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高三第三学期开学放榜,我终于拳打村上,脚踢崇丰,回到了刚刚考入乌野时第八名的席位。
不过可能是因为寒假的时候刷题刷得太狠了,我现在看很多汉字和片假名都会突然感觉它们变得有点陌生。
在心理学上,这种症状叫“完形崩溃”,指的是过度重复一个字、词、短语,会导致脑内神经元暂时认为该字、词、短语属于重复的无效信息,从而引发一系列问题。
简单的说,就是一个字看太多次之后,会突然变得不认识这个字。
还在寒假的时候,这个小病就给我造成了一点麻烦。每次出现这种情况,基本就说明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
至于我休息时会干什么,基本看这个症状出现在什么时段。
如果是出现在中午,我会暂时放下学习,到楼下去给午餐高峰时段忙碌的父母帮忙。帮他们给客人上菜、点单、结账什么的。
等到高峰时段过去了,我们再一家人一起吃饭,闲聊一些下饭用的没营养话题。
如果是出现在下午,那我就穿上厚外套出门去随便走走,或者骑自行车去远一点的大型商场转转,看看有没有想买的小东西之类的。
刚入学时买的跟菅原同款不同色的手机绳早就坏掉了,他后来在京都修学旅行的时候买了新的送我。款式是用红绳串起来的一个乌鸦吊坠,一色五件,到处送人,我、他自己、泽村、东峰、清水都有。
田中和西谷可能是想跟清水用同款吧,他们看到清水用上这个东西之后就说在网上也买一个,结果这玩意的网购价格贵是不贵,但它是只批发不零售的,最低起售量是二十个。
于是最后,这个东西就变成了排球部成员的标配,甚至还有多的可以放在活动室里存起来,等着发给下一届和下下届的后辈,给泽村都整笑了。
“那要是出现在夜里怎么办?”
“这个啊……”
确实,这个症状出现在深夜的时候最麻烦。因为我们家并不做夜宵生意,这大晚上的,我也不好自己一个人出门。
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我放假学习状态最好的时候就是晚上,怎么能让区区睡眠占据我的黄金时段。
跟朋友发邮件聊天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我的朋友们一向早睡早起,会在大半夜还醒着的人基本没有,我即使发邮件给他们也都是石沉大海,要等他们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才能捞起来,不具有什么时效性。
因此,这个时候能来拯救我的,也就只有手机里存的那些照片了。
我最常点开的相册毫无疑问是“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的最想包养的帅哥”,作为一个非著名颜狗,我最爱看的当然是这个。
跟菅原聊天的时候,我会说:“要是出现在夜里,我就看看你或者泽村、清水的照片提提神。”但这句话其实不怎么准确,因为这个相册里实际上还有一个人。虽然我不怎么记得人家的名字了,但年初时抓拍他发球姿势的那张照片我看了至今依然提神。
要说不好奇人家是谁,那我一定撒谎了,但是贸然去问菅原:“IH宫城预选赛淘汰你们的青叶城西的主将叫什么名字啊?”这种问题的话,那未免也显得太过没有礼貌了,所以我只好暂时作罢。
考虑到我将来大概也不会跟这位帅哥有什么交集,所以名字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这也没什么。唯一会令我感到可惜的,只有我的手机镜头像素不够高,让这张时机抓得如此完美的照片变模糊了这一点。
“你们想好之后要考哪里了吗?”
“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宫城大学吧,高濑呢?”
“可能也是宫城大学吧。”
“这还真是令人意外啊。”
“为什么意外,不想离家太远所以考本地的大学很正常吧?”
“因为高濑平时都说喜欢京都大学嘛。”
“喜欢的学校和自己想上的学校是两码事,而且就我目前的估分来说,要考京大有点勉强,需要承担相当的风险。与其失败后复读,还不如选择肯定能考上的学校。”
“也是,那你们应该大学也会一起读吧。我的话,之后可能会去上警察专门学校。”
“呜哇……你还真要考这个啊。”
“我一直都说是认真的。”
“好,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哟,泽村警督!”
我跟菅原默契地开始鼓掌,泽村对我们突如其来的整活已经很习惯了,事到如今不会再不好意思,不得不说也是件可惜的事。
对他们会意外我想报考宫城大学这一点,我并不意外。因为哪怕对我自己,这个选择也只是临时起意来的。
当然,宫城大学也是所不错的学校,但它比较有名的其实是师范方面,其他项目就一般般了,原本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不过,自从修学旅行跟菅原聊过关于小学生作文的话题之后,我不知怎么的也开始对教育业感兴趣了。
老实说,我偶尔会被人批评说教欲有点重。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干脆去考一个教师资格证,为我多余的说教欲找个合理的安放地,让它变成一件对社会有益的事呢?
本着这种听起来可能有点好笑的想法,我最终报考了宫城大学,跟菅原又当了四年的大学同学。
因为期末的学习气氛比较紧张,高三最后一个学期的春高宫城预选赛我没再去看,只跟他们说要是打进了全国大赛的话,那毕业的时候我请客,让大家去我家里吃饭。
“你说的哦。”
“吃饭啊……我们部里可能只有月岛会客气一下了。”
“他那个不叫客气,是只能吃这么点。”
“也是。”
最终,他们的成绩没让我失望,饭量也是。
毕业典礼之后,我招待了一群同学后辈来家里吃饭,可把爸妈和我自己折腾得够呛。
总的来说,这个散伙饭我们吃得还是挺开心的。如果这些体育系男子没有吃到一半谈起对战鸥台的比赛就更好了,他们这边吃边哭的,把下班来吃个便饭的上班族客人吓得够呛。
“真是青春啊,妈妈我当年也是这样呢。”
“虽然可以理解,不过我感觉倒是还好。他们明年的经费申请会很容易吧,缘下真是走运啊。”
“小静,你这么说话就太不青春了。”
“反正我就是老气横秋的人,无所谓。”
吃完饭后,我按照母亲的嘱咐送他们出商业街,部员们陆陆续续地四散而走,剩下我跟菅原、泽村在公交站等车。
泽村等的车先来,他朝我们挥挥手告别,然后乘上公交车先走了,只剩下我和将来四年一定还会继续做同学的菅原。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对他没什么即将分离的实感。反正过完这个假期,我们还会在大学报到的时候再相见。
“总觉得有点遗憾。”
“什么?”
“我还是初中生的时候,经常想等上了高中交到一大堆朋友,然后放学一起去唱卡拉OK什么的。结果一大群朋友确实有,但放学后完全没去玩过。”
“这样啊……那现在也来得及。”
“什么?”
“高濑今天还是高中生吧?我们现在去?”
“现在?不好吧,等唱完出来就过十点宵禁时间了。”
我们谈到这里的时候,他等的车刚好来了。
车门打开,菅原站在进门的阶梯上打开钱包找零钱,多拿出了两枚硬币递给我。
“确实不太好哦,要去吗?”
“嗯……嗯——你请客我就去。”
“可以啊。”
车门关闭,我拿出手机给妈妈发邮件说会晚点回去,然后跟菅原大晚上跑到附近另一条更大的商业街里去玩了。
唱完歌出来的时候毫无疑问已经过了十点的宵禁时间,我们在回去的路上毫不意外的遇到了警察问话。
本来我们也都准备回去了,遇到警察问话乖乖被说两句直接去坐公交车就好。但可能是因为有生以来头一次做违法乱纪的事我心虚吧,一被警察拦下,我马上就拉着菅原跑走了。
不跑还好,一跑警察就追了上来。被我拉着走的菅原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逐渐变成了开怀大笑,并在我有点跑累了开始下意识闭眼之后转换定位,变成了他拉着我跑。
要说跑步确实还得看现役体育社团人,凭借着一点点速度优势,我们在一个拐角后藏进了小巷里,成功把巡警大叔忽悠了过去,再鬼鬼祟祟的回到公交站等车回到了家里。
后来即使工作了,我跟菅原、泽村也还是很经常见面并凑在一起吃饭。
泽村在抱怨有些高中生过了宵禁时间还在外面晃悠,被他追着到处跑的时候,我跟菅原会附和他“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像话”“这样可不好啊”之类的话,但不用看我也知道,这家伙一定跟我一样悄悄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