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选期间到处充斥着热闹的气氛，像他这样裹着连帽披风又缠了满脸绷带的家伙显得格格不入。聚在一起热切讨论的人群一看到他就会马上躲得远远的，连手上的传单都顾不上了。轻薄的纸片飘到他的脚边，本想忽略却在看到她肖像的瞬间改变了主意。
“「重——筑——地——球——」，”他逐字逐句念出来，“真是蠢到家的口号。”
角落是她亲笔写下的标语：“地球的明天跟我一样闪耀?。”
高高的马尾显得青春活力，开朗可爱的笑容配上这些白痴的宣传词竟然也不算违和。
“究竟是少女偶像出道还是总理大臣竞选啊。”
在不易察觉的角落看了许久，嘴角不受控制一般轻轻翘了起来。宣传单上的政治领袖属于民众，而夜晚的温言细语则属于自己。奇妙的割裂感意外地很对他的胃口，一想到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在夜里竟然是那种模样，刺激的感觉就油然而生。
“不妙啊，”他单手托着下巴假装很苦恼的样子，“这个绝对很不妙吧。”
那些粉嫩的颜色但凡换在其他人身上都会稍显做作，却很适合十几岁的小姑娘。他甚至在想腰线的部分还可以更流畅，毕竟那里紧致而光滑，被厚重的外套遮住实在太可惜了。
不对，还是穿着外套好些。还有什么比捂得严严实实的衣物里面裹着的绵软身体更引人浮想联翩？不过这种事只有他知道就足够了。
传单被他随手放进了口袋。闲逛时间结束，正好到了她往常回到府邸的时候，他跃过连绵的屋顶，推开那扇熟悉的窗，而后在心里默默地倒数计时。
三秒后她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我回来了。今天也有好好待在这里吗？”
“更年期老妈的游戏玩上瘾了吧。”
“翔太君，晚饭想吃什么呢，鱼子寿司还是河豚火锅？”
那种随意的语气仿佛在问他想吃鸡蛋拌饭还是咖喱。
“你在显摆吗。”
“诶，有吗，”她把外套扔在衣架上，“我已经很努力地想要融入民众当中了呢。”
“根本看不出来。”
晚饭一如既往地丰盛，他心安理得地大吃大喝，光海胆盖饭就吞了十几盘。被精心饲养的后果就是原先不怎么挑嘴的胃口变得越来越苛刻，完全不能接受第七师那些粗糙的伙食了。
“没关系，”她那种眯眼笑的表情似曾相识，“我可是奢侈腐败的权贵，想吃多少都行哦。”
感觉怪怪的，但是看在大米和高级食材的面子上就暂且先不计较了。
所谓闲逛也并不只是闲逛，因此身上挂彩也很正常。她皱着眉头在他身上翻来覆去地检查：“打架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我只擅长这个。”
“嘛，在这方面提督的确是天才的说。”
他在暴风进食的间隙稍微噎了一下。虽说被她这种弱得不能再弱的地球人夸奖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但是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雀跃的心情了。
上一次还要追溯到数年前，那时他还是个跟现在完全比不了的孩子。
口袋里折得皱巴巴的传单被她发现了：“喂，从哪里拿回来的啊，想要的话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
这段时间他装模作样的水平飞速提升：“谁想要这种丑东西了，走在街上被硬塞进手里而已。”
“很丑吗！？”她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可恶，哪里丑了！！”
“外套太短了，作为政治领袖来说过于轻浮。”
“真、真的吗。”
“还有这个，”他继续指出几点不太满意的地方，“嘴唇有必要涂成这个样子吗？恐怕会给青少年造成不良导向。”
“可是信女说粉嘟嘟的才漂亮。”
“这种废物警察厅不如集体辞职好了。”
趁她打电话联系新一轮肖像拍摄的间隙，他把那张传单又塞回了衣服里。
“啊啊啊啊果然还是端庄的打扮更符合我的气质吧！！”
“没错。”
“会影响竞选结果吗！”
圆润娇小的脸上满是忧心忡忡的神色，不过在他看来完全是无谓的担心。
“你还真是喜欢自寻烦恼。”
毕竟，结局早就注定了不是吗。
支持率稳步上升，又或者是舆论出现一边倒的风向，这些都没什么可惊讶的。他作为一开始不怎么看好她的人，如今却也不得不承认，在开辟地球新时代的道路上她一定是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不到最后一刻怎么能松懈呢？！”
她在这种时候格外认真。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瞪视许久，他最终还是罕见地让了步：“嘛嘛，反正你就是这种性格呢～”
看起来柔柔弱弱，却在某些方面意外地很有坚持。有时候他不禁在想，地球人还真是幸运，保有那种笨拙的底色或许是他们迄今为止还未能被天人瓦解殆尽的原因。
耳边传来她持续不断的碎碎念。他不耐烦地一把捏住她的脸：“总之不会有任何问题。”
“凭什么比我还自信啊你这家伙。”
“如果对手不怕死的话尽管可以试试。”
不论手段有多粗暴，解决办法只要有效就行了，这是他一向秉持的原则。但听完这番话的公主殿下带着既感动又复杂的微妙表情继续投身大业了，虽然不知道从哪方面激励了她，但之后却没再听到过她的抱怨，偶尔还会看到她在走廊跟女警察激动地表示自己一定要赢得选举，那种坚定的决心甚至更甚从前。
嘛，有效就行。
冗长而繁琐的竞选终于落下帷幕的时候他还没有多少实感，直到看见街头巷尾到处播放着她成为总理大臣的新闻，他才意识到当初鼓足勇气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如今已经大有不同。旧日公主的身份已经足够有话题，沉稳老练的行事风格又十分惹人注目，更何况还这样年轻漂亮。
夜兔们也早早就开始热议了：“什么嘛这个访谈，按理来说要先对政见提问才对。”
“但是想知道公主殿下的理想型也很正常吧。”
“绝对是高到吓人的标准！”
这种热切的讨论在他路过的时候就会突然消失。他停住脚步，歪头认真地问道：“什么标准？”
“……”
“说起来也好久没有练练手了～”
“……一、一定是团长这种类型的！”
“没错没错！”
开玩笑，连夜兔们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最近忙得半个月都没有回到府邸，空落落的房间了无生趣，女警察甚至连经常被他弄坏的窗户都懒得修理了。
他当然理解部下对这件事情为何噤若寒蝉，毕竟是「雷区」。每天从电视上看见她的次数越多他就越困惑，往常有人让自己难受的话只要拧断对方的脖子就好，但这次的折磨绵长而甜蜜，惯用的报复方式只能换成另一种，例如变着法在她身体上留下痕迹，今天是脖子，隔天则是腰腹，下回也许是更加难以启齿的部位。
然而他发觉痕迹会慢慢消失。兴起的时候想要为她烙下永久的印记，正如他那一身四处战斗得来的疤痕一样，可惜因为她太怕疼所以作罢。
从离家出走以来难得感到自己有点窝囊。他把火撒在那些跟她作对的家伙身上，但是在每次要踩碎对方脑袋之前考虑会不会给她添麻烦几乎已经成为下意识的反应。
到底谁才是被驯服的宠物？
等到竞选的热闹终于淡去，新任总理大臣的生活才步入正轨。当在同一个夜晚第四次回到窗前的时候，总算看到她背对着自己正在梳理头发，轻薄的浴衣柔顺地贴在身上，说明此刻十分惬意放松。
悄无声息地从后面猛然搂住那具身体简直轻车熟路。他似乎一直有这样的恶趣味，喜欢看她手忙脚乱地敷衍部下然后埋怨他胡闹，尽管知道他下次还是这幅德行。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刚好路过而已。”
她的嘴角简直要翘到天花板上了：“好吧。”
趁着他狂吃大米的间隙，她从外面拿进来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放在他的面前：“想着也许你能用得到就准备了。”
不通过阿伏兔交给他的物件总有点特殊对待的意思。他抬起头打量，发现那是一条泛着金属光泽的披风。
她的眼神好像在透过他看向远处：“每次哥哥要出远门的时候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想着要是他在赶路的时候能舒服一些就好了，抱着这种心情总是在瞎忙活。”
他望着她殷切的脸，已经能想象她到底花了多少心思在这上面。坚韧柔软的布料挂在手上竟然轻薄如纱，质感比阿伏兔费劲力气搜罗的材料还要好很多。只是多年以来酷暑严寒、枪林弹雨早就成为了习惯，他从来不细数身上的伤疤，也不期待在某个角落有人会挂念自己。
为了先前无关痛痒的承诺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她靠着他，两人的距离近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抱歉，我没有one pieces那种东西，只能为提督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在宇宙里辗转大概很辛苦吧，裹着它就能好好睡一觉哦。仔细想想，你果然还是更喜欢那样的生活才对。”
明明是对他说话，叹息一般的语调却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双一向坚定的眼睛此刻显现出难得的迷茫，披散的黑发下面露出巴掌大的脸颊，让人觉得她像只楚楚可怜的小动物。
这段时间以来的放任和纵容瞬间有了答案。原来他在只言片语间透露的一切她都牢牢地记住了，甚至比他考虑得更周到清楚，说不清究竟是善解人意还是自作聪明。不论如何，此刻他心如擂鼓，为她近乎偏执的理智，也为她动人心魄的温柔。
不该在地球停留这么久的。在顺着本能亲吻对方的间隙他责备着自己，沉迷于温柔乡岂不是跟凤仙一样软弱，可是她的身体如此绵软温暖，拥抱入怀的时刻仿佛沐浴在阳光之中。夜兔的贪欲在这一刻膨胀到前所未有，被判处终身无法亲近太阳的种族难道就不能小小地自私一回吗？
“你能不能轻点！？”
“地球人也太脆弱了。”
她向他撒娇：“既然知道就别这么用力啊混蛋！”
别的事情可以，唯独现在不行。他将她一次又一次送上甜蜜又痛苦的顶峰，埋在她身体里的时候快乐得恍若幻觉。而这一切都不够，远远还不够，仿佛在他面前还荡漾着一片空虚的海，愉悦的浪潮过去之后，对岸是永远触碰不到的海市蜃楼。
但是不这样做又能如何呢？她是个聪明人，所以绝不会开口问他，而他也习惯了得过且过。在离开之前一次次地占有对方的身体至少还能饮鸩止渴。
花朵枯萎的痛苦只要经历一次就足够了，拥有的结局也不见得比现在更好。
结束后她蜷缩在被子里像只发抖的猫。他抱住她，说着跟温柔的动作截然相反的话：“今后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诶？”
他埋在她的脖子里，不想直视她的表情：“春雨不会在地球停留太久。等我离开，一切都会回归原样。”
“……我知道了。”
她没有再多问，他也不再解释。今夜漫长而寂静，他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根本无法入睡。沉默的拥抱实在太难捱，所以到了下半夜他起身离开，没有像以往那样等到破晓前的一刻。那件精心准备的礼物最终还是被他收起来带走了。
只不过他明白，自己或许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