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北扯了扯唇线:“你在胡说什么?”
平南懒懒的哦了一声,“看着你年纪挺大。”他咬重最后那个字。
曲北有些恼怒,但又不想在珍珠面前显得自己很计较这种事,平南身上的稚嫩劲儿还没完全褪去,眼神清澈愚蠢,做事总是不假思索,任性妄为,在他看来和平南逞那点口舌之能是一件拉低水准的事。
谢阳是个天生冷静的小孩,对上珍珠的视线主动问好:“珍珠姐姐。”
珍珠是第一次见谢阳,蓝月岛最初是有学校的,不过最多只能上完小学,再后面的就要附近镇上去了。国家实行义务教育后大家更愿意把孩子送到外面去读书,只有放假才会接回蓝月岛。
谢阳今年升初中,这次是跟曲北上岛接谢嘉和小渔准备开学。
怕打扰到王淑华休息,几人中午吃完饭去了冷饮店。
珍珠把曲北带来的那些水果留给了王淑华一部分,剩下的都洗净放在桌上给谢嘉他们吃。
谢阳面无表情提出要检查谢嘉的假期作业,谢嘉水果也不吃了,生怕下一秒谢阳就会对他开始审判。两人虽是亲兄弟,但性格截然相反,谢嘉倒也不是真的怕这个哥哥,只是知道自己暑期里大半时间都在玩,作业都是这几天才赶完的,不免心虚。
好在有惊无险,谢阳对他的要求不高,写完就行,翻阅间还意外地发现谢嘉这次数学作业后面的错题率很低,他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夸了谢嘉两句,谢嘉这才放下心来,拿起盘子里的草莓立马伏在桌子上跟小渔一起画画。
曲北上岛主要是为了上次阿黄嘴里叼着的那部手机,只是手机在几场大雨里浸水太多次,找了好几个店都被告知已经属于报废状态,连里面的电话卡都完全损坏。
珍珠偏头看向平南,他满不在乎道:“坏了就坏了。”反正他一开始对这个也没有抱什么希望。
曲北闻言稍稍皱了皱眉头,他在岛上打听过,竟无一人知道平南究竟是何时上岛,如今又看到平南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不关心,心中疑虑更甚,正打算问平南究竟还要赖在这里多久,身后却传来了吵架的声音。
谢嘉指着画上的人沉戾的问道:“你说这是谁?”
小渔嘴角还挂着笑,丝毫没发觉谢嘉已经在生气的边缘,甜甜道:“小阳哥哥呀。”
谢嘉指尖都快把纸上那个小人戳烂了:“那我呢,你为什么只画他不画我。”
“江小渔。”
小渔被他吼的后脊发麻,用手护着画,畏着脖子没什么威胁力的生气道:“我不要和你玩了,你总是管着我。”
谢嘉冷言道:“绝交就绝交,多稀罕呢,你以为谢阳想跟你玩,他是我哥哥,他凭什么跟你一起玩。”
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的小渔委屈的眼泪立马就顺着脸往下淌,哭的喘不匀气:“我再也不要跟你一起玩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不玩就不玩。”
几乎是话音落地的瞬间,谢嘉气的伸手用力一推,小渔摔倒在石子地上。
珍珠望着站在那居高临下的谢嘉,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错乱的,零碎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翻滚,带着一丝刺痛,仿若小渔受的伤都如数传感到她的身上,心口漫上一股窒息感。
她惶惶不安的转过头,看到平南,竟不知何故朝后退了一步。
平南此刻也陷入一种奇异的感觉里,抬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他手指动了动,想上前,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那边谢阳和曲北已经反应过来,连忙扶起了小渔轻声安慰,谢阳严肃地把谢嘉用力扯过来:“道歉。”
谢嘉从小渔摔倒的那一刻就已经害怕,却仍底气不足的梗着脖子说:“我不,凭什么要我跟她道歉,是她先说不跟我玩的。”
谢阳:“不跟你玩你就要推她?”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们才不会这样,她昨天还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谢嘉像是找到了由头,据理力争把过错全部推了出去,好似要不是谢阳今日登岛,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谢阳再冷静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脸色阴沉可怖,用更大的力抓住谢嘉责问。他和谢嘉之间隔着几岁,平时交流不多,但谢嘉向来很少在他面前放肆,顶多嘴硬两句,没想现在不仅不知悔改,还要推卸责任,两人眼看着针锋相对就要打起来。
珍珠正了正神色,清醒过来连忙拉开他们。
小渔已经哭的泣不成声,膝盖也破了皮,伏在曲北身上止不住的抽泣。
店里没药,珍珠对谢嘉他们也不好插手,拿纸巾把小渔的眼泪擦干净,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家上药,这附近就算王家最近。
小渔睁开哭的通红的双眼,微微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抱珍珠。
珍珠双手抱起她,又问从刚刚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平南要不要一起回家,免得他在这里不适应,没看到他眼里的后来增添的晦暗不明。
谢嘉谢阳和曲北按照关系算,沾着一点远亲,处理这种事情比他们两个都方便。
平南收拾好小渔的书包,递过去道:“还是我抱着吧。”
就算小渔再瘦也是个八岁孩子,也不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细腿,这么远的路她能一直抱着吗。
小渔倒也没有拒绝,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抽抽搭搭又伏在平南的肩上流眼泪,走到半路都没止住抽泣,平南无奈的伸手抚了抚她的背,柔声道:“好了不要哭了,等下我帮你打回去。”
小渔流着眼泪转头,看着平南的侧脸对这种以暴制暴的方法不敢相信,这和她在学校学到的东西背道而驰。
小姑娘颤颤地收回手,没有再抱住他的脖子。
珍珠低头没忍住笑了笑。
平南:“……”
谢嘉推的重,地上又全是碎石子,小渔两条腿都磕破了,左手也有一点擦伤。
家里的药品是常备的,之前王淑华不稳定的时候也总是喜欢跑出去,下着雨腿脚又不好,珍珠帮她清理过很多次,经验丰富。
把伤口周围的灰尘擦干净,再用棉签站着红药水轻轻点涂在上面,珍珠轻轻呼着气,动作轻柔的帮她处理完伤口,又贴了好几个创口贴,小渔终于止住眼泪,小脸委屈巴巴的还在生气。
“我一辈子都不要再跟谢嘉一起玩了,我讨厌他。”
这话听着就是在赌气,谢嘉脾气不好又不是一天两天,小孩子之间矛盾多,两个人总是隔几天就吵架又和好,有时候两个人到她那去买两杯可乐都能上一秒还在尖叫吵架,下一秒又手拉着手一起去玩。
而且一辈子那么长,谁说的准呢。
珍珠顺着她的脾气哄人:“好啊,那我们以后不跟他一起玩了。”
她又赌气道:“我以后只跟阳阳哥哥玩。”好像这样就能惩罚到谢嘉,让他也气死。
小渔说完自以为小心翼翼的偷瞄了平南一眼,心有余悸的靠近珍珠耳边说:“姐姐,那个哥哥也会打人吗?”
那个哥哥,平南挑起眉,今早还叫他平南哥哥,现在过河拆桥改称他为那个哥哥了,小没良心,他要不是为了哄她能说出那种话,也不想想是谁一路把她抱回来的。
“我不知道。”珍珠这样说。
平南倏地锁紧眉头,什么叫她不知道,他难道会是谢嘉那种会随意发脾气的幼稚鬼?
小渔眼神极为诚恳:“我觉得小北哥哥就不会。”
“什么叫他就不会,我难道就会?”平南听不下去了,一个两个都冤枉他。
小渔吓的缩回脖子,嘴巴又是一扁眼泪跟着就要往下掉,平南烦闷的哼了口气,看着她肿起来的眼睛又忍了下去。
珍珠寻思着曲北那还要好一会,怕小渔又哭,瞪了一眼平南立刻提议道:“我陪你玩一会好不好,你们前面在画什么?”
小渔吸了下鼻子,从包里拿出彩铅,翻开自己的图画本给她看。
白色的纸张上面是一幅很卡通的简笔画,除了那个小男孩她真看不出是谢阳以外,基本上能一目了然。
大树白云小草,小朋友都这么画。
平南收拾好药箱坐在桌子对面,看她们那一副要画出世界名画的气势,语气悠悠道:“你还会画画呢。”
珍珠拿起一只黑色的彩铅,突然很顺手的在手上转了几圈,一瞬间像打开了什么通关密码。
她捏住画笔朝平南比画了两下,几乎是落笔的瞬间,脑海里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去动笔,完全是凭借本能的操作。
异样的,又肯定的感觉萦绕在她的心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画些什么,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像在释放被压抑很久的情绪,是许久未呼吸的空气。
小渔画了一会停下了自己手里的画笔,钦佩的看着珍珠早已忘记自己还在抽泣。
没过一会,一幅简单的人像素描跃然于画纸上,线条简练,笔触细腻,几下就抓住了人物的精髓。
一时之间,客厅静默一片,就连珍珠本人都没想到,她之前一直以为指腹那里的薄茧是干粗活留下的,毕竟这才符合一个贫穷的小岛少女形象。
平南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拿过她的画惊讶道:“王珍珠,原来你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