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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轰天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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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军要了瓶啤酒,给自己斟上,吸着杯沿上快要溢出的白沫儿。

杯中的啤酒瞬间少了一大截,李建军喑哑地说:“那些事……不值得说。”

关于前几年的那场车祸赵红梅也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它直接带走了李师傅的妻子和女儿,那种滋味……非成家的人不能够体会。

赵红梅也转头要了一瓶啤酒,默默的从桌边捞起瓶起子,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他们这一桌三个人好像都没做什么错事,倒是各惨各的,有点好笑。

赵红梅以前是经常帮老公倒酒的,自己没怎么喝过酒,她曾经不懂这酒有啥好喝的,还做的各种口味品种。

一是难喝、二是伤身体、三是耽误事。

现在却特别想喝一杯,只为自己喝。

啤酒没什么读书苦苦的,有点点涩味,倒是不辣,有短暂的自由的滋味。

只是,有些自由的背后却是无依无靠呀!

此时一杯猝然下肚,即使是度数这么低的啤酒,也让她耳朵全都变红了,浑身钝钝的,目酣神迷。

她指指李建军身上的衣服,又问他:“现在过得咋样?在一中上班呢?”

李建军似乎也有一点情绪流动,他摆摆手:“啥呀,就是过年时候帮他们看了几天学校,也没给我钱,春夏秋冬校服一样给我一套,就凑合穿呗。”

赵红梅舌根子有点发软:“那你现在忙活啥呢?”

“……就在家,混呗。”李建军又低头抿起了自己杯中的酒。

刚才一直没碰小菜的他,在盘子的最边缘夹了一根辣拌桔梗,咬了半根,咀嚼着。

赵红梅的眼前,李建军的腮帮子鼓起又皱下去、鼓起又皱下去。

“他妈的!”李建军突然一拍桌子,把筷子摔到了桌上,长叹了一大口气,这番动作把旁边沉浸吃面的林芳芳吓了一小跳。

可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迅速完成了一个变色龙打扮般的转变,掩盖了自己全部情绪波动过后的痕迹,扭头冲着后厨喊:“这桔梗太老了!咋整的啊?!”

赵红梅黯黯,她分明看到他的喉结颤动了一下,捏了拳头。

他所压抑的是什么?一种不甘、一种无力、一种屈辱?……总之是一种杂糅而成的很复杂的表情,她在很多人的脸上都曾经看到过。

什么?很多人?那是哪里?

对了……好像是某届职工代表大会。

旁边的林芳芳吃完了,把筷子并放在面碗上,坐在位置上,手脚乱动,有些不安的四处张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她毫无征兆的从椅子上站起,头也不回地往厨房里跑。

“芳芳!你干嘛去?!”赵红梅一惊,赶忙去追她,慌乱中没注意到手侧的啤酒瓶子,不小心把它碰翻了,白花花的啤酒沫流了一地。

忙乱中最常出错,赵红梅一脚正踩到那满地的酒沫子上,滑溜溜的瓷砖地再加上液体,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大头朝下跪摔在地上,磕到了膝盖,她痛的张大嘴巴,半天没发出什么声音。

“你谁啊!干嘛呢?哪来的……这后厨,客人不能进来!……你别乱动我东西啊……”

“这是个疯老娘们啊?”

“赶紧把她弄走啊,锅上开着火呢……”

厨房深处起了一波骚乱,传来锅碗瓢盆儿的晃荡碰撞声,厨师口不择言的骂声和林芳芳的笑声相混合,像两股势力相争相斗,谁都不肯放松,轮流登顶,也并没哪方占据到全部的上风。

李建军敏锐的捕捉到了赵红梅那双求助的眼,他腾的起身,直往后厨里冲。

可是已经晚了,他半只脚刚踏进厨房的门槛,眼前布帘子还没来得及掀开。

“哎,你别碰那调料区……”

“轰隆隆轰隆隆隆隆!——”外面所有的人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一股烈火从厨房的方位冲了出来,火舌迅速弥漫了半间店铺,不少人直接被这股热浪燎昏过去了。

劈劈啪啪的火声反而衬的人声静谧。

爆鸣声过后,大地仿佛也怒吼,巨大的声浪把玻璃全部震碎,哗啦哗啦掉了一地。

耳膜里只旋转着嗡嗡的耳鸣,又忽然转为尖锐的高音,被这股力量挟住的人,无法挣脱,更无处逃离。

靠近门边的人们反应过来以后什么也不顾了,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最后的时刻,赵红梅闻到了一股油盐味,还有十三香混合着面粉的味道,让人有点窒息。

她闭上眼睛,心想。

这饭馆炒菜还用十三香?我做的比他强多少倍去了!

就再也没有力气动弹和乱想了,大脑和世界断了链接,微笑着合上了双眼。

——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处一片纯白世界。

赵红梅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随之而来的身体上的疼痛让她清醒了:我还活着。

她努力转了转头,右侧的病床上看到了林芳芳那张熟悉的侧脸,白皙的皮肤像被烤熟了一样通红通红的,伤口叠着伤口,好几处露出的皮肤破溃,水泡往外流着黄水。

她应该是伤的最重的吧。

赵红梅身上火烧火燎的疼,她又转了下头,左边病床上的病人头上缠了绷带,只看到下半张脸,眼睛聚焦后,是李建军那张脸颊深陷的瓦刀脸,他受的伤也不小,绷带上还有凝结成块状的的血痕。

外面走来的步伐轻轻的,应该是几位护士小姐。

她们似乎推着车一边走一边在聊天。

五感被夺去又恢复以后,是非常灵敏的,赵红梅好像能听到一段距离以外的护士们清晰的对话声,清晰的像是她们正站在她床头似的。

一个年轻些的小护士细声细语的说:“哎你听说了吗?太吓人了,那女的是个疯子!”

“什么?”旁边另一个护士似乎很感兴趣。

“前天送来的那帮人啊!那面馆为啥爆炸,就是有个女的,跑进他们厨房里乱翻乱砸,弄撒了半袋子面粉,厨房那灶上火还开着呢,一下子就爆炸了!老吓人了,就是那个疯子闹的!”语音还没落地,她立马补上了一句,“你别和别人瞎说啊。”

旁边的护士发出惊愕的声音。

两人来到了这间病房的门口,进行管理的查房。

赵红梅看到她们进来了,想叫她们,可是喉咙干痛像被封住了似的,嘴巴发不出声音,她强撑着扎着葡萄糖的手,在被子上不断地动着手指。

“哎!护士长!这醒了一个!”那小护士看到她在动,立马跑了过来。

“太好了,你快去叫医生过来看看!”护士长指挥小护士快去找人,自己小跑来到了赵红梅的病床前,检查了一下输液架上的液体,又逐一检查着她的状况,随后一直对她说话,尝试把她唤醒。

赵红梅没法说话,但是她能听到那位护士长急迫的呼唤声,以及眼睛里悲悯的期待的光芒。

她努力地抬头、眨眼回应她。

——

赵红梅醒了以后,几小时就能自己支撑着坐起来了,她斜靠在墙上,努力的分散注意力,以便忍受着身阵阵上袭来的痛楚。

可是病房里又能有什么新鲜玩应儿?

四四方方的白墙都快被她给看穿了,不知为何,这间房里的每个病人好像都没有人来看望,每人床头的小柜上自然什么都没有,几台病床上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面部烧伤,多多少少缠绕着纱布,她看不清他们的脸。

是还没过危险期所以禁止探访吗?赵红梅心里嘀咕着,她觉得那起码也要允许几个人的家属过来看看吧,不然他们的家人得有多担心啊!

她忽然有点头晕,眼神一虚,在这虚光中看见了很多不同的影子。

她看见了自己第一次带母亲来检查身体时候的样子,由于搞不清楚医院的结构,又不好意思拉下脸去找人问,一侧扶着虚弱的母亲,另一侧手里紧紧攥着挂号的单据,站在大厅里缓缓前行,左顾右盼,一脸的迷茫。

她看见了病床上的母亲,那时母亲已经瘫痪了,她每天上班前、午休、下班后,一日三趟的来照顾母亲。母亲是一辈子的教师,要强,晚年却连自己如厕都做不到,只能依靠着女儿照顾。

她记得有一天,母亲嚅嗫着嘴唇,艰难地说:“咱别治了,要花好多钱……”她捂着嘴巴,更加艰难地说:“妈,你一定要撑下去,别想那么多……”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母亲像是哄着她一般,笑了笑:“好,我一定坚持着,妈还要帮你带小外孙小外孙女呢。”

她看见了那次赵越半夜突然发高烧,呕吐不止,她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好,把赵越抱来了医院,病床那么大,赵越却那么小。小小的孩子手上的血管难找,还不能够在手上打针输液,就打着头皮针,眼皮闭着,在病床上瑟瑟发抖。

看着瑟瑟发抖又没法抱起的自己的孩子,她想起人体的冷热是相对的,一般与环境的温度相差越高就会越冷。可是她摸摸赵越的头,可能是药水太冷了,表面上还是冰冰凉凉的,她不懂得,她把输液管的一部分含在嘴巴里,双手贴在赵越的额头和后脑,焐着小脑袋,希望能让他躺的舒服一点,也希望能把自己的体温传给自己小小的孩子。

直到半瓶盐水吊完,她终于等到了医生,说还好送来的早,不然孩子非得吐脱水、烧痴呆。那时候她才勉强的笑了笑。

她又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几张病历单上面细细密密的小字。

病房的灯彻夜亮着,这是一个孤独明亮的夜晚,颗颗星星的轨迹相连成两字,写着的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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