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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无尽贪婪之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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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褪色,不如说是他整个身体都开始变得透明。以心脏位置为中心,一条条透明的、蛛网般的纹路扩散到他身躯的四面八方,网所及之处皆渐变着变淡。

瓦伦低头看衬衫的第二颗纽扣,看到了身下稀疏的草丛。这容易给他一种错觉,似乎自己是一块被打碎的玻璃,曾被草率地勉强拼凑,而现在正在慢慢地恢复原状。

“我们该走了。”法罗不由分说地将他往湖里推,“你这个哥哥还真是说到做到,果然不能逾矩半点。”

“谁说不行呢?”半透明的魔王耸耸肩,“不过还真是不能离开这位佩尔曼大人半步啊。”

“所以做事迅速点。”两人纵身一跃,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湖面之下。

濒临碎裂的魔王敏捷得像是一条鱼,身体柔软地摆动着,显出美妙的弧度,直到勇者的轮廓隐约出现在眼前,方才转变为一种笨拙的泳姿。

他指尖很慌张似的轻轻一点那灿烂而温柔的庇护,于是身体就在刹那间恢复了完整。

赫米埃在加护之中缓缓下沉,不知多久之后,终于触碰到柔软的底沙床。他回头去看他的同行者——他能够察觉到他们。

这是勇者的天赋,这名农家少年被命运选中并无道理。

他回想起刚刚那一刹那的波动,加护起到部分传递信息的作用——从动作上来看,瓦伦似乎有一点惊慌。

于是他判断出,这个传闻作恶多端、无法无天的魔王在害怕阿尔瓦弗勒与勇者之外,其实是有一点怕水的。

他没有经过太多思考,戴着白手套的右手穿透加护,握住了那只方才与金色加护一触即分的手,随后轻轻一拉。

瓦伦只觉得有种很奇妙的感受,像是在冰冷的冬夜,旷野之上,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点点星火,像是暖光的萤火虫汇聚成团,温暖而舒适的轻盈,渗入他体内,又补全了那一道一道实实在在的裂痕。

没有这加护他未必会死,但他身处于此情此地,不由得坠入其间。

但是……他看着与他近在咫尺的白发勇者,狡黠笑道:“说到底,我还是魔王,而你还是勇者吧?”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加护本来只庇护赫米埃一人,空间十分有限。

于是现在他们不免有些拥挤,有些亲密。

赫米埃闻言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

瓦伦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和自己作斗争。

“我觉得你可能有一点怕。”赫米埃微蹙眉,认真看着他,“那么作为一个勇者,我这样做并没有错;而且我不想违背天命,你如果因为怕水而死掉,我们当然是不能结婚的了。”

达成了目的的魔王挑了挑眉:“亲爱的,你真善良。”

赫米埃不明所以,迷茫着点了点头,换来瓦伦更加愉悦的笑声。

瓦伦召出深紫魔杖,往虚空中敲了两下,显出一条隐约的金线;“来之前我觉得这两人绝对有问题,于是提前给他们烙上了追踪咒——这是一种多么富有远见的行为!”

法罗似乎翻了个白眼:“哇哦。”

赫米埃看着瓦伦的脸色逐渐变幻成扭曲的情态,犹豫了一下,开始一下一下地鼓掌。

——于是瓦伦更加愤怒,无视法罗的嘲笑甩头往前走,其迈步力度之大以至于在并不柔软的沙地都印出了一个个深坑,并且似乎还瞪了倒霉的勇者一眼。

赫米埃迷茫地歪歪头,追着那线也往前去了。

“到了。”

梅兰妮扬了扬下巴,在她手中匕首所指之处,是一处漆黑的漩涡,翻滚着不详的汹涌——在渔民看来,这是丰厚收获与巨大风险并存的特征。

精灵戴维晃了晃脑袋,长耳朵边上掉出一包粉末,烟雾一般四散开来,瞬间掩埋了他们来时的脚印:“小梅。”

梅兰妮没有回答。这很反常。

“怎么啦?”

“我有种奇异的感觉。”她仍旧没有搭理戴维,兀自喃喃低语,“这一趟我想就是最后了。”

精灵湛蓝眼珠迅速转了转:“当然啦!做完这一单,我们就搬出去,怎么样?终于有机会离开……你喜欢北边的芬里特,还是平原的苏尔文曼克?”

美丽的眼珠这下终于斜睨了他一眼,随后,梅兰妮纵身跳入漩涡之中,长发和她最后的话语飘落在湖床,然后迅速消失不见:“别废话,快点。”

戴维笑了笑,从耳朵中掏出一瓶紫色药剂,喝下去的同时很没有礼貌地将空瓶子扔在了地面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这是什么?”瓦伦弯下腰,从柔软沙地上拾起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倒是不轻。谁扔在这儿的?真是没礼貌。”

赫米埃垂眼,拎起一缕搭在瓶身上的黑色长发,从它的所有者那里接过瓶子:“上面有镶金的痕迹,还曾经有一层不薄的镀银。”

瓦伦从他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一种惋惜,感觉很有意思:“噢,这些小东西要说贵重,倒也称不上,但也值一些钱。难道是我们所追随的亲爱的老板们所不慎落下的?”

赫米埃狐疑地眨眨眼,似乎不相信这世上竟有人能粗心大意到这种地步,不轻的一个瓶子丢失,居然毫无知觉。

“我想,是有一位目标先生——”瓦伦轻巧地勾起一根长发——这是方才落在赫米埃手中的一根,他将它抖在地上:“恐怕违背了他搭档的信念,为我们提供了一点小小的提示。”

赫米埃蹙眉:“这是为什么?”

“没有人会在发现丢失财物的情况下选择做点好事,故意不捡起来而将其作为赠予后来者的礼物。”

“事实上,他可能没有发现。”

“这是不可能的。”瓦伦轻笑一声松开手,瓶子落到地上,发出一声不大的闷响,但足以让周围五尺以内的任何生物听见,“听见了吗?多么明显,更何况那位先生可是敏锐的精灵。”

“他们还有一个女孩。”赫米埃回忆起那位风情万种的女酒保,直觉这并不是一个受雇佣的女人,她身上有种不属于普通女招待的领导气质,“为什么一定是精灵。”

他指着瓦伦能说出什么富有道理的根据,然而瓦伦只是摊开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这是直觉。”

“……”

虽然因交往甚少,赫米埃不太擅长分析别人的心理,但就算这样他也能看出来瓦伦说的不全是实话——更像是在逗他取乐。

一旁法罗看着他的同伴饶有兴致地耍赫米埃,终于不再容忍此人继续快乐下去而耽误行程,拿压缩袋结结实实给了瓦伦一下子,把他砸得抱着头蹦来蹦去:“他耍你的。精灵普遍是一种无欲无求,或者说,想要什么就应有尽有的珍稀物种——因为传说他们是阿尔瓦弗勒的造物,他们自古便被封为贵族,阿尔瓦随着魔力而传承的善良让他们对所得的一切充满感激,这使得他们无欲无求。”

魔王耳下的一点红色晃了晃,也许是风吹而非他在轻轻抖动。

“但是,”法罗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那明显遭到挖凿的金属瓶盖上,“也许是阿尔瓦弗勒祝福的代价,在漫长的繁衍中,有些精灵,他们变得贪得无厌——”

“——尤其是在金钱上。”瓦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消掉头上被砸出来的肿块,偷偷摸摸地准备向法罗施法以示报复,却不幸被法罗瞪了一眼,于是只好转而玩赫米埃的头发,“我想我们很幸运地碰到了这样一只——当然,对于那位酒保小姐来说,这恐怕就不是那么令人高兴了。”

他点亮魔杖,幽暗的湖底逐渐变得清晰,于是三人都看见湖床上,一条圆润的滚动的痕迹——这恐怕就是叛徒留给他们的提示了。

接下来的时间赫米埃一直在思考。

贪财真是一种坏品质,可惜他最近越来越感觉自己具有这种倾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赫米埃感到心虚,于是无意识地摩挲着佩剑上的红宝石,决定反思一下。

等到他们顺着瓶子滚动的痕迹找到目标二人曾跳下的漩涡,梅兰妮和戴维已经步入湖的深处,在周围被湖水腐蚀的一个个洞穴中穿梭着。

“这里也没有。”梅兰妮绕过昏暗的洞壁,用手轻轻摩挲着陷入其中的贝类,它们美丽的壳无力地向下耷拉着,里面柔软的贝肉早已被一扫而空,“接着往前走。”

戴维在她的背后偷偷摸摸地将那几块贝壳拔下来,放在手里搓了搓,将它们塞进自己的耳朵:“小梅……慢点,等等我!”

梅兰妮闻言停下脚步,脸上表情冷漠:“我看这些东西并不是那么值钱。”

戴维嘻嘻一笑,抽出匕首,寒光一闪,坚硬的贝壳居然被他轻易划开:“你看!”

梅兰妮俯身,看到他满手的璀璨流光,心中有一个猜想:“魔晶贝。”

魔晶贝,这种美丽的生物外观与寻常贝壳并无异处,然而其中蕴含大量浓缩魔力,能够被吸收,随后被利用。它们生活在深海蕴有魔力的岩壁上,这种岩壁少之又少,最老到的渔夫也没有把握对他的买主发下一定能找到的誓言。按照普遍的定义,这种生物应该算是一种消耗性魔道具,因为珍贵和强大而价值不菲。

只是与一般终生光洁的魔晶贝不同,这几块贝壳外部都沾染了泥土与湖藻,哪怕是经验丰富的渔女都无法第一眼辨认,至于这只精灵——

梅兰妮眯了眯眼睛,没说什么,却留了个心眼,径自把魔晶贝扔进自己腰际的压缩袋里。

精灵不甚在意似地笑了笑,跑到前面蹦蹦跳跳地开路。

“看来被你猜对了,魔王。”赫米埃一手撑地蹲在地上,地上流淌着的薄薄一层银色液体,都被他的手掌吸收。

旁边的墙壁上有几块人为抠挖的痕迹,组成一条并不平直的、指向前方的线,仿佛一个提示——很显然,确实有一位目的不明的叛徒先生,正在帮助他们——普通人并不具备轻易划开贝壳的能力,而假使那位老板身为巫师,她就没有站在门口揽客的必要了,幻象魔法能呈现出你想要的任何样子。

这帮助很有效果,赫米埃感到身体从上而下被一眼冰凉泉水贯穿,舒适非常,可不知从何取用——于是他直起身来,略带迷茫地看向瓦伦:“可是魔法怎么用?”

瓦伦笑了,伸出一只手摁在他的肩头:“别担心,你只管感谢他的馈赠。事实上,魔法实在是一种很容易使用又强大非常的东西,只需要这么轻轻一甩——”

他似乎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就掰着赫米埃的肩膀扭转,使对方按在佩剑上的手顺势一挥——

刹那间银白剑身上流光溢彩,剑风轻易切过面前重重海岩,岩石轰然倒塌,甫一触到地面便化为齑粉。

“哇哦!”瓦伦把手指凑到唇边,吹了声口哨,像是赞叹的声音:“法罗,多么伟大的成就——只需要小小的一点魔力!不愧是曾与我势均力敌的勇者!”

说这句话的同时他很有节奏地拍着手,不知是不是赫米埃的错觉,他总觉得这稀稀拉拉的声音有点似曾相识。

魔王原本都预备好等这人抗议他的喝倒彩行为,但赫米埃看上去无动于衷,把他的报复憋在了胸口,噎得他干咳了几声。

而他的侍从还在冷漠地和他唱反调:“你错了,瓦伦。事实上,你必须承认你被他打得很惨。”

空气沉默了一会,然后响起一阵断断续续,漫不经心的口哨,听起来倒像是在故作洒脱。

法罗挑起眉毛,很愉悦地发出嘲笑的声音,而赫米埃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哦,是这样吗——那不是我的本意。”

笑声愈发猖狂。被嘲笑的人耷拉着眼皮看他:“我的天……到此为止,好吗?”瓦伦撩了撩耳侧碎发,顺势似笑非笑地瞪了法罗一眼:“好啦,到此——为止。”

法罗不笑了,但是不屑地撇了撇嘴。而赫米埃想起一个问题,迟来地提出他早已不是勇者,但周围只有隐隐湖浪翻滚的声音,这里似乎没有人在意他的小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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