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不走吗？他就不能在这睡一晚上？
看这个样子也不是没地方给他睡啊？真的要现在就把他给赶走吗？
“有车的，我提前给你叫好了，不用担心回不去。”
“……”
他是在担心回不去嘛！
“天使”做事这么周全干嘛啊！
黎昕心里吐槽归心里吐槽，还是没在表面上表现出来什么，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好吧，还是回去吧。
“好吧。”
……
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就算是在昏黄路灯的照射下也显得有些清冷昏暗。
黎昕被段郴被从诊所里搀扶着走了出来，其实他的腿也没那么疼了，完全可以自己慢悠悠地走过来。
但是段郴一朝着他伸手，他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哪都疼，还是被人扶着走好一点。
“……”
他自己都想唾弃自己了，可能不知道哪里突然抽疯了，也很大概率被打伤脑袋了，看来回去他还是要做个全面检查的。
“师傅您慢点。”
段郴弯腰站在车窗旁跟出租车师傅说着话，嘱咐他安全把人送回家，打车的钱他一会儿给他转过去，不用问人要了，扭头看向了坐在后排的黎昕。
“回家吧。”
“好。”
黎昕趴在车窗边看着双手插兜站在那里的段郴，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是没等他说出口，司机师傅就开车离开了。
“……？”
卧槽！怎么能这么快？！他还有话想说呢！他还没问他叫什么名字呢！也没问他哪个学校的！
他还欠着他一把新吉他的。
这个年头能玩吉他的，也不是什么穷人。
虽然说他不在乎，但是他也不能不在乎。
黎昕着急忙慌地探出脑袋，往后看过去，此刻出租车已经走出很远了，本来路上就黑漆漆的，只能隐隐约约看清一个人影，都看不清他是不是还在原地。
“……”
算啦。
黎昕刚回头，就听到师傅问：“小伙子去哪啊？”
“……”
不知道去哪你就跑那么快！万一错了路呢！还真是不怎么靠谱。
“师傅，我跟您讲啊您——”
……
小诊所里。
柴叔看着段郴挽了挽衣袖，熟练的抽了根烟，把烟咬在了嘴边，顺手把自己放在一侧的吉他包拉开了，拿出了里面的吉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几根断掉的吉他弦，忍不住皱了皱眉。
“是因为那小子吗，这吉他弦就断了？”
“你之前不是宝贝的要死？连碰都不让老五他们碰一下吗？”
“没事，再修就是了。”
段郴低着头，轻弹了下烟灰，把剩下的捻灭在了烟灰缸里，看着吉他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动作却轻柔极了，就算是摸着断掉的琴弦也将它整理的十分规整。
“咋，变性了？”
柴叔撇了撇嘴，拿了把蒲扇把里面的烟味扇了扇，这小子抽烟还是跟他学的，这一眨眼他不抽了，这小子抽得更猛了。
他不仅知道这小子有多爱护他这把吉他，更是知道这小子有多疯，之前天天深情款款的模样，他都觉得这小子能跟这吉他过一辈子呢。
而且善良归善良，他可不是那种能为了出手救人就不顾一切的人，骨子里其实挺冷淡的。
段郴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应，只是低头摸着自己的吉他，不知道是不是在想这吉他接下来应该怎么修才会完美一点。
柴叔不由得摇了摇头，他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今天为了那小子跟他说的话已经赶上他一个月说的话，也是破天荒了。
“行吧，你自个儿有数，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这把吉他修一修，可不便宜，你刚刚还给那小子垫付了车费呢。”
“下个月生活费有着落了？”
听到生活费这三个字，段郴才把自己的视线从吉他上一点点的挪动了出来，头也跟着抬了起来，看着柴叔轻轻顶了顶腮。
“没有呢。”
“……”
就知道会这样。
“不过钱嘛，再赚就好了，刚找了份酒吧的驻唱，说是可以让我去试一下，一晚上一百五。”
段郴想起来自己下午出去跑了好几个酒吧，跟几个老板谈的价格，顺利的话维持接下来的生活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一百五也行，不过你课呢？”
“……”
“我知道拦不住你逃课，但是知识还是要学的，你想创作没有足够的文化去打底，还挺难的。”
“嗯，我知道。”
段郴说完又低下了头，没有再吱声。
柴叔习惯了他沉默的样子，也知道他有自己的主见，所以并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只是把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脱了下来，转身往小诊所外面走去了。
“锁好门。”
“嗯。”
段郴抬头看了眼柴叔壮硕的离开的背影，轻轻喟叹了声，把自己的吉他放在了一边，把一旁的被褥拿了过来，铺在了一旁这坚硬的木板上，躺了下去，仰头看着被熏黑的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所有的思绪被拉远又被扯近，就像是拂过了无数的电影场景，一点点地汇聚了起来，直到让人完全进入沉睡。
也没人知道有没有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片段。
***
翌日。
狂风暴雨彻底席卷了整个东远市，新闻报道一会儿一个事故，已经有不少学校跟工厂停课停工了。
黎昕是被王姨叫起来的。
他平时是一个特别自律生活作息特别规律的人，习惯了的作息，几乎让他无意识地会在某个时间段醒来，完全不需要闹钟的存在。
但是今天破天荒的睡过了头，睁开眼的时候，不仅人是懵的，就连脑袋也跟着发胀，浑身上下疼得厉害。
大概是昨天下午被打的疼痛在缓过劲来之后一股脑的全部迸发了出来，彻底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王姨？”
发出来的声音都带着沙哑。
“昕昕？生病了吗？”
王姨看着黎昕涨红的脸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本来这个点他都会主动下楼吃饭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叫了半天人都没回应，她这才敲门进来看了看。
“好像有点……”
黎昕抿了抿自己干涩的唇，用手撑着一旁试图从床上坐起来，结果胳膊完全用不上力气。
“先躺着，我给林医生打个电话。”
王姨立马拿出了手机要给林医生打电话，让他过来看一看，但是却被黎昕伸手制止了，他想到了昨天的事情。
“不用了王姨，你给我拿点退烧药我喝了就好了，还有那边背包的草药，帮我熬一下吧。”
“……草药？”
王姨愣了下，不知道小少爷这是有哪里生病了，前两天还好好的啊。
“嗯……就是昨天也不太舒服，去了趟诊……医院，有个老中医给开的，说是喝几天就好了，大概是昨天忘喝了，今天又难受了。”
黎昕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才半真半假的说了出来。
王姨看着黎昕眨巴着大眼睛，脸色通红还越发的有些苍白，俨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心疼的厉害，也完全没有怀疑他说的话的真假，只当是最近身体又虚弱了。
他小时候有段时间身体就挺不好的，长大了经常锻炼身体打篮球什么的，已经很少会生病了。
以为已经把身体调理的很好了，没想到还是不太好。
“乖乖躺着，我去给你拿退烧药，湿毛巾过来，对了今天李同学打电话过来说学校停课了，都不用给你请假了，你好好休息。”
“谢谢王姨。”
黎昕握着王姨的手轻轻晃了晃，没等他继续开口，王姨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放心，只要你好好的，王姨不会跟先生太太说的，省得他们担心。”
“王姨你最好了！”
黎昕明明身体疼得要命，还是露出了个让人放心的笑容，眼角都跟着弯了下来。
“好了好了快躺着，我去给你熬药。”
“嗯嗯嗯。”
黎昕目送着王姨拿着那些药出去了，这才整个人彻底跟虚脱了一样躺平了，浑身上下疼得都快不像自己的身体了。
但愿这药管用，一会儿他能安稳的退烧，要不然他这个样子一直在家是瞒不了多久的。
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自己确实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忍不住咬了咬牙想起来那几个该死的家伙。
等着，都给他等着。
没一会儿，人就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
再次醒过来时，是被李桐智的电话吵醒的。
“喂，昕哥，我的妈呀我跟你说啊，今天的雨也太吓人了，我今天一睡醒我就知道肯定不会上学了，对了今天不上学啊王姨跟你说了吗？”
“还有还有，咱们贴吧里有个帖子里这说的都是什么呀，你受伤了吗？你看来吗？要不我给你分享一下？”
“……闭嘴。”
黎昕的声音沙哑的吓人。
脑袋也被李桐智的声音吵得嗡嗡嗡的疼，本来就不怎么清醒，现在是更加不清醒了。
“昕哥，你怎么了？声音怎么这么吓人？不会吧！你不会真的被打了吧？！我靠！这帮孙子还真不是人啊！”
“昕哥，你现在怎么样？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兄弟必然不辱使命！”
电话那头的李桐智声音坚定的仿佛要入党。
“……”
黎昕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他闭嘴。
他只想休息。
不过，学校的帖子？写东西还值得炫耀？
果然，那帮孙子真是上不了一点台面啊。
不急，他不急，都会处理的。
院子里的大雨仿佛凶狠的鞭子一样狠戾地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似乎有些树枝都被折断了。
黎昕朝窗外看了过去，一片又一片的雨水盖住了他的视线，模糊不清。
还真是下了暴雨呢。
就是不知道，这暴雨过后，是新生还是灾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