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澜看出来薛絮的奇怪,但他没问,转身走了。
她的想法于他而言,不重要。
方才见了温知绾的喜悦覆盖了连日来的阴霾,他心情颇好的回了承明殿。
看着他轻松的背影,薛絮定定地站在原地。
两个没有感情的人绑在一起,干什么呢。
……
温知绾醒过来的时候,府里吵吵嚷嚷的,采香见她醒了,有些愧疚,“小姐,外面来了好多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奴婢没敢走远,不过看见大人也恭恭敬敬的。”
温知绾有些疑惑,揉了揉眼睛,“去看看吧。”
走到拐角处,她便看见了来人。
裴铉意气风发地现在院子里,大队的随从搬着一箱又一箱的金银书画进来,放在旁边。
丞相上前,恭敬问道:“王爷,您这是?”
“这是聘礼。”裴铉看着丞相,平淡地说道。
丞相夫妇面面相觑,疑惑,“聘礼?”
这两个字随着微风吹到温知绾耳中,进入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像是陷入了沼泽,不停往下沉。
“小姐?”采香见她不对劲,轻轻推着她,低声询问。
温知绾转过头,面色苍白。
采香有些慌张,“小姐,您怎么了?”
温知绾摇摇头,鼓起勇气转身想走。
身后的人还是看见了她,声音仍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温三小姐?”
温知绾愣在原地。
他见她不过来,有些着急,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一声疑惑,“温三小姐?”
温知绾转身,缓缓走过去。
“王爷。”她走到他面前,规规矩矩地行礼。
丞相夫妇见她面色苍白,叶梅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绾绾,你怎么了?可是犯了头疾?”
温知绾摇摇头,“母亲,女儿没事。”
温忠勤对叶梅使了个眼色,叶梅看了裴铉一眼,有些尴尬,也只好收起关心,站在一边。
“温三小姐病了?”裴铉有些关切地问。
温知绾摇头,“不碍事,多谢王爷关心。”
裴铉笑了笑,调侃似的说道:“莫不是被本王吓到了?”
温知绾连忙摇头。
裴铉也不深究这话究竟是真是假,看着她说道:“如此甚好,你看,这是本王给你的聘礼,这只是一部分,还有些没送来。”
“王爷这是何意?”温知绾问他。
“绾绾,我要娶你。”裴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泛着光。
闻言,温知绾心中一痛,她早就接受了自己重来一世的事实,再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她有些恐慌,心中酸涩,也夹杂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她想,若是上一世的自己,定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并且欣喜不已。
他主动的。
她想了很多次,他们如果不那么狼狈的开始,是不是她也会和温沁一样幸福。
但,不可能了。
即使这一世的裴铉没有娶温沁,但她不想重蹈覆辙,她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对自己全然换了态度。
但若是让她嫁给他,绝无可能。
裴铉看不懂她眼中的情绪,只觉得看着她就要喘不过气来。
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你……”
温知绾坚定地摇摇头,声音很轻,带着决绝,“王爷,臣女不愿。”
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自主地重复一遍,“不愿?”
他原以为,之前她不停地疏远自己不过是希望他给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他如今想给了,她却说,不愿。
丞相夫妇闻言脸色大变。
丞相连忙解释,“王爷,绾绾许是病糊涂了,您,您……”
裴铉抬手,制止丞相继续说下去。
他的声音冷下来,定定地看着温知绾,“让她说。”
“臣女以为,此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王爷误会了,臣女,”她顿了顿,继续道:“从未想过要嫁给王爷,若是臣女有什么举动给王爷造成了误解,还请王爷谅解。”
“所以,烦请王爷将这些东西带回去。”
她平静地看着他,一气呵成地说完。
他却笑了笑,有些许苦涩,没来由的郁闷,他也不知为何,“是吗?”
温知绾点头。
“真不嫁?”他又问。
温知绾不解,他竟何时变成了这般纠缠的性子。
温知绾再一次点头。
他问,“若本王偏要娶你,你当如何?”
温知绾想也没想,认真道:“那,臣女愿削发为尼,终身不嫁。”
他继续问,“若本王不许呢?”
温知绾抿唇,最后下定决心般开口,“臣女愿以死明志。”
裴铉蹙眉,“死?”
丞相夫妇上前,叶梅拉着温知绾就要走,“绾绾,你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丞相歉疚地看着裴铉,“小女定然是病糊涂了,胡话当听不得,您要不,先回?”
裴铉久久地站在原地。
她竟死也不愿嫁他。
裴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王府,身边的阿吉抱怨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温三小姐也忒不识好歹了,您亲自去提亲,她竟拒了,还说那样的话,也不怕……”
裴铉愠怒出声,“够了。”
阿吉噤住声。
下雨了。
温知绾看着窗外的飘雨,思绪也飘远。
叶梅不放心,叫了个郎中来给温知绾看了看,最后开了几副安神的药。
叶梅握着她的手,声音担忧,“但愿楚王殿下不要怪罪,绾绾,你这是怎么了?”
温知绾笑了笑,“没事,母亲。”
叶梅又说:“你若不愿,没人能够逼你,你父亲会为你做主的,你不必自己出言顶撞王爷。”
温知绾开口,“是女儿不对。”
叶梅抱着温知绾,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说:“娘亲总觉得绾绾心里有事,你不必瞒着娘亲,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娘亲。”
温知绾点点头,忽然想说什么,问道:“母亲,为何最近没有见大姐姐回来了?”
叶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温知绾会问,却还是说着,“那白氏害了病,前几日回庄子养病去了,她怕影响府上,自请了休书一封,你父亲还给了她一些银钱。”
温知绾心中一紧,“休书?”
叶梅见她不对劲,便以为她又是犯病了,“绾绾?你莫要想那么多,这些事情,你父亲会处理好的。”
温知绾点点头。
叶梅守着温知绾睡着了才离开,出去的时候撞上来看她的温忠勤,叶梅推着温忠勤离开,“绾绾好不容易睡下了,明日再来吧。”
温忠勤也有些诧异,“绾绾究竟是怎么了?”
叶梅摇头,只说:“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儿。”
温忠勤叹了口气,“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心思细,可能多想了些,过几日日子好了,带着她去散散心。”
两人声音愈来愈远,温知绾睁开眼睛。
白姨娘已经拿了休书,是温沁授意的吗?
她该怎么做,诬陷父亲的罪证在哪儿?
温知绾脑海中乱做一团,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猝不及防。
同样睡不踏实的裴铉。
他冷汗淋漓,进入一个梦境,梦里的他因为野心娶了丞相夫妇两个女儿,温知绾经他故意出现,生辰宴一面,她便被自己的容貌吸引,他成功娶了她,顺带着娶了她的庶姐。
为了掩饰野心和其他的什么,他故意和温沁琴瑟和鸣,冷落正室,也就是温知绾。
她毫无怨言,却肉眼可见地一日日消瘦下去,他心中不忍,生出几分情愫,却不愿承认,压了下去,几次借着醉意,他才敢靠近她。
他清楚温沁和裴致的勾当,他不制止,可看到温知绾泪眼朦胧质问自己的时候,他的心猛地一抽。
直到她的生命消逝,他才敢面对,自己的真心。
他守着她的尸身,日复一日。
裴铉猛地坐起来。
是梦吗?
他抬手抹了把脸,手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原来她那么怕自己,是因为他曾伤过她。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守着她的尸身做甚。
幸好,幸好。
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还好好的,即使她恨自己,他也有信心让她回心转意。
……
第二日,温知绾穿戴整齐想要出去找温沁,没想到宫中来了圣旨,陛下传召。
雨下个不停。
她只好跟着传召的太监进宫,到了宫门,太监看着采香,委婉提醒,只能让温知绾一人进去。
采香在宫外等着她。
温知绾心中不安,问那小太监,“陛下找臣女可说了所谓何事?”
小太监摇头,“奴才也不清楚,不过,定然是好事。”
温知绾不再说话,跟着小太监到了承明殿。
裴澜看见来人,笑意盈盈,“绾绾,你来了?”
他招招手,说着,“快过来。”
与此同时,陆羲和找到了剩余的族人们,安顿好以后想要去找温知绾,却见丞相府被官兵团团围住。
他心中暗叹不妙,趁他们不注意,翻身一跃进入丞相府,温知绾不在。
丞相夫妇领着众人在院前听旨。
丞相府满门,灭。
雨下得更大了。
众人作鸟兽散,丞相府乱作一团。
眼看着官兵的剑朝着丞相夫妇就要刺过来。
陆羲和顾不得这么多,捡起一把剑冲出去,护着丞相夫妇。
“快走。”他挥开官兵的剑,对丞相夫妇说着,之后便想护着二人离开。
远处的马车上,一人掀开帘子,一眼便看见了陆羲和腰间戴着的平安符。
碍眼。
明明是二人一起去庙求的平安符。
她骗了他,竟然是送给陆羲和的吗?
心中的妒意生出,他真想现在就去抓住她,问问她,自己在她心里究竟算什么。
偏偏他领了命,要看着丞相府,温知绾一早就被裴澜叫进宫里去了。
裴澜那个愚不可及的东西,竟敢觊觎他的人。
他心中想着,之后要把温知绾藏起来,喜欢她的人太多了,他得看着。
裴铉声音冷淡,吩咐下去,“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听候发落,违者,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