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莽四年十月一日,安都失守,北域皇帝头颅挂在安都城门上,供人观赏。北域的易主,东原和南州感到不可思议,同时升腾起一丝寒意,他们不敢再当松弛的旁观客。
安都皇宫里,贺莽坐在龙椅上,忽被眼泪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下方站着的许京华等人了,只有朦朦胧胧的一片彩色。
他仰起头,张开手,呼吸着殿内的味道。味道很复杂,有腥味,有麝香味……混合的味道很臭,贺莽也觉得臭,可他还是猛吸不止。
许久过后,贺莽起了身,道:“去送送我的百姓们。”
在进攻北域各城时,西疆军队并没有随意屠杀欺辱百姓,杀也是杀那些很胆大、与他们作对的犟种。
北域的犟种很多,他们不想杀戮,不想城里处处是尸体,也不能够的。他们每攻一城,都要杀很多人,尸体多得能围城墙一圈。西疆军队在攻打下一座北域的都城前,会先把尸体或分尸埋了,又或命狗吃了。
总之,这些不服他们管教的犟种不会有完整的尸体。
安都是犟种最多的都城,经过清正皇帝地熏陶,他们都和头挂在城门上的皇帝一样很有魄力。贺莽他们攻打安都时,一半的时间花在了和犟种们斗智斗勇上。贺莽很欣赏安都的犟种们,为此大度地归他们为自己的百姓,打算送他们最后一程。
安都城街道的两旁是百姓们。他们跪着低下头,没有胆看贺莽。
贺莽很享受被人惧怕的感觉,脸上的笑容不曾落下过。
这时,一个清瘦的男子突然窜出,狰狞着脸汇聚灵力击向贺莽。汪煤抬腿一踹,清瘦男子飞出几丈外。
百姓们倒抽一口凉气,头低得更低了,生怕贺莽不高兴冲他们撒气。
清瘦男子强撑起身,眼神愤恨道:“贺老狗,你死……”
他话还未说完,被士兵一剑杀了。男子倒在地上,鲜血侵染了他身下的路。他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自不量力。”贺莽摇头叹息。
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宽阔的碎尸场。碎尸场负责粉碎掉一部分的尸体。这一次碎尸的处理方式与之前不同,不会赐予狗狗吃了,而是逼迫人吃。
如此歹毒的建议是火拉提出的。
贺莽初听时只觉恶寒,并不想采取火拉的建议。可火拉太执着,贺莽一想到火拉为自己拿下北域付出了许多,也没坚持多久,听从了火拉的邪恶想法。
碎尸场上,将士们在剁碎尸体。
将士们围成一个圆,圆内放着部分等待被碎掉的尸体。将士们碎完一具尸体,只需走几步路便可以扛尸体回自己的专位接着剁碎,很方便的。尸体很臭,多亏火拉赠了隔绝味道的丹药,他们才能平静如水地碎尸。
贺莽走到一个将士旁,看了一会后道:“碎一点好。”
“是。”将士逮着一条细肉使劲地剁,没一下子,细肉被剁得稀碎。
贺莽他们又往大棚里来。棚里弥漫着浓厚的肉包子香。
将士们配合默契,揉面团,擀成皮,包肉馅,蒸包子,利落流畅,十分赏心悦目。火拉步向蒸好的包子前,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包子里的肉鲜嫩多汁,火拉一面吃,一面点头。贺莽、许京华、汪煤三人见火拉吃了人肉包子,被恶心了。
贺莽起了鸡皮疙瘩,只觉此时的火拉十分陌生,他似乎透过火拉温文尔雅的皮囊看见了一只很爱吃人肉的恶狗。用力闭上了眼睛,当睁开眼睛时,他只见火拉又拿起一个包子来吃。
“火兄弟真是口味独特。”许京华嘲讽地说。
火拉微笑道:“很好吃,你可以试试。”
“真恶心。”许京华不愿被火拉恶心,也没跟贺莽说,远离了棚子。
汪煤也紧随许京华走了。贺莽见许京华和汪煤都不等他,恼火地想:“怎么不等等我!越发的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火拉递包子行来贺莽身前,不怀好意地笑说:“贺大哥吃一个,很好吃。”
贺莽推脱道:“朕不吃,火兄弟多吃。”
“真的很好吃。”
“你吃,朕吃不下。”贺莽汗颜。
“好吧。”火拉张开嘴,咬下一大口包子,包子里的肉馅露了出来。
贺莽一看这肉馅,实在受不住地赶忙出棚干呕了。
火拉耳朵灵敏,听了贺莽的呕吐声,邪恶一笑,把剩下的半个包子送进嘴里嚼。
夜晚,庆功宴结束后,贺莽四人又一聚在殿里庆贺一番。他们喝到情绪高涨时,火拉又谈起了攻打东原的事:“贺大哥,我觉十月十日是一个很好进攻东原的日子。明日我可回部落叫我的兄弟姐妹来了。”
“那多谢火兄弟了!”贺莽揽过火拉的肩膀,喝过的酒杯贴在火拉的嘴唇上,醉醺醺道,“喝!拿下东原,靠你了!朕会让你的兄弟姐妹们过上有滋味的生活!”
火拉头往旁边一歪,抓住贺莽拿着酒杯的手往下拉,笑说:“你喝你的,我不喜欢和其他人共用酒杯。”
贺莽没有生气,火拉帮了他很大的忙,他的小脾气,贺莽很愿意包容。反倒是许京华,见了火拉的不敬以及贺莽的不在意,不悦道:“家主,尔如今是两国之主,地位何等的尊贵,干什么那么纵容他,也不怕往后他骑尔头上!”他指责火拉说,“尔也是,尊卑有别,今上也是尔能嫌弃的?他能亲近尔,是尔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火拉忽视许京华地训斥,笑着喝酒。贺莽放下酒杯,语重心长道:“京华,你这话说得过分了。火拉帮我们那么大的忙,且他还会助我们攻下东原,功劳很大的。我们干甚要求什么尊卑有别的,这种东西在我们这太虚无。都是兄弟,他有点小脾气应该的。”
许京华听了贺莽偏袒的话语,生气道:“家主!尔怎么可以把话说得那么简单!”
“京华,你在这方面有些小心眼了。”贺莽语气不好。
“吾小心眼?家主,不怪吾说尔,尔太靠外人了!他说能两年拿下东原,尔就信?!”
“火兄弟的兄弟姐妹很厉害,一个人敌一军。我相信他们。”贺莽不高兴了,“你别再不信任火兄弟了。若不是靠火兄弟地冲锋陷阵,我们也不能那么快攻了北域。你的恶言,真的很伤了我们和火兄弟的和气。”
许京华心凉,猛然起身道:“家主,尔站他还是站吾!”
贺莽急了:“京华,你这,这不是为难我吗?你们两个都是我得意的伙伴,是我不可缺少的助力!汪煤,快带京华去休息!”
“许哥。”汪煤扯了扯许京华的袖子。
许京华大力一甩,汪煤跌倒在地。许京华哼了一声道:“家主,吾这几日不来了!”说罢,他消失在了原地。
汪煤发懵不起。火拉笑出声,只觉他们吵架有趣极了。
贺莽实在费解许京华为什么那么看不惯火拉,苦恼说:“怎么会这样?你帮了我们,京华怎么那么不喜欢你呢?”
“大概是你对我太好了,他吃味了。贺大哥你好好和他谈谈,兄弟赌气是小,有隔阂是大。”
贺莽怏怏不乐道:“朕知道了。”
经许京华这么一闹,贺莽没心思喝酒了,他回殿里休息。第二日一早,贺莽目送火拉离开。一想到过几日又可以打东原,他十足兴奋。可忆起昨日和许京华的矛盾,他又没那么激动了。
“煤子,一起去容巅峰看京华。”
汪煤欢乐道:“是。”
到达容巅峰,他们直接去了许京华所住的名为“空中”的楼阁。楼阁里没有许京华,只有他的小徒弟。小徒弟说他的师尊有事出去了。贺莽和汪煤在楼阁里等许京华。
许久之后,贺莽等烦了正准备离去,许京华可算是回来了。见了贺莽,许京华视而不见。贺莽看许京华忽视他,被气着了,瞪眼道:“发脾气也要有个度!”
许京华冷哼了一声:“家主愿包容一个认识不过几年的外人,也不愿包容吾这个跟了尔几十年的随从!当真偏心!”
贺莽噎住。汪煤急得叫了一声“家主”。
“若没有什么事,家主请回吧。”许京华怪里怪气,“吾的小楼,容不得家主这尊大主!”
见许京华实在气得厉害,贺莽缓和了声音道:“京华,你我还斗什么气。”
“那家主选吾还是选他?”
“怎么又来了。你们两个我都……”
“今日必须选一个!”
贺莽一点也不想选,选了许京华,许京华会疯狂针对火拉,只怕火拉可能不愿帮他了。若选火拉,不,他不能没有许京华。贺莽还想蒙混过去道:“哎,京华……”
“家主若是不选,吾当尔选他了!”许京华不给贺莽狡辩的机会
贺莽烦躁地抓抓脑袋,为了稳住许京华,只好骗道:“京华,若火兄弟在两年攻不下东原,他随你处置,可好?”
楼内沉寂。不多时,许京华面容稍霁道:“好。”
贺莽呼了一口气。汪煤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
十月五日这天,火拉带着他的兄弟姐妹来了,一共有三十人。
用来议事的宫殿里,贺莽等人上下打量起火拉的兄弟姐妹们,只见这些人各个虎背熊腰,不仅长得壮实,连身量也比他们高很多,最矮的也有九尺。幸而贺莽坐在高堂上,平视着来看火拉的兄弟姐妹们,而不是同其他将军一样仰头看。
火拉见贺莽等人吃惊的样子,格外愉悦。他命身旁的兄弟姐妹们道:“向贺大哥介绍一下自己。”
三十人中最壮实的那人率先道:“我叫一,他们的大哥。”
第二壮实的人道:“我叫二,老大的二弟,他们的二哥。”
其他强壮的人接着说:
“我叫三,老大老二的三妹,他们的三姐。”
“我叫四,老大老二老三的四妹,他们的四姐。”
“我叫五,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的五妹,他们的五姐。”
……
“我叫三十,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二十九的三十妹。”
见他们介绍完了,昏昏欲睡的贺莽鼓掌道:“好,摆席!”
一行人到了专门设宴的宫殿里。贺莽等人落座后,火拉领三十名兄弟姐妹敬贺莽酒。贺莽高兴地赐了他们一个火家军的名号。火拉和火家军谢了恩。
火家军常年在部落待着,部落的食物没有宫里的好吃,他们大吃特吃,吃得格外愉悦。火家军的二十对弟弟二十一说:“上次吃还是好多年前了吧。”
二十一只顾着啃大猪蹄,没理睬二十。
见弟弟不搭理自己,二十恼怒地抢过二十一的大猪蹄塞进嘴里,这还不够的,他又伸手掳走二十一桌子上的鱼,也一口塞入嘴。他的嘴内满满当当,且他极轻松地嚼着食物咽进肚子里,这可把对面的官员看得目瞪口呆。
二十一被抢了猪蹄和大鱼很生气,他极快地抢了羊腿和煎鱼,刚抢好,二十凶狠地想抢回。二十一背过二十,赶紧地塞羊腿和煎鱼进自己的嘴里嚼。
等二十抓住羊腿时,二十一已经吃下了羊腿的肉,只留给二十羊腿的骨头。二十看着手上的骨头,气得脸红脖子粗。
再看看二十一,一脸满足的样子,连头上的魔角也慢慢浮现。二十暗道不妙。
这时,火拉走过来,瞪了一眼二十。二十立即地怂了,乖乖地坐好。
而二十一,差点露出魔角,被火拉赶出宫殿里不能吃好吃的了。二十一庆幸自己背对着官员们,没有被他们看见他的魔角,要不然,火拉的惩罚不单单只是不许他吃那么简单了。
桌子上的美食不能吃了,二十一垂头丧气的。
二十见二十一不开心地走出宫殿,十分幸灾乐祸。他看着二十一桌子上的大鱼大肉,笑嘻嘻地全端来他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