌地笑笑,“请华小姐注意措辞,不是来,是回。”
华文珊整理下衣服,一脸的不好惹,“既然当年那么潇洒地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丁甯往安亦阳身边靠了靠,“就是挺好奇的吗?给了你好几年的时间,怎么还没把人拿下。”
华文珊脸憋得通红,气得直咬牙。
安亦阳不明所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们,怎么了?”
华文珊一把把安亦阳拉到身边,夸张地笑了下,“安同学,教授让我问你,结业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安亦阳愣了愣,尴尬地掰开她的手,先给丁甯解释,“文珊是我法学系的同班同学。”
然后才回到华文珊的问题,“快结束了”。
他的语气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亲疏远近搭耳就能听出来。
华文珊拿出书本,“我这有个案子不太懂,你能给我讲讲吗?”
安亦阳去瞧丁甯的眼色,见她神态自若,不禁黯然神伤。
“改天吧”,他淡淡道。
“你们聊就行,我自己去随便逛逛。”
眼看丁甯要走,安亦阳抓住她的胳膊,“还是我陪你吧,校园太大,我怕你迷路。”
华文珊孤零零地站在他们身后,咬着嘴唇,快要哭了。
丁甯于心不忍,“你快给她讲讲吧,我也听听,我对杀人放火的事特别感兴趣。”
安亦阳当真了,兴致勃勃地问华文珊,“什么类型的案子。”
华文珊咬咬牙,“杀完人,毁尸灭迹。”
进教室和图书馆需要学生卡,丁甯没有,安亦阳就提议去餐厅聊,结果餐厅趁休息日在搞装修,机器的声音轰隆轰隆的。
最后定在树林里的小亭子里,安亦阳和华文珊坐在石桌旁,丁甯则靠在栏杆上发呆。
到了午饭时间,华文珊请他们俩吃饭,安亦阳不想去,他想多些和丁甯独处的时间,丁甯倒是十分乐意。
三个人来到北门附近的一家麻辣烫店,自选的那种,排队时安亦阳叫丁甯站到自己前面,丁甯笑嘻嘻说:“女士优先,你叫华同学也站前面吧。”
安亦阳尴尬不已,因为他根本就忘记身边还有个华文珊。
华文珊备受打击,好歹也是同生共死过的,结果看见喜欢的女孩,连基本的道德都不讲了,饭吃了一半借口有事提前离场。
她一走,安亦阳立马解释,“华小姐和我表白过,但我明确拒绝过她,至于她也去云岭大学读法律,是不是因为我,我就不知道了。”
“华小姐是个不错的人,这两年,我和她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丁甯吃了口蟹棒,口齿不清,“全世界那么大,你为什么偏偏选在云岭上学呢?听说华小姐的老家就在云岭。”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话多么茶。
安亦阳哭笑不得,“那我不在云岭上学,又怎么会同你相逢?”
他就差直接告诉她,死守云岭几年,就是等她回来呢!
丁甯埋头专心干饭,她没有华文珊漂亮,品味不好,也没有文化,脾气还臭,安亦阳是种什么蛊了,非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
吃完饭出来,碰上张凡。
张蔷的大女儿苏若男是个叛逆的女孩,十三四岁开始混社会,结交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
张凡的事,他不敢惊动苏家,只偷偷叫外甥女帮他找人。
外甥女很有出息,很快完成任务。
丁甯和安亦阳出来时,张凡已在校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
“丁甯,你敢耍我,不想要怀表了是吧?”
他双眼通红,遍布血丝,头发在风中凌乱地纷飞,哪有新郎官的风采。
丁甯轻哼两声,“你现在把怀表拿来,我就跟你回去,安安分分地做张少奶奶。”
阿喜特老奸巨猾,能同张凡合作,肯定被金钱喂的,怀表扣在手里,他就能源源不断地勒索他,傻子才会交出来。
她猜得一点没错,张凡派人给阿喜特送去几千万,也只不过换来一条破链子,张蔷知道后,已经停了他的所有银行卡,张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们这对狗男女”,张凡气急败坏,指着他们鼻子骂。
安亦阳把丁甯护在身后,“算计女人,你真够不要脸的了。”
张凡的气已经顶到脑子里,不发泄一下,他怕脑梗去世,见安亦阳文质彬彬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挑衅道:
“和我抢女人是吧?那咱们俩就采取最原始的办法,打架,输了的,就滚远点。”
安亦阳挽起袖子,“一言为定”。
丁甯被气得翻了个白眼,疯狗乱叫让它叫就是,何必理会?安亦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
她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给她使眼色,意思是:你打不过他的。
安亦阳朝她温柔地笑了下,越过她,来到张凡对面,“开始吧。”
张凡瞧了眼丁甯,嘲讽地笑笑,“谁叫女人帮忙,谁是孙子。”
“我可不做你这卑鄙无耻之人的爷爷,晦气!”
安亦阳啊安亦阳,这种时候逞什么能?
丁甯环顾四周,寻找小石子小土块之类的东西,方便危机时刻偷偷帮助安亦阳,且不被看出来。
结果,她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安亦阳拳头一出,专业人士一看,这局稳赢了,他肯定经过训练,而且时间还不短,尤其他的左拳,特别厉害,第二拳就把张凡打趴下。
周围很快聚集很多人,大多数是学生,张凡狼狈地抬起头,看见一张张花样年华的脸,对着他指指点点。
“孙子,你以后滚远点,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安亦阳毫不斯文地叫骂。
他装B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帅,丁甯闪起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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