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季疏而言，自己跟厉烆之间到底有没有纠缠并非什么重要的事。

因为从头到尾厉烆从未入过季疏的眼。

相较之下，季疏更在意小舒的想法，奈何小舒虽然醒了过来，可身上的伤已是沉疴难愈，即便胡空空在一旁，面对小舒的伤也是无能为力。

胡空空唤人带小舒下去暂时安顿，委婉地表示她只能勉强给小舒续命，可到底能续多久，是否痛苦，只能听天由命。

“你们要有最坏的打算。”胡空空直言，“她本该命丧天劫之下，被厉烆用禁术强留了那么多年，只怕吃了不少苦。”

季疏看着胡空空欲言又止，内心纠结挣扎全写在脸上。

胡空空负手而立，仿佛猜到季疏会问什么问题一样干脆背过身去，楚鸩见状不免叹气劝道：“虽说我们修道本就是逆天行事，可到头来终要面对人力所不能及之事，天道本就凌驾于众生之上……”

季疏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她心里清楚，楚鸩这话说得没错，修仙修仙，一日未成仙便仍是人，即便是神仙也要面对天道制衡不可滥用神力，可一日为人就终究逃不过七情六欲之苦。

大概是因为季疏脸色太过难看，胡空空也并未有责怪季疏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将话题转移回正事上：“鸟妖小舒方才所言，与你们这次妖界之行有何牵扯？”

这次妖界之行所发生的事，在楚鸩与涂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查漏补缺的情况下，已经全部告知胡空空，面对厉烆的擅闯妖王冢以及朱厌出手的事，胡空空表示自会处理，至于季疏和楚鸩带回来的狗妖多骨，胡空空也表示随他选择。

胡空空既然已经表态，那妖界的事善后的事情，自然便交给她处理，而灰大和灰二要留在青丘的事情，楚鸩和胡空空都没异议，所有事情也算告一段落，至于已经化作人形的天狐内丹如何处置，胡空空不曾明说，身为局外人的季疏和楚鸩也不好追问。

季疏本想辞行，可一方面放心不下鸟妖小舒的身体情况，另一方面以唐随风为首的上仙门六人虽然得知他们已经从妖界回到青丘，可不知如今情况如何，季疏正犹豫着如何开口，身为青丘之主的九尾天狐先开口将他们留了下来。

胡空空道：“此一别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日，寻回内丹一事上还得多谢你们，你们不妨在青丘多留两日，我已派人准备了篝火晚宴招待你们，聊表谢意。”

“殿下这话过誉了，我与楚鸩在妖界闹出了那么多事……”

“不可拒绝。”胡空空语气温柔地笑道，“青丘已经很久没有举办过盛会了，你们就当做我想让青丘热闹热闹的借口吧，多留两日就当养伤了。”

见胡空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楚鸩便做主应了下来：“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朝季疏挑了挑眉。

不知为何，从楚鸩那一双含笑潋滟的桃花眼中季疏读出了一副“我懂你在担心什么”的意思，不由地垂眸浅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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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千百年来都保持着世外桃源模样，除了前段时间突然闯进来的“上仙门五人”突然偷袭九尾天狐一事之外，青丘已经保持了几千年的与世无争。

出了天狐殿后，季疏和楚鸩就在不远处看到了等候已久的灰大灰二兄弟俩和一只胆怯害羞的多骨。

青丘的虽然是狐族的地盘，可也有其他零零散散的妖族在青丘修炼谋生，因此灰大和灰二两只圆滚滚的小灰鼠在青丘的街道中穿行也并不会令人感到意外，甚至看到他们矫健灵活的身手，楚鸩还忍不住给他们鼓掌。

楚鸩随性地依靠在路边屋檐下的柱子上，视线追随着那两只圆滚滚的小灰鼠忍俊不禁道：“他们两兄弟在青丘倒是过得如鱼得水。”

季疏也含笑看着灰大和灰二轻车熟路地从路边摊上买了些新鲜果子，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起来：“你把他们养得很好，性格活泼可爱、讨人喜欢，所以走到哪都有漂亮的姐姐愿意给他们送果子吃。”

季疏话音刚落，前头模样呆呆的灰二就被一旁身材婀娜多姿的狐狸女塞了一颗红彤彤的果子进嘴里，灰二下意识地嚼了几口才想起来跟眼前的狐狸女道谢，反而被心花怒放的狐狸女抱起来揉搓了一顿。

最后灰大和灰二拖着一袋子的果子和糕点来到季疏和楚鸩面前，灰大搓了搓鼻子，模样神气地叉腰道：“九鸟九鸟，这是我跟弟弟请你和缘疏姐姐吃的！”

“我养了你们那么多年，终于吃上你们的饭了！”楚鸩摆出一副十分感动的表情，一只手将灰大和灰二同时抱起，“一想到你们要留在青丘修炼，小爷莫名有种好大儿要背井离乡去上学的辛酸。”

性格比较傲娇的灰大明显不太适应楚鸩的突然变化，挣扎着要逃出楚鸩的怀抱，可惜二者之间力量悬殊，只好向在一旁掩唇轻笑的季疏求救：“九鸟你说什么胡话呢？这么多人看着呢，快放开我！救我——剑尊大人救救我——”

灰二手里还拿着一块路边狐狸爷爷塞过来糕点，嘴角沾着些许碎屑，呆呆地眨眨眼睛：“可是……九鸟……你什么时候有儿子了呀？”

楚鸩：“……”

灰大：“……”

愚蠢的弟弟啊！

“扑哧——”季疏没忍住笑出了声，为了缓解尴尬只好揉了揉跟在一旁的小狗脑袋。

多骨乖巧地蹭了蹭季疏的手，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你、你们什么时候走？我、我可以跟你们走吗？”

顾不上那头拎着灰二去教训的楚鸩和灰大，季疏蹲下与多骨平视，耐心地开口：“关于你的去留问题，天狐表示一切随你心意，我与楚鸩认为你从小就在人界生存，更适应人界的环境，所以想带你回人界，你愿意吗？”

听明白了季疏话里的意思，多骨眼底的欣喜根本遮掩不住，又圆又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我可以跟你们走吗？”

“当然可以，不过有件事要先跟你说清楚，我们会在灵籁山上待很久。”说到这里季疏看了眼楚鸩越走越远的背影，“山上除了我和楚鸩，还有楚鸩的师父和师妹，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还有一只还未开灵智的小黄狗，名字叫茸茸，你们要好好相处。”

多骨连忙答应：“嗯嗯，我、我只要跟着你们，什么都可以！”

多骨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看到眼前的女子就想要跟着她，但在妖界时只有眼前的女子和远处的那个男子向自己伸出援手，不但带着自己见识到了很多大妖，还替他重新整理了山洞，就好像只要跟着他们，自己就能有家了！

季疏见多骨激动的模样，还是敛了笑，认真地道：“还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不能向外人透露，若未来有一天……你一定要保护好山上的人。”

“我、我会的！”

多骨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季疏的态度转变得如此突兀，可面对季疏认真的模样，他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年纪尚小还是懵懂无知的小狗妖不知道什么叫做承诺，可这一句话贯彻了他的一生。

青丘午后的阳光有些许灼人，街上的妖族纷纷在吃过午饭后选择了回家小憩片刻，季疏刚在灰大的强烈推荐下吃了一碗鸡汤面感觉有些撑，站起身打算散会步，恰逢桃花如雨洒落，灰大热情地介绍这是青丘长老的秘术。

“灼长老说每天弄这么一场花雨，既赏心悦目又能让青丘的子民伴着花香入眠，醒来才有更充沛的精力修炼。”

楚鸩喝完最后一口鸡汤，示意灰大去结账，站起身走到季疏身旁，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前面巷子尽头左拐后有个结界，人应该在那里。”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季疏微怔，反应过来后刚想开口道谢，却又被楚鸩打断，楚鸩随意地摆了摆手：“你去吧，我带着这三只小妖怪再逛逛，灰大说青丘有饭后午睡的习惯，花雨过后一刻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东南面的结界防守最弱。”

“你怎么知道？”季疏好奇。

楚鸩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因为那边原本是胡四守着的，灰大说胡四被他老娘拧着耳朵去疗伤了……快去吧，唐随风好像受伤了。”

听楚鸩这么说，季疏也不再多言，顺着花瓣来源一人独自走到了巷子深处。

周围确实有结界的气息，季疏挥袖召出少微剑，往少微剑中注入灵力，少微剑在空中漂浮片刻，骤然震出一圈金光闪耀的涟漪。

灵力汇聚而成的波纹平整地向四周扩散，只有东北一角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发生了变化。

季疏伸出二指凭空一划，一道结界如同绸缎一般断裂开来，巷子深处露出了另一条隐蔽得只能容下一人通行的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