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身边没了庄亦白，周遭都显得安静非常。Pine将刚杀死的蝙蝠兽核取出，放进了终端空间。

他提着枪，仰头看了看溶洞的穹顶。若是庄亦白来了，说不定会喜欢——没有灯光，没有人为照明，可这溶洞却是拥有斑斓的光亮，形状各异的钟乳石林立。

Pine正欲往前走，突然脚步顿住。眸光往后一瞥，下一刻，他飞速往左侧身，狙击枪背在身后，从腰间掏出手.枪，朝着悬空的一块钟乳石打出子弹。“喀”地一声，钟乳石从底部裂开，直直坠下。

下头不平的地势之后，闪出一道人影。

Pine握着枪的手指微紧，冰冷的眉眼却没什么变化。哪怕是仰视着坐在石头上的那人，也不输气势。

眼前的人是个金发狙击手，可却没穿着专业的队服，一度让人怀疑是不是参赛选手。他在看到Pine领口TTC的标志后，戏谑地扯开嘴角：“A国大乱后，那群长老疯了似的想找到的皇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原来在这儿？当个小队队员，参与过家家似的‘B国赛事’。”

Pine眼底的情感如宁静的湖水，他与金发青年如刀的目光对视：“可你不也来过家家了？”

Boton像是被噎了下，他从兜里掏出一团垃圾似的布料，摊开，是队徽。他落到地面，走到Pine身边：“如今看到你活着，挺好。可我很迷惑……”Boton金眸眼光流转，将Pine如今的模样打量，“我后来才知道你是皇室的人，当年那些人那么对你，你不怨？你不恨？他们如今安稳地坐在那个位置，整天蹲在皇宫里也不知道商量出个什么，民生凋敝，狼烟四起。

“Pine，他们的位置坐不了多久了，如今如果你回来，改朝换代就会名正言顺。”

Pine看着他：“你来找我就为说这些？”

Boton摊手：“好吧，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年也被他们害的不惨，我只想拉你当盟友，加入我们话，事情会更好办。”他递出一块蓝色铭牌，“星轨交界的黑市，用这个找我。”

Pine掀起眼皮看了看Boton，最后还是接下了。

Boton笑笑：“说明你在B国也并没有什么牵挂嘛。”他拍拍Pine的肩，“一句题外话，你们队的Kan，手里不干净。”

说罢，Boton手枪朝身边开了一枪，紫色的时空裂缝打开，他走进去，挥挥手，看着Pine，笑着说：“我相信你会回来的。”

——

庄亦白又检查了一遍灯塔的防御系统，打了个哈欠，搁这儿呆了半天了，灯芯也没有收入，简直浪费光阴。P宝不知道在干什么，他戳戳终端，屏幕显示正在连线。

“滴——”接通了。

“P宝！你在干嘛呀！”他问。

庄亦白先是听到了水声，画面一晃，转而清晰。Pine应该是刚洗了把脸，额发被随意撩起，露出额头，颚角有水珠顺着锋利的轮廓流下，一双黑眸沉沉看着屏幕这边的庄亦白。

“噢，洗脸。”庄亦白问，“吃饭了吗？”

Pine今天根本没胃口，他说：“吃了。”

庄亦白撑着脑袋哀嚎：“我还没呢，Kan做饭太慢了，我说我做饭，他说我看灯塔辛苦了，让他来。”

Pine看着屏幕对面庄亦白因姿势原因露出的锁骨，他移开视线，擦拭手中的枪管：“庄亦白，你和Kan相处的时间更长，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提防他。”

庄亦白愣了愣，嗯了声。

“召唤子弹上膛了吗。”

庄亦白反应过来那是昨晚Pine给他的，他点点头：“枪都随身带着的。”

莫名乖巧，Pine勾了勾唇，听到那头Kan叫小白吃饭，Pine说：“去吧。”

庄亦白笑：“晚上见。”

那人嘴巴快，行动更快，下一秒便挂了终端。留Pine看着黑掉屏幕逐渐消失，背后粼粼湖水在眼前晃着，他喃喃：“晚上见。”

——“说明你在B国也并没有什么牵挂嘛。”

真的没有吗？

——

Kan做了一桌子的菜，看得出来很好吃。庄亦白很馋，但心里尤被那句“提防Kan”梗着。

“小白你怎么不吃啊。”Kan看了他一眼，先拿起筷子夹了菜吃了口，他叹了口气，“我老婆孩子好想吃我做的菜呢，可是一直没时间聚，这次回去，应该就可以了。”

庄亦白想了想，还是拿起筷子吃菜，他边嚼边说：“有老婆孩子可是人生赢家呢，我们队里可就你有老婆孩子，Qian哥那是女朋友哈哈。”

“小白。”

“嗯？”庄亦白刨了口饭。

“遇到你们真的很好。你们就看在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太气我。”

什……么……

庄亦白手腕发软，筷子一下子掉在地上。他想站起来，可浑身都使不上劲儿。他只能睁大眼睛，看眼前的Kan从兜里拿出一瓶药，颤着手倒了几粒吞进口中。

Kan掉了眼泪，他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

“去年边境之战，我的精神力被污染了，中央操控师技术大不如前了……上头已经下达让我做好退出TTC的准备了……我真的没有退路了……我怕我以后变成一个弱者，那我的家人，他们怎么办啊……

“我给下赌盘的人说，我能帮他们，让TTC这回……输掉比赛……”

庄亦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恼怒、无奈、痛楚、自责、愧疚，他不知道那种情感更多一点，饶是舌头像打结了似的，他还是说了出来：“你不应该……这样……你给自己……断了所有后路……给我药……现在还不晚……”

Kan掉下泪水，摇头，把那瓶药塞进了衣服里，与此同时，拿出了TTC灯塔操控器。当着小白的面——

庄亦白目眦欲裂，不……

他用尽力气，扑过去，Kan慌忙间把他推开，庄亦白一下磕到了桌角。

好痛……

庄亦白眼前发黑，血似乎顺着额角流下来了，他听到耳机里传来的通报：

【TTC中央操控师做出自救决定——引爆灯塔，倒计时：10,9,8……】

“自救”，何等的讽刺。

“小白！对不起……小白……”Kan被吓住了，他去擦庄亦白额角，染了一手血，他一边疯魔似的呢喃，发红的眼睛看了看那个终止爆炸按钮，最后没按。

他掏出口袋里的药，抖了不少，给庄亦白喂了下去。

Kan颤抖得非常厉害，他听见耳机里队员们请求连线的消息，看见庄亦白手腕上终端闪烁不止的红色警报——那应该是队员们请求医疗兵建立星轨。

“对不起……”他咬着牙，扯下庄亦白手腕上的终端，跑出了灯塔。

庄亦白目睹了这一切，耳朵在耳鸣，可药物却使他力气一点点回流。

在倒数到5的时候，他勉强能动了，他一边踉跄着跑向灯芯柜，一边从腰间拿出那把上了子弹的手枪。

昏沉间，庄亦白使用了自己平生最大能量的识海，将TTC这7天里辛辛苦苦筹集的灯芯包裹住。

袁谦、路柏沅还有……Pine都很努力，他们得到了很多的灯芯，多到庄亦白尽可能把灯芯保护之后，已经不能自保了。

这件事是他的责任，队长明明叫他守好的……

脑内钝痛，额角流下的血已经流到了脖子，黏糊糊的。

【3，2……】

庄亦白把队友呼叫他的耳机摘下，世界仿佛清静了。

原来没有那些声音，灯塔平静地就像往日，夕阳照进来，灯芯们比起原来，只是多了一层微弱的半透明保护罩。

庄亦白手指紧了紧，在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松开了——不能开枪，召唤他的狙击手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让人家陪葬。

【1，引爆】

轰！

TTC灯塔火光漫天，庄亦白没有想象中的灼烧感，周遭是热浪滚滚，可为什么……

他勉强提起眼皮，有人正抱着他，银色的保护罩将他们笼罩。

他干涩的唇微微吐出几个字：“P宝……？”

他看错了吗，Pine的眼睛怎么是金色的竖瞳？Pine又怎么会在这里？

Pine黑色的衣袍和伟岸的肩膀把他与身后的喧嚣火光全部隔绝了，Pine声音微哑：“庄亦白，现在安全了……为什么不开枪。”

庄亦白昏过去之前说了句什么，他忘了。

Pine听到了，那人说：“不想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