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发生的事也太突然,但江湖行走就是这样,是常有这样的“惊喜”发生,不断有人莫名闯入,也有人无故消失,以至于他们相互护持走了很远,不想一路走下去,便也把这座山给翻了,又走了一段了。
进了一个村,恰巧一个回家的夜路行者,带他们回了家。不过有了定所也不能倒头就睡,还要帮这位濒死兄弟渡丹气逼毒疗伤,施针敷药,最后楚姿因身子还未恢复,又渡了真气,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轩宇虽一直尽心帮扶着取材熬药、端水打理,但仍愧疚不已,在给那侠士伤上敷完药,就彻夜守在楚姿身边,看着她。
窗外景象从暗到明,从清晨芬香景气,到日射房梁,气温渐热了,房外鸡犬相闻、门前沸沸扬扬,人来人往,轩宇就坐在床边椅子上,看着她少有没闹腾的睡过了,芳睡正酣,房屋人家进来道:“小伙,吃饭了,给你们端来了,可睡得好。”
“睡得很好,多谢。”轩宇起身向他走来,“劳驾了,就放这吧。”
“没事没事。”那老兄弟朴实憨厚的笑道,“对了,小伙儿,今早上,和你们一起的那大小伙子走了,还让我把这封信给你。”
“这么快就好了?”轩宇接过信问道。
“嗯,昨天看着伤得挺重的,今儿看上去挺硬挺的,就是起色和心情不怎样好。”
“好,多谢您了。”
“诶,不用客气。”老兄弟摆了摆手,转身就走了。
轩宇打开了信封,仍是一股硬生生的霸道之气:
冤有头,债有主,不欲拖累旁人,谅不辞而别;
闻得姑娘为我疗养而累跨,无以为报,但我王磊虎必当铭记于心,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日江湖再见,必定生死与共;
磊虎粗俗之人,若义士不嫌弃,定与义士结拜金兰,生死兄弟,如何?
到时候,再与义士手中神剑切磋一二,告辞!
“江湖中人果真直爽快意,他日若见,必定竭力赴约。”轩宇看过颇为感触,折起信件的谈道。
“赴什么约?男的还是女的?”身后传来一声。
轩宇转过头连忙走到床前:“阿楚,终于醒了。”
“嗯,我睡多久了?”
“现在已是未时日映了。”
“啊,都下午了。那,那个人醒了没?”
“他都走了,留了封信。”轩宇递给她,看她晕乎乎的又问道,“头晕了?”
“还好,就是重重的。”楚姿拍了拍脑袋,“想来也是,早走得好,留下来也不心安。”
“可他明明伤得那么重,都差点断气了。”
“内力强催的,江湖中人,又是他这样独来独往的,各处挑战树敌,死里逃生好多回了,经验老道着呢,你就甭担心了,像这种被人救的次数可不多,多半自救。”
“你以前也是这样?”
这敏感的话题又来了,经历是自己,伤心憔悴的却是别人,楚姿只好笑道:“怎么会,不是还有小银嘛。”楚姿指了指腰间,才让担忧的目光淡退了一半。
“内力强催,满身疤痕……”轩宇心如刀绞的想象着楚姿每每穷困无路时内力强催之下,艰难逃生的处境,便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这样活着。
面对着默然的轩宇,楚姿在轩宇面前晃动了几下手:“喂喂——轩宇哥哥,我们是不是吃完老伯的饭就要赶路了?”楚姿跳下床,走到桌前嗅了嗅,开心的捧场道,“嗯,真香,快来吃呀。”
“那你身子……”
“放心吧,好着呢!”
饭后,他们谢过老伯房家,就背起行囊继续赶路,一路朝西,又走进了山林里,正值日晒烤炙之时,树林斑驳、林风徐徐,又有小溪泉流,冰爽清凉,楚姿都忍不住想要睡进去,浑身浸湿,不起来了,轩宇被身边这小孩行为逗得无可奈何,只是一旁看着,任由她玩水泡手,忽的一个不留神,一滩凉水就扑在他脸上、沾在他衣服上,令他躲不及,楚姿笑得不能自已,愈发的用水追着他泼了。
“阿楚,别闹了。”
“哎,也真是的,这么热的天,还捂这么严实,也不降降温,不怕中暑毒?”
“还好。”
“哎,你究竟是军家的,还是释家道家的呀?啊,道佛系青年呀?耐性这般好,也不知道平日温润性子如何带得了兵?可服得了众?”
“……”轩宇只是抿着嘴,看着她胡搅蛮缠,瞎猜乱想。
“哎,真是搞不懂,像你们这种平淡的性格,到底无不无聊吗,怎么能活这么久的?”楚姿好奇的打量他,“你到底什么构造的呀,活得累不累呀?”
“……”
“哎呀,我可是认真的,你说你一天能说几个字,这么正正经经的端着,能受得了吗?要是我呀,最多不过三分钟,而且三分钟都长了。”
楚姿黏着他的手臂认真打量,轩宇也只是看着她笑笑,或者就是摇摇头,楚姿跳着大喊道,“哥,你能自己找个话题跟我谈谈吗?之前大多都是我问你答的,你说这叫聊天吗?”
“那阿楚想说什么?”
“那哥想说什么?”……“你就不能正常的聊聊天吗?”……
“怎么总觉得跟你说话都是对话,是上司命令下级呢,还是下级回答上司,都不像平常人家的聊天。”……“和你一起后,我都不知道这天怎么聊得了。”……
“诶呀!哥——我总觉得和别人说话不是这样的!到底哪里不对了?”
……
他们哥俩向林子路上走去,楚姿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陌生无理,可就是按捺不住的非要弄明白,轩宇本就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可又不忍她再自言自语下去,便飞速运转着大脑,组织语言:“那,那你说说,崆峒醴溪有什么好玩的?”
一听到这玩的话题,楚姿顿时有数不尽的话在脑子里略过,霎时间,大放异彩,精神抖擞的与他说道:
“听闻崆峒镇民风淳朴、美食丰富、玩物节日甚多,而且节日都很独特,节目也很清奇震撼,夜里还有鬼市最为热闹,最重要的是住的那个地方四面环山钳湖,而且草药极盛,绝对不虚此行的。”
……
“是吗?”
“对呀,最喜欢晚上了,可热闹呢。你知道吗?晚上一到,大家都吃完饭,就出门散步,庭院有下棋的吆喝,戏台上有唱戏的,河边有放花灯、烟火的,街边摊还有猜灯谜、买面具、小吃等,大街上有踩高跷的,耍大龙的,牵姻缘的,求签问道等等等等,以前一年一次,现在是天天如此热闹呢,可以说比溪泺更热腾有趣。不过白天也不错,不过是大家干活的日子。”
“听得出阿楚很是期待。”
“那是当然。”
楚姿说得可来劲了,一把手搭到轩宇肩上,跟他说以前在这跟几个哥们降过什么妖魔,采过什么药材,玩过什么样的烟火,看过什么艺戏,跳到奇缘树上窥过别人的心事,反正就是途中遇过的奇闻趣友之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轩宇也听得是五味杂陈,愁悦参半。一个是参天大树,□□笔直;一个是缠藤绕蔓,倚树而立。他们就这样向林子深处走去,向目的地行去。
兄妹两人游山玩水,越岭翻山,因楚姿多动好事闲不住,总要闹腾几下,才能欢喜片刻。况且有一技之长之人,真要是停止荒废,多半是不甘心的。楚姿,也时常技痒,所以又和轩宇商量,自己只和他比试,不算破规,轩宇也通情达理,答应了下来。
且虽说楚姿保证会避其锋芒,绝不会弄断自己的泽桃剑,可轩宇还是为避免风险,拒不开鞘。所以,行至某一带林中,他们就边走边比试了起来,遇河则一个凌波微步,一个巧点河石浮物;遇崎岖山地则倚借地势,飞岩走壁,于枝叶间飞奔游走,相互抗衡,既不让对方有机可乘,又不让对方飞落悬崖或跌撞擦伤在凸石尖物之上。
由于楚姿行历江湖,身经百战,剑法招数不是几套剑法招式可言,且颇为出其不意,诡异至极,危时点到为止、游刃有余。而轩宇从小悟性极高,天赋异禀,因此几番三次下来,剑术造诣受尽点拨,突飞猛进,不下几次就能粗浅的水上漂,壁上行,而且面对楚姿的突袭,也更加的快速敏捷、从容不迫了。
楚姿欣喜若狂,说道自己好久没这么痛快肆虐,略有种棋逢对手的快感。也只当这是和云淡风轻的宇哥哥活跃气氛、消磨时光;轩宇虽不言,心中全然觉得这就是楚姿有意精进他的造诣,心中更是感激,越发不想辜负。想要与她提及半点,想找机会感谢一番,可不管怎么想要道谢之时,还是被深谙人际的楚姿占得话语权,还没等他说口,就不留痕迹的转移到其他话题上去了,而且还给轩宇一种就是陪她玩的意味,若不是心中坚定之人,也就信以为真,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错失了机缘,因此轩宇只得把这份感激藏于心中,付诸于行动,更加提升自己能力,使自己更加的强大,好好的用一生保护她、偿还她、感激她,哪怕以后嫁给他人,也绝不会让她在别人家受半点委屈。
他们就这样时而比试,时而傍溪休息,时而平常赶路,有时又先发制人的突袭,不过都被巧妙扭转,最后都化为平局收尾。这样赶路的确不一会就到了崆峒醴溪,楚姿好一阵感叹一下子就到了,可也才发觉时间也不早了。
“哇,我真没觉得过了多久呀,为何天就已经这么黑了。”
“现在大约是黄昏之时。”
“也是戊时一更了嘛,不过半个时辰就人定了,还得走一会儿路,才能到呢。”
“不过现在还算热闹,不是你喜欢的嘛?”
“也已经错过了,人们最热闹的时候了,至少龙狮会是看不成了,嗯……”楚姿看着街面摊边,纷纷忙着收摊的人们。
“还有什么蒸糕、发粑、糖葫芦、烤鸡、香串都没了。”楚姿嘟囔着嘴。
她摸着饿扁扁的肚子,时而咕哝咕哝叫,的走着,不久飘来一阵淡淡的香雾,轩宇微喘着说:“阿楚,给,只有豆花了,先填填肚子吧。”
“诶!哥,正好呢。哪买的?”
轩宇指着后边一个正在收摊的驼背老爷爷说:“刚看见位老人从巷里出来,还有个小孩正在付钱买,没来得及跟你说。”
轩宇刚说完,只见楚姿慢慢的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道:“哥,不是跟你说过,戊时即过鬼门开吗?”
楚姿阴深深的笑着,不出所料,轩宇怔了一下,看了一下碗中的豆花说道,“那……”正要把递出去的手收回来。
“别别别,没事的,能吃。”楚姿早就料到涉世未深的哥哥会如此反应,连忙把那碗热腾腾的豆腐脑夺过来,大口喝了一口,“大晚上的,人鬼不分,但这东西,我看了可以吃,而且很好吃的!”然后又喝了一口,就递给了轩宇,“给!”
“我不饿。”
“你就别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吗,不然你提前吃了?爬山涉水,耗量大,你又不是神仙。再说了,我都喝了两大口了,不饿了,也没有毒,能喝的。”楚姿又不禁要恶搞一下道,“嗷,我明白了,难不成哥哥堂堂一军人,怕鬼了不成,还是嫌弃我?你总得选一个理由呗。”
“我,没有。只是……”
“哎呀,你这种知礼明仪,恭谨谦卑之人,势必谦让旁人,绝不会吃独食的。饿着肚子,也不会说的。”楚姿拿过他的手,把剩下的一半递给他,“好兄弟,分杯羹。再说了,这看似一半吧,可这碗上宽下窄的,我也不好再把多余的吐出来吧,再说了权当你们的补偿,我多喝几口也没关系的,对吧。”
轩宇握着这温温的碗,心间暖暖的,再看着那清澈的眼眸,一饮而下了。
“嗯,这才是我哥嘛。”楚姿跃起勾搭在他肩上,“哥,待会鬼市开了,带你逛一逛如何?”
“今天跑了这么一天,你可吃得消。”
“吾乃江湖若若狂生,没问题的。”
“那便好。”
接着他们兄妹俩就在黑不溜秋,寂寥一片的街市,把火前行至住处,地处繁华市井的一处偏僻郊隅,临江吊脚套楼,他们探了探房间,分了各自的卧房,整了整行李,楚姿就拉着轩宇出去了。平常人日出做,日落息的,恐怕从来都不知道鬼市的存在,或者就算知道也有些的决计不出来,但还是少不了一些好奇的人涉足于此,不少人也因此神秘消失,不知所踪。
走过一段僻静巷道,透过不远高竖,刻有“忘川渡”的老字楼牌,又是一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车马水龙,络绎不绝的喧闹场景。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