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看起来是男生宿舍啊”

“看上去的确是这样，赶紧离开吧”

太阳并没有当空照，花儿虽然没对着聂万魔笑但也没对着别人笑，即便如此，新的一天开始了。

刚刚处理好尸体——抱歉，心脏还在跳，应该不算尸体，那就处理好昏迷患者吧？

尽管不再需要熟悉路线去翻墙了，但今天的聂万魔依旧决定用掉这一天来熟悉这个学校的路线。

……其实这学院也不算大吧，虽然是比她本来就读的高中大了不少，但那是原来高中的问题。

不过比起学校，聂万魔更关心别的问题，比如说——

“谁问你了？我才不要你的意见！”

听到尹挽泪叫自己赶紧离开，聂万魔反而是更靠近了这栋建筑物一步，当然，进去还是不可能去的。

就这一步，让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年龄和她差不多大的人，可能还要小一点——那就不可能是老师了，多半是学生，而这个人……

坐着轮椅。

和聂万魔所熟识的轮椅造型多少有些区别，但毫无疑问，那就是轮椅。

不、原来残疾人能入学啊？

按照这小说的设定，灵源、灵器都被牢牢掌握在上层阶级里面，而下放到学校……肯定不是做慈善来了，更不可能是为了鼓励人们造反，只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军力而已。

听毋青梅说，这片地带还算和平，但单是这个学院的存在，就可以证明他们还是有扩充军力的需求了。

那么残疾人有几分战力呢？哪怕是拥有再高的适应性……

别说，这还真引起了聂万魔的兴趣，她靠近了几步，见那人艰难地扶住轮子，一点点往前走，她便直接走到后面去，拉住了把手。

“你要回宿舍？”

她这么问道，而一下子推不动轮椅的那人，猝不及防听到了这么一个突然而然的声音，瞬间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僵住了。

但很快，他回过头，说：

“当然，不然我是打算撞墙吗？啊，不用麻烦你了，谢谢你！我——嗯，可以自己过去”

但是，聂万魔又不是喜欢路边找老奶奶扶的好心人，她真正的问题还没问出来呢，所以她沉默着拒绝松手，抓住把手开始推这轮椅。

至于轮椅上的那个人，也没有说别的话来劝阻。

其实这里离宿舍门口已经相当近了，聂万魔需要抓紧的不只有轮椅的扶手，还得抓紧时间问残疾人怎么——不，还有个问题啊？残疾人怎么上楼啊？

一楼，她记得不是学生宿舍吧，难道学校的人见他情况特殊特意给他安排了一楼的房间吗？如果不是的话，先说好，哪怕退一万步让她进男生宿舍，然后连着轮椅和这个人一起搬上楼她也不是做不到，但理由在哪？她只是想咨询残疾人入学事项而已。

被这闪过的思绪打乱了节奏，一时间聂万魔没能单刀直入地问「像你这样的残疾人也能入学吗？」，重新把意识拉回来时，人已经站在宿舍门口了。

“那我就此别过，对了，残疾人也可以……”

趁着最后能自然问出口的机会，她说了，但并没有说完，不是因为她又被什么奇怪的想法困住了，只是因为——

这人从轮椅上蹦下来了。

不能说是步履蹒跚吧，只能说是动如脱兔。

他一把抱起了这个轮椅，小跑着进了宿舍，跑了好几步才想起回头和聂万魔说：

“真是谢谢你啊！我玩得很开心——咦，你说什么？”

这人根本和残疾人没一点关系啊！

瞬间一切疑问变得毫无意义且搞笑了起来，她先前冷静的思考全部被这个人当下的行为转变成了愤怒，顾不得周围还有其他人，她指着人怒斥道：

“你这混蛋！没有残疾你坐什么轮椅啊！？”

“啊？我吗？也不是只有残疾人才能坐吧，我只是受人之托把这东西搬过来而已啊”

这假残疾人满脸不解地回答聂万魔，但这样的回答自然不可能消解她的怒气，反倒是让她声音又高了一层，继续说：

“所以你怎么还坐上去了啊！？”

“不坐白不坐啊？哦，你也想坐吗，可以啊，我推你，我觉得这东西的主人不会介意的”

“也就你这种人会喜欢坐，谁要坐啊！？出来！不痛扁你一遍，难解我心头恨！”

两三句对话后，那人的不解不仅没有解除，反倒是更深了——不过，刚刚还在帮忙推轮椅的好心人，突然变成这幅样子，一点疑问都没有才奇怪吧？

在那人全力转动脑细胞思考他这究竟是碰到啥事了时，聂万魔听到了叹息声，不是那个假残疾人的，不是身边的路人，更不是自己的，而是在自己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尹挽泪的声音：

“唉……你就要为了这点事吗？又这样突然生气”

本来就怒气中烧的聂万魔实在是听不得这句话，直接反驳道：

“啰啰嗦嗦的烦死了！这哪里是小事！？我竟然——竟然被这种……”

鉴于她两句话间，那个假残疾人半句话都没说，这让他的疑惑更深了，但可能是不想聂万魔再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他试探着开口：

“啰嗦？我？好吧，虽然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你了，但我出来”

他乖乖放下轮椅走了出来，但这还不够，她的要求不是出来，而是给她打一顿。

“受死吧！”

“说真的，为什么啊？”

出来就算了，受死……莫名其妙的，谁会答应啊？刚刚出来，那人就立马又后退了两步，当然聂万魔也知道，所以她还准备了一句话：

“来打一架”

显然，这还是很莫名其妙，结果还是被回了这么一句：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听到这个，聂万魔暂且不提，尹挽泪确实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她说：

“好了，你差不多可以了吧？偶尔也尊重一下别……”

好可惜，她也没把话说完。

“不过没关系，好啊，反正我现在很闲，你就要在这里开打？”

那人话锋一转，已经是摆出了临战姿态。

“在哪里都无所谓，还有，我可不是闲得慌”

话说如此，但在宿舍门口打多多少少有点扰民，也不方便发挥，两人都自觉退到了几十米外的空旷地带。

……还是很扰民。

好吧，其实就他们刚刚闹出的那些风波，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并发挥了他们看热闹的主观能动性，围了过来。

这里有个对尹挽泪很不友好的消息：聂万魔是越热闹越起劲的性格，而对面那个人看着也不像会怯场的家伙。

不如说他也被气氛带着跃跃欲试了。

既然气氛也到位了，这里也没人能当裁判，那就看谁先出手来宣告战斗的开始了。

不过，在那之前——

聂万魔的左手抚上右臂，校服的质感不能说是优秀，但考虑到这里的生产水平，也算不错了，但是，她现在更需要这点布料去干别的事。

一把扯住袖子，这件衣服竟是从肘关节处被一点点撕了下来，随后这点布料便由聂万魔当做绷带，缠在了自己拳头上。

之后的事无需多言，甚至两个人都不需要互相确认，在同一瞬间他们冲了过去，一拳直奔对方要害而去。

在两个人接近的短暂时光，聂万魔考虑了许多，包括这么直白一招之后收拳如何掩饰破绽，重新发起攻势时如何抓住对付漏洞。

可惜，那并没有什么用。

这之后的事也无需多言，是聂万魔被打飞了。

两只拳头同时打中，但一人巍峨不动，一人被打出去了有好几米。

“……”

就像入学测试一样，很快就结束了，聂万魔能说什么呢？她趴在地上，小声嘟囔着说：

“都怪你，要是早知道你这么弱，我就不会选择硬碰硬……”

“这时候想起来指望我了吗？”

尹挽泪不耐烦地接过了她的话，听起来这个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

没有话好说的聂万魔扫视一圈后，发现周围人声还是嘈杂，只不过充满了笑声，那些人为何而笑，答案显而易见，但她无所谓。

比起这个有一件事更重要……

方才把她打倒的人，现在紧张地跑了过来，伸手想扶她起来。

如前所述，这里并没有裁判，也没有什么甩出圈外判负或者是倒地十秒不起来就判负的规则，也就是说，只要有人不认输，那么就是没有输。

——本应如此。

但是，对手如果没有继续战斗下去，反而是来搭了把手，怎么办呢？

那就相当于对手放弃了胜负，把对战的另一人视作需要帮助的对象，而不是需要挑战的敌人。

和帮助自己的人打起来，根本没办法谈论什么赢不赢的问题。

“……嘁”

她不可能接受这份帮助，也根本不需要。

恶狠狠地拍开那只手，颤抖着自己撑了起来，刚刚才被砸到地上的身体还站不稳，然而她还是摆出了应战的姿势。

被拍开手的人看到她的动作愣了愣，接着下意识也要摆出出拳的架势，可没摆出来，又收了回去，最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干。

眼看聂万魔要不管不顾地硬揍上去，尹挽泪突然说：

“我还是不懂你在干什么？你就要这么丢人地死缠上去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至少下次再来吧，我看不下去了，好歹也是我的身体”

死死咬着牙的聂万魔，为了回答她，松口说：

“我才不是什么君子……而且这都是你的错，我不能输才对”

这个回答从声量来说，只是轻声呓语，但掩不住话语中的咬牙切齿。

事已至此，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尹挽泪也只能主动担责，说道：

“好吧，我太弱了，行了吗？弱到你怎么纠缠下去，也只是给其他人看你的丑态，先撤退吧，你想想，你也不熟悉我的身体吧？熟悉之后你才能发挥出你真正的力量”

话说到这份上，聂万魔终于决定退一步，她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身，推开了不知什么时候涌上来的人群，离开了这个地方，假装没有听到那个地方传来的任何声音。

但还有一个声音，她无法忽视。

“你到底和他什么仇什么怨？算了，我不关心，但是，你到底在争什么——其实这个我也不关心，我就问问”

尹挽泪的声音自然每时每刻都与她如影随形。

“不蒸馒头争口气吧，哼，你怎么不问问这天下有谁会喜欢输”

拖着像是断了一样的左腿，这下轮到聂万魔像残疾人了，但就算如此，她的话里还是没有半分好口气。

“我看你挺喜欢的啊，不然也不会明知会输还上前挑衅吧？而且，你肯定想着下次有茬继续找吧”

不用说，尹挽泪也不会给她什么好口气。

“……”

这话说得很准，但聂万魔保持沉默并非是赞同她，只是终于没有力气回答她了。

不过，最后一句，她还是说对了的。

……只有暴力的受益者才会支持暴力，所谓受益者当然就是胜者，好吧，接下来的接下来我也会不断地支持暴行，意思就是说——我当然就是胜者。

“不管你怎么挣扎，输了就是输了呀”

尹挽泪的声音还没有中断……可恶，这混蛋，明明在一个身体里面，她难道不会一样痛吗？

发不出声的聂万魔仍旧恶狠狠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