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那人可还在世上?”
空荡的冰殿中,越清歌轻喃道,语气中不是在上方冰原中的玩笑话,而带着一丝惆怅。
见到无人回音,他干脆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接着盘腿坐在上面,手边放着一盏白玉酒壶。
“师姐,你此刻怕是不在这里,也罢,现在用留影石录下,记得给师弟回信就行。至于小谛,放心他把自己养的挺好的,不用担心他。”
说完这话,他就举起那白玉酒壶直往嘴里灌。
“我近日发现咱昆仑啊,又多了一批乱七八糟的人进来,你要是得空了,就回去看看吧,看看这群人,天天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人都敢往我们那里扔,真是一群王八蛋。”
“对了,要是那人再回来的话,你给我说一声。”
说到这里时,酒壶中已然是空荡荡的了,越清歌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说着从前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到最后,却只是尽数化为一声叹惋了。
而在他的正上方,酆谛正跪在寒风中,他只是望着眼前的两座冰雕,在他仅剩的儿时印象中,母亲一直都是个温柔的人,至于父亲,只记得他老是惹母亲不开心,但好像也有过一段家庭和睦的时光。
酆谛看着眼前的冰雕,有些无言,寒风凌冽地吹着,或许是这点冷让他恢复了些清醒,枯坐半宿后第一次说话。
“娘,听越师叔说您生下我后不久便没了,那想必您很久没见我了吧,真巧,我也是。”
“听越师叔说,您极爱看话本,还担心没了之后,我会不会走向歧路,放心吧,虽然我走的不一定是您想让我走的那条路,但一定是我自己选择的那条路,没有被任何人裹挟。”
酆谛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手边的素梅,霜花落下间,寒芒剑气四溢,随着蓝色的灵气舞动间,素梅的木质剑柄上悄然开了一朵梅花,被这灵风吹着飘走,正好落在女子的发髻之上。
此后,一夜无话。
“走吧。”
越清歌在冰原的出口处等着酆谛,两人不过瞬息,便御剑飞行至空中,不见踪影了。
只剩下一片鲜红色树叶飘荡在这白色的冰原之中,散发着微微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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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月少主打的好!天下第一美当之无愧!”
“我们家少主可不是什么空有美貌的花瓶,哼,看见了吗,那些人全都是我们家少主的手下败将。”
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女子不屑地说道,她的道袍身上还绣着一个繁复的花纹,彰显着鸳落岛内门弟子的身份。
她瞥了一眼方才说话的男子,冷哼一声,随后颐气指使地说教着。
没过多久,一位身穿橙色罗袍的女子便从擂台上下来了,她温柔地斥责着:“好了滦南,别这样说话。”
滦南听到自家少主的斥责,这才收回了原来那一副样子,变得温驯起来。
鸳月温柔地给方才看戏的歉了一礼,便施施然地带着随侍离去了。
这一幕自然被参加宗门大比的众人尽收眼底。
“确实未曾想到,这鸳落岛的少主竟是如此和煦温柔之人,杨兄,你说是不是?”
一身白衣的梧慈赞赏地看着前方离去的倩影,没听到回应的声音,便转头看向身旁的杨晓衣。
杨晓衣的心思却完全不跟他在同一线上,他愁眉苦脸地看着另一个方向,正是站在柳树下的慕容笙和越星。
梧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真的是无能为力,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他。
他一把揽住杨晓衣的肩头,决定带着他远离这里,接着说道。
“杨兄,反正你比完了,我还得一会儿,听说你上次从秘境回来时带了几坛好酒,让我尝尝呗。”
杨晓衣看着慕容笙那边真的一眼都没有瞧过来,叹了一口气,带着自己身旁这个酒鬼走了。
在他走后不久,陆姮就来到这人满为患的大厅中,朝着慕容笙两人的方向走去。
“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怕是要误了时间。”
这话是越星说的,她还是覆着那半面鎏金面具,不过今日倒是换了身浅蓝色短打。
“嗯,这是打到多少号了?”
陆姮瞧着擂台上站着的人影,觉得莫名有些眼熟,看身上穿着,应当是昆仑的弟子。
“正到炼器师呢,这应该是最后一轮了。”
慕容笙看着前方,双手环臂,眼神微眯,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冷意。
陆姮察觉到她的语气,仔细朝着那边看了看,这身穿昆仑弟子服的女子正是慕容笙的关门弟子,而她的对手正是慕容嘉。
她是知道的,慕容笙很在乎这个关门弟子,虽然说是弟子,但实则跟妹妹没什么区别,而对面的慕容嘉出手狠辣,怕是不妙。
果不其然,比赛进行到半场的时候,那女孩正要认输时,对面的慕容嘉假意来不及收回自己手中的战势,灵刃正要落到女孩身上的时候。
慕容嘉以雷霆之势飞到擂台上,手中金良鞭瞬息间化为一道金色的灵力屏障,挡下了这一击。
“我是她的师傅,灵薇认输。”
慕容嘉冷声道,对面的慕容嘉倒是很快收回自己未曾收敛的杀意,面上假模假样,作了一揖,温声道。
“方才没收住势差点儿伤了这位灵薇姑娘,实在抱歉。”
灵薇可并非什么未经世事的天真女孩,方才作为亲历者,她自然能感受到那股带着杀意的灵气到底是不是刻意的。
退下擂台前,灵薇恶狠狠地剜了对面的慕容嘉一眼。
慕容嘉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直接跃下台去,搀扶着身侧的灵薇走回住处,路过陆姮时给她使了个眼神,陆姮点了点头。
“越星,你也去看看。”
越星是医修,能帮上不少忙,连忙赶上去。
接下来对战的是便是体修了,以万物作为本命灵器,辅助修行。
陆姮下意识地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却没看到那抹熟悉的紫衣,便收回自己的视线。
她微微蹙眉,奇怪,酆谛那家伙在这种场合,应该早早就到了,就算不上场也充当昆仑新一代的吉祥物才对。
说曹操曹操到,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窄道,从中出来的不是酆谛又是谁。
不过今日他穿的并非那一身庄重的紫袍,而是一身浅绿的衣衫,陆姮一时竟有些陌生的感觉。
他径直朝着陆姮的方向而来,走到她身边。
这举动一时惊诧了在场众人,虽说吧,两人的婚约早就定下了,要说结契也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可猛地站在一起,莫名的有一种不熟悉的感觉。
“你破境了?”
这话说是疑问句,但实则陆姮的语气十分肯定,这人天天都去干什么了,没过多久,不仅重新恢复到了金仙境的实力,还进步了一个小境界,要知道从金仙境后的每一个小境界都十分困难,需要的不仅是努力和天赋,更重要的是机缘。
两人站在柳树下,愣是没人敢上前打扰,于是在场众人便看到了这样一副眷侣的背影,灵风微微吹过,带起两人吹动的发丝纠缠在一起,连带着赤色和浅绿色的衣衫,着实称的上一对壁人。
“若是写成话本,配以精美的图画,讲一出缠绵悱恻的故事,卖到仙灵市场上,少说也得这个数。”
人群中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刚回来的越星看到说话那人比了个五的手势,眼神不由得抽了抽。
她略微通些唇语,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没设置什么灵力屏障,因此越星可以很清晰地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无非就是今年的擂台赛有几个好苗子,再来一顿对方实力的试探。
她转头看向热闹的人群,听着有好几个人已经将两人之间的故事定到了高价,还是决定不去打扰这份美好的幻想。
“咚!”
擂台赛开始的声音响起,众人也不再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八卦上,毕竟提升实力才是正经事情,八卦下次还能再听,可五年一度的赛事,还是如此近距离的,不晓得下次能不能抢到这个位置。
最先出场的是排名末尾的那一批,看起来自然并不是多精彩,而到中间时,众人的兴趣显然地被拉起来了,缤纷的灵力被主人用精彩繁复的招式呈现出来,每一次碰撞和汗水都蕴藏着玄妙的奥义。
到后半场的时候,每个人都已经目不转睛,生怕看漏任何一个细节,便连接不上打斗了,奈何实力不允许,并非每个人都有能力将这些人行动的意图看穿。
到了最后几场的时候,其实众人已经完全看不懂了,因为境界太高,众人尽管肉眼将这些施术的细节都记下来,但脑子是跟不上的。
这也就是实战对修行者的重要意义,如果只是片面地自我琢磨,便会故步自封,只有去实践,在一次次生死危机中感悟和经历,才会真正找到自己的道,这也就是修行的意义,
擂台下观看的众人感悟机缘的人不在少数,昆仑山巅上的长老们,看着这万人修行的场景,笑的要重返金丹期了,坐在首位的越清歌虽面上带着笑意,眼中深藏这一抹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