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日是毫无疑问的晴天，窦柠还没拉开窗帘就已知道。
因为微信里堆满了未读信息。
沈持大概半夜临时有会，凌晨两点给她发天气预报，分享网易云里的歌曲，还有几条及时撤回的消息。
受药效影响，窦柠昨晚睡得尚算安稳，没有做梦。
早上七点，她蜷缩在被子里，头有些昏沉，侧脸蹭着柔软的被子，睡眼朦胧地点开歌曲的播放键。
苏打绿的小情歌。
那是她一年多以前分享在朋友圈里的，她自己都很久没听过了。
一夜之间朋友圈多了几百条的新点赞提示，窦柠看愣，点开才发现，都来自同一个人。
沈持，真的在学着谈恋爱，以前不开通朋友圈的人，竟然翻遍了她所有的动态。
窦柠点进沈持的朋友圈看，封面图是她。
画展那天下午，她被几个来看展的粉丝认出，松开沈持的手，带她们在展厅里逛了一圈，沈持被晾在一旁，朝她投来目光传递不满。
那晚上他送她回家，他说我给你拍了照片，挺好看的，要不要加微信发你。她没要。
窦柠以为沈持删了，没成想他没有盲目自信，真挺会构图的。
她顺手点了赞。
沈持的消息立刻弹回来。
窦柠听着那声嗡鸣，背心的温度开始攀升。
房间里没有花，空气是甜的。这大概就是热恋。
沈持：醒了？
窦柠：嗯。
窦柠想起沈持不爱吃早餐的习惯。
她发信息问他要不要吃提拉米苏，等会儿顺路去买。
他没有立刻回。
起床洗漱完，她听到楼下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沈持：到你家楼下了。
窦柠站在阳台上看，沈持换了车。
春意盎然的老街，树上结满了花，他开了一辆白色的库里南。
家里没人，连释迦清早开会去了，短剧的脚本要修改，她从上坟式工作变成了自我掏空式工作，工资不抵原来的一半，还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安安静静的早晨，阳光灿烂，幸福感从身体深处溢出，窦柠忽然觉得活着真好，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等我一下，马上。
沈持：女朋友不急。
窦柠迅速化好妆，遮住黑眼圈，涂了腮红提气色，拎着包和相机下楼。
沈持越过身给她开门。
“咔嚓”，窦柠眼疾手快捕捉这个瞬间，等拍立得吐出相纸。
沈持把窦柠的挎包接过去，“偷拍我？”
窦柠关上门，“不是啊，正大光明拍的。”
沈持：“我看看。”
窦柠：“还没好。”
沈持嗅了一下窦柠的脖子，很淡的玫瑰香，从腮边吻到嘴唇，“我他妈想了你一晚上。”
窦柠抱住沈持的双肩，仰起头任他吻，“你晚上没睡啊？”
沈持：“成年男人，独居，半夜不睡，床上没有其他女人，你觉得在干什么？”
窦柠：“我不知道。”
忙着深吻，一时没人说话。
春光就应该被这样浪费。
沈持等了片刻才说：“开会，本来该去上海面谈的，只能改线上了。”
窦柠：“哦。”
沈持俯身过来。
窦柠及时说：“我饿了，先吃饭行不行？”
沈持受用她撒娇，吻了吻她的嘴唇。
窦柠拿拍立得挡住自己的脸，“你看我干什么。”
沈持：“女朋友长得好看，不能看吗？”
窦柠拨了拨头发，拿拍立得对准自己拍了一张。
几十秒后，她的模样渐渐显现出来，眼含春水，妩媚，脸颊有光泽。她没想到自己的状态这么好。
沈持低头去看，“长得这么勾人，亲两下怎么了。”
窦柠：“那这张给你，贴在车上祈福。”
沈持捏过相纸，和自己的那张叠在一起，放进储物盒里，“行，这是我的了，改天贴上。”
窦柠眼尖，看到厚厚一叠花花绿绿的钱，“沈老板你钱都乱丢的吗。”
沈持：“后座还有一张黑胶，一束白色芍药，车里看上的，你都可以拿走。”
其实约会流程错掉了，沈持面不改色。
窦柠：“真的？”
“嗯。”
窦柠搂住沈持的脖子，亲他的脸颊，“那我要这个，这个最贵。”
沈持低笑，揽紧她的腰，“很有眼光。”
窦柠：“怎么突然换车了？”
沈持目光灼热，“你说呢。”
窦柠瞬间明白过来，软软地骂：“沈持，你下流。”
沈持：“你再暗示我，今儿这车又得报废。”
窦柠坐好，不理他了。
沈持发动引擎，开了一段路，手往副驾驶座伸。
窦柠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十指交缠。
沈持摸到窦柠无名指的戒指，知道尺寸不对，也不提帮她换一个，“不许摘下来。”
“今天不是周末，你不上班吗？”
“去年年假都没休，正好攒一块儿带女朋友约会。”
“你们公司的假这么好审批？”
“谁敢卡我的假？”
“也是，谁也吵不过你。”
“窦柠。”
路口红路灯，车刚好停下，窦柠靠过去亲他，轻言细语：“男朋友怎么啦？”
沈持难得咧嘴笑，“晚上再收拾你。”
窦柠：“沈老板，你说的约会，不是指的是把房开烂吧，那也太没创意了。”
沈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窦柠排队买完提拉米苏，沈持中途接到电话，眉头一直紧皱。
窦柠：“要不你回去上班吧。”
沈持低骂一声，“我没带电脑出门，你跟我回一趟家。”
窦柠：“你休假也好忙。”
沈持：“生气了？”
窦柠笑得温柔，“我陪你加班。”
沈持：“算了，我把手机关了。”
窦柠：“回家吧，我刚好有些累。”
沈持：“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感冒了？”
窦柠：“有点，没睡好吧。”
沈持：“正好到家里喝点汤，你跟你室友是不是一直在叫外卖，现在身体这么差。”
窦柠：“不是。迦迦挺好的。”
沈持：“就让你搬来跟我住。”
窦柠：“我不要。”
沈持：“你非要跟我犟，又照顾不好自己。”
窦柠默默拿勺子挖蛋糕吃。
过了一会儿，沈持突然说：“柠柠，我错了。”
“啊？”
“我是不是不该凶你。”
窦柠愣了，开始笑，“你跟谁学的？”
沈持：“你笑什么，我在道歉。而且凭什么我陪你排队买的蛋糕，你一个人吃。”
窦柠觉得沈持找台阶下的样子可爱极了，她舀了一勺喂他，“给。”
沈持靠在车门上，俯身舔窦柠的嘴角，“还凑合。没有我女朋友好吃。”
窦柠原地脸红成番茄，“这是大街上啊。”
沈持：“柠柠，很多事我都在改，你对我宽容一点。”
春天给人一种错觉，凡事都会结果。
树上的叶子一片一片地掉，江河不会逆流。
沈持其实是挺反对内卷和职场歧视的人，管理者一味强势，只会让员工对企业失望，离职率高了，招聘成本自然上去，人力资源的开销无形之中就增加了。
事情捂不住了，李嵌往他这里汇报，他才知道，销售一部上月劝退了一位女员工韩芳芳，人事经理找她聊的，拿业绩和制度压人，说她考核成绩不达标，最好自动离职，不让按末位淘汰制的标准，她也得走人。
韩芳芳又不是法盲，没答应，公司这月强制给她调了岗，只拿基本工资的后勤岗，每月4500块，没有绩效和补贴，她原本就靠提成养活家里人，降薪根本无法负担日常开销。
韩芳芳转头去劳动仲裁告公司，理由是，因为她怀孕，公司强行逼她离职，让公司赔偿她产假工资。
沈持回家就处理这件事，跟章乐桃远程开会。
他听明白前因后果，难以相信人事部能办出这种蠢事，到法学院随便扯一个学生问，都不至于这么不老道，简单粗暴到给舆论递刀。
梁江行政人事的制度虽然正逐渐更改完善，部门一把手始终没变，这些自诩有功的老臣思想固化，大多有自己的利益圈。
沈持为了保持巨轮不失衡，平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借力打力，因为还没到动筋骨的时候。
窦柠带病的闲人一个，窝在沙发上歇息，却又来了活儿。
程征野不知在哪儿找到她的工作邮箱了，问她能不能帮忙设计一款帆布包，随她发挥，用作火锅馆跟茶饮的联名，报酬好谈，主要是看中了她的灵气。
碍于沈持的关系，窦柠没有直接拒绝，只说先考虑。
快中午了，窦柠在沙发上看电影睡着了，睡醒身上搭了毛毯，不见沈持出来。
工作狂，他一忙起来就这样。
厨房里有汤，山药排骨，她一进门就被沈持逼着喝了两碗。
她打开冰箱门，食材倒是满的，脆柿子，青提，希腊酸奶，芝士，山核桃。闲来无事，她开始做三明治和牛油果奶昔，沈持只吃这种工作餐，简单快速。
男人是需要哄的。窦柠非常心疼沈持，这是抛却崇拜和迷恋以外，群星守护黑夜、自我约束般拒绝黎明的那种忠诚。沈持从来不明白怎么爱自己，还好意思指责她不吃饭。
窦柠轻轻敲书房的门，沈持刚好起身开门。
“几点了？”
窦柠：“电影都演完了，说好陪我看结局的。”
沈持亲了亲窦柠的头顶，“对不起。”
窦柠在沈持的书房里看到了自己的画。
那幅沙漠狐狸被装上了无边画框，靠在墙角，跟浅灰色的极简风房间很搭。
“我今天就是准备问你，沈持你是不是有钱烧得慌啊。”
七千万。窦柠听杨星夏说来没有感觉，这会儿有些受宠若惊，沈持的喜欢很值钱。
沈持：“贵吗？是你说的，慈善不分贵贱，我总不能让其他人拍走我女朋友的画。”
窦柠叹气，小声说：“可是哪里值七千万啊。”
沈持：“这数字很好，有纪念意义。”
“嗯？”
“睡醒没有，带你约会。”
“怎么不见欣欣？”
“大小姐有了新爱好，爱上了滑板，可能正在哪儿摔跟头。”
“你不担心啊？”
“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报的幼儿班，一个班两三个学生，有五六个专业老师看着，何况摔痛了她才长记性，什么都想试，就该接受现实的毒打。”
窦柠：“其实不用出去的，我想跟你待着。”
沈持：“在哪儿待？”
窦柠：“你是不是整天就一个想法。”
沈持：“什么想法？”
窦柠转头看自己的画，脸气鼓鼓的。
沈持去牵她，她害羞时鼻头是粉的，他挠了挠她的手心，“现在怎么没上班？”
窦柠颤了颤睫毛，“因为很多傻子老板买我的画，我不缺钱。”
沈持从背后抱窦柠，“那有别的傻子老板这样亲过你吗？”
窦柠挡住自己的嘴唇，“你昨天撤回了什么微信消息？”
沈持贴着她的耳垂，“现在告诉你。”
窦柠往后退，坐到小沙发上，她来不及起身，被沈持掐着下巴，抬头，滚烫的舌尖压过她的唇齿。
沈持躬着背，进攻的姿势，张嘴咬她唇瓣，细软的肤感让他躁动，“有没有别人这样亲过你？”
窦柠抱不到他的脖子，双手摸着他的腹肌，难耐地抓了一下，含糊地说：“没有。”
书房门大开着，窗外春景明媚，树影透进来，碎光斑驳。
沈持：“要不要跟我去新加坡？”
窦柠：“不去。”
“真不去？我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