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众人里,酒量最好的非利亚莫属,一瓶度数不高的啤酒甚至不用过杯,被她喝白开水似的咕嘟咕嘟吞下肚,不一会儿功夫,面前已经摆了两三个空瓶。
她又取了一瓶,在桌边轻轻一磕开了盖,抬头发现对面李诸的杯子里空空如也,主动把酒递到他跟前,笑眯眯地问道:
“小粉丝,你要不要来点?”
李诸不常喝酒,多喝几杯就会头晕犯迷糊,陈祁方酒量不错,可等会儿要开车,也不宜饮酒,一张桌子上只有他俩面前没摆酒瓶。
虽然喝酒醉了以后会有点头晕,但偶尔喝一点没事吧?李诸点点头,乖巧地递出了自己的杯子。
可他没有接到酒液——陈祁方出手,扶住了利亚倾倒的酒瓶。
这什么意思?利亚抬眉,不解地看向这个与李诸亲近非常的男人。对方冲利亚微笑着点头,那笑容和煦,态度也挑不出一点毛病:“谢谢,让我来吧。”
陈祁方从她手里接过酒瓶,也没继续给李诸倒酒,而是转头问他:
“你确定要喝吗?之前喝了一点就头晕得不行。”
几年前李家一次亲友聚会,有客人带来一瓶好酒,说是珍藏许久的陈年老窖。
李诸从没喝过酒,因为好奇偷偷接了一小杯来喝,那是他第一次喝酒,入口只觉得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辣味,不好喝也不难喝。
可没想到,那小小一杯酒就足够让他醉倒,不一会儿,头昏脑涨脑袋阵阵发晕,家里人见他靠在椅背上不省人事,连忙把他抱去卧室,还叫来了家庭医生。
人是没什么大碍,单纯是醉酒副作用,可李诸躺在床上晕乎乎的时候,红着一张脸拉住陈祁方的手,嘟囔了好多遍再也不要喝酒,让陈祁方记到了现在。
喝酒也讲一回生二回熟,之后李诸再喝酒,少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可曾经喝酒醉晕,还哼哼唧唧地撒娇,对他来说无疑是黑历史一般的存在。
原本陈祁方拦住利亚的动作就让李诸心怀不满,知道他又是在把自己当小孩照顾。而听到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自己的黑历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要喝。”
不愿多废话一句,他气恼地瞪陈祁方一眼,伸手夺过那只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抬头一口就喝下去半杯。
嘴角向下,眉心微蹙,简短又有力的回复,这表情这语气,绝对是生气了。如果不是在外人面前,恐怕此时李诸已经挪到桌子的另一角,不愿意与他接近,只是李诸的教养不允许他在这种场合下发脾气。
这个时候绝对要顺着他的性子来,陈祁方叹了口气,安抚道:“没不让你喝,你慢点喝。”
说来也奇怪,社团里的人都没见过李诸耍脾气的样子,可今天陈祁方一来,李诸似乎变得难对付起来,以往喝不喝酒这种小事,哪里会让李诸耍小性子?
而这个哥哥看起来成熟稳重彬彬有礼,一副大人做派,竟然也会在李诸面前连连吃瘪。
这可能就是天生克星,一物降一物?
“那什么,利亚姐,今天你们的演出真精彩,把整个场子都点燃了,听得我是热血沸腾。”邵明风卷残云般吃过一轮,预备歇息下再继续,在这间隙主动起了话头。
利亚收到称赞自然高兴,她举起手中的酒瓶:“你们演出我在台下听了,也很不赖哦,继续加油。”
邵明嘿嘿笑着,凑过去和她碰了个杯,经过他俩这么一互夸,席间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他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继续道:“不过,我记得你们当初彩排,准备的第二首歌不是今天这首,这首也挺好听,叫什么来着,还挺耳熟…”
完了,李诸几乎想冲过去把他拍晕。
“哦!”他右手握拳,往左手手心一敲,“想起来了,这不是李诸喜欢的那首嘛。”
自众人入座起,李诸一直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有人提起这件事,因为他怕这个话题一出,会把气氛引到什么奇怪的方向。
怕什么果然就会来什么,此时他只当听不到,佯装若无其事地喝酒,又再续了满满一杯。
利亚听了邵明的话,瞥了一眼身边沉默的向彻,俏丽脸庞上浮现一抹了然的笑。
怪不得这人在演出前几天突然说要换歌,可真行。
“哦——这样啊。”她故意将这声拖得很长,声调也阴阳怪气。
“是我们主唱选的歌,”她拿起一旁的空瓶,把酒瓶当做话筒,递到向彻面前,“采访一下,为什么选这首歌啊?”
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向彻默不作声地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思忖要不要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他抬头去看李诸,尽管聊到与自己相关的话题,李诸还是没有抬头。
他在自顾自地喝酒,仿佛不在乎席间的一切讨论。可是定睛一看,会发现他手中的玻璃杯已经空空荡荡。
很显然,李诸并不似表面看上去这样平静,甚至心里正在忐忑紧张。关于他的话题会让李诸忐忑——这个猜想竟让向彻感到愉悦。
他云淡风轻地回答:“只是想演绎两种风格不同的歌曲。”
当然不能说出真正的意图让李诸难堪,况且这的确是他本意之一。
听到这个回答,李诸放下杯子,像是长舒一口气,而在他身边,陈祁方不善的目光锐利如箭。
大家都接受了这个理由,利亚笑笑,也不拆穿他,开始其他话题。事实上,除了李诸恐怕也没人真正在意这个解释,只是把它当做聚会时闲聊的一部分,说过也就忘了。
李诸同样信了向彻的理由,不过他也只能相信,这个一笔带过的理由无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你看,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兴致使然的巧合罢了。
他默默想了一会儿,发现酒杯空了,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有一只手轻轻覆在李诸握酒杯的那只手上,止住他即将抬起的动作。
陈祁方的手比李诸的要大些,包着李诸的手也能将杯子紧紧拿住,他皱着眉头提醒道:“已经喝了四杯了。”
四杯了吗?李诸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喝了几杯,刚才心里慌张,就只能重复倒酒喝酒的动作,借此转移注意力。
好像是有点头晕,他迷迷糊糊地想。
看李诸乖乖不动也不闹脾气,陈祁方稍稍放心。正要再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时,一阵嗡嗡声响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开始震动,刚才庆典时他特意设置了静音模式,翻过来一看,是工作号码接到的电话。
工作时间以外,他一般不接这个号码的电话,可来电显示止住了他挂掉的心思。
犹豫了一瞬后,他站起身,将手放在李诸肩上,李诸感受到重量,迷迷糊糊抬头看他,陈祁方朝众人道:“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随即又弯身,在李诸耳边轻声吩咐了一句不要再喝酒,说完这些,他大步走出了店内。
李诸从陈祁方拦下那杯酒起,头脑便开始晕晕沉沉,一股灼人热意涌上他的脸颊,头脑仿佛被炙烤着。
他呆呆盯了面前那座小山两分钟,更觉得四周炎热难耐,急需去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到这时他才想起陈祁方刚才出去了,他去了哪里?
椅脚与瓷砖地板发出尖锐摩擦声,李诸骤然起身,嘴里喃喃:“我要去找我哥…”
“兄弟,你没事吧?”
“脸这么红,是不是醉了,头晕不晕?”
“我们陪你出去吧。”
社团几人看他面色酡红,怕他是喝醉了又头晕,这样出去没准要出事。
可李诸话语里却十分清明,身形也不摇晃:“没事,我就去找我哥,顺便呼吸下新鲜空气,你们继续。”
他转身就往店外走去,步伐也稳稳当当,确实不像喝醉。况且,陈祁方应该就在不远处,有他在李诸也不会出事。
其他人放下心,向彻却一直盯着李诸离开的背影。
“担心吗,担心就跟去看看呗?”利亚看他面色沉沉,就知道这家伙的心思已经被勾去门外,接着怂恿,“万一小粉丝出门摔倒了怎么办,或者晕了看不清路,哪里撞去,该多疼啊…”
没等她说完,向彻微一抿唇,抄起外套大步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