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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九十六章:相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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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0年3月,关押在地下室中的“张尚文集团”成员被下令转移到“条件更好”的地方,以显示新政府的宽容和仁慈。

“尽管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们也要宽宏大量地对待他们,要让他们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那样残忍无情。”

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时刻都在找机会给自己贴金。

他们一边压迫着人民群众,一边大声喊着心系百姓的口号,一边采用各种各样的残忍手段去折磨这些真正忠于李昭旭的同志,一边又装作自己有多么的仁慈善良。

这是根植在这些“政治家”们骨子里的痼疾,任凭再高明的医生也无法治愈。

“张尚文集团”的新去处,在中央政府后院的阁楼上,连启平等人曾被关押的地方。

阁楼上一共有六个房间,连启平当年居住的只是其中的一间。

现在,张尚文、江衡、王存真,赵思贤、高宇峥将会被分别关押在阁楼上的五个房间之中,其中的张尚文和江衡更是要再那里度过自己的余生。

阁楼的环境条件相当恶劣——那里从蒋经纬时期就一直闲置荒废着,他那些挑三拣四的手下根本就没人愿意住在那个“破地方”——

举架矮小,从棚顶到地板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身处于其中,人们会感到一种仿若黑云压城的压抑感。更兼年久失修,地板破败严重,各处的墙皮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和脱落。

所有的窗户都是北向的,即便是正午时分也透不进多少阳光,装潢相当简陋,每个房间里除了一张没人用过但是依然很破旧的床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江衡被转移到阁楼里的第一天,连启平,就去看她了。

这还是江衡从昏迷中恢复意识之后,两个人的第一次“会面”,

连启平让门口站着岗的守卫打开门,随后,她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那个遍布着灰尘的房间,

“江衡同志,别来无恙啊!”

江衡不愿理她,只是坐在床上,把身体转向墙角一侧“面壁思过”。

“连启平,你来干什么?”

“哎呀,我不过是想你了,特地来看看你,你生气什么?”

说着,连启平径自走进内屋,坐到江衡所在的那张床上,暧昧地紧贴着对方纤弱的躯体,轻轻地搂住了对方的肩膀。

“连启平,我说过,我们早就已经恩断义绝了。”

江衡对连启平的出格行为感到相当厌烦,恨不得伸出手去把她推倒在地。

连启平并未理会江衡的冷言冷语,只是亲昵地靠在对方身上,滔滔不绝地开始叙旧:“江衡,你还记得当年在苍梧中学的时候吗,其他的同学都在排挤我,孤立我,只有你和他们不一样……”

“够了,”江衡冷冷地打断了连启平的话,”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提它作什么? ”

“你不但不嫌弃我是个书呆子,还耐心地辅导我学习,你知道的,当时我又为自己一事无成,什么前途都没有,你一来,我就感觉自己的人生突然又有了希望……”

“是吗?但我在你的身上,可是看不到半点希望,连启平,你已经彻底不可救药了。”

“江衡,你说过,你会和我做一辈子好朋友的……”

“我才不会认你这个背叛真理主义的无耻小人当朋友!”江衡愈加恼怒,索性一把将连启平推开,自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天大的错误都犯下了,你还好意思在假惺惺地装好人!”

“这些年来,我可一直都没有亏待你。”连房平依然不死心,她也随着江衡一起躺下,从对方的身后伸出手,将她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中,后者拼命挣扎,从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剧痛却彻底剥夺了她的一切反抗能力.

“没有亏待我?那这些是什么?”说着,江衡强忍着疼痛,挽起了自己的袖子,“看看吧,这都是你们这些伪君子们干的好事!”

连启平沉默半晌,她大抵是有几分心虚了,却很快又强词夺理道“唉,那都是叶泽霖他们的主意,并不是我的本心啊!

江衡,你不知道,当时我们在‘长风馆’开会的时候,叶泽霖本来是想把你们两个判成死刑的,是我一力劝说,拼命阻拦,才让他改变主意,把死刑改判成无期……”

“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唉,别这么悲观吗,江衡同志,你要知道,我有多么的爱你,心疼你,舍不得你。

为了你,我可以赴汤蹈火,可以力排众议,我对刘空山,对叶泽霖的感情都比不上对你的感情这样干净纯粹啊!”连启平动情地说。

听着这些虚伪不堪的情话,江衡直感到一阵反胃恶心,她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赶快离开。

“连启平,你快走吧!我要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再告诉你一句话,我不会原谅你,真正信仰真理主义的同志们不会原谅你,那些被你害的家破人亡的人民群众更不会原谅你!”

“江衡,只要我有时间,就会经常来看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随时告诉我——张尚文他们可没有这种好待遇。

你要永远记得,我有多么爱你!”

连启平终于走了,江衡长叹一口气,躺在那张破败不堪的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一一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睡过一宿好觉了。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看见李昭旭走进了房间,坐到了她的身边,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衡,那些叛徒已经全都被消灭了,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江衡惊异不已,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渴望着抓住李昭旭的手,却最终还是扑了空。

“昭旭一—”江衡从梦中惊醒,才发现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房间内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惟有从生锈的窗户里透进来的几缕惨淡月光和她作伴

,“唉,那个最美好的时代,它终究是一去不复还了。”

第二天清晨,江衡还在半梦半醒之间,钥匙开锁的声音就和同一道闪电,突如其来地扎入她的耳膜,

她知道,一定是那个难缠的连启平又来了

.“连启平,你可真是烦人,昨天来了一次还不够,今天又来……”

她勉强睁开眼,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昨天那个恼人的家伙,而是一个长相陌生又让她感到几分眼熟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秀,举止柔婉,却不知被那个暴殄天物的人化上了一脸油漆似的浓妆,又换上了一件略显暴露的皮制紧身连衣裙,实在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这位姑娘,你是?”江衡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她了。

“我叫柳芙蕖,是连启平部长叫我来陪你的,她还说,要让我多陪你说说话,聊聊天,这样你的心情能好一些”,柳芙蕖的声音,柔和中带有一丝羞怯,和她这身显然过分成熟暴露的装扮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这下江衡想起来了,她记得,在六年或者是七年前,连启平从红灯区里“救回”了一个女孩子,还让她给自己当贴身助理,就因为这件事,赵思贤找江衡谈了好久的话,主旨就是关于连启平等人的险恶用心。

江衡固然痛恨连启平,但她实在不好对着一个孩子似的姑娘发脾气,更何况江衡知道,这位柳芙蕖姑娘和自己一样,也是连启平强权压迫之下的受害者。

她曾无意间听说过柳芙蕖被迫卖/身红灯区的原因,也清楚是叶泽霖和连启平等人的敛财行为导致了这场悲剧,她想着,这样一个命运本来就很悲惨的姑娘还要受那个始作俑者的欺骗和诱惑,心甘情愿地给对方充当提供情绪价值的玩物一—这身不得体的衣服就是最好的铁证,也实在是令人同情和怜悯.

本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心理,江衡选择了暂且把柳芙蕖留在身边,让她陪自己谈话聊天。

“芙蕖,连启平她平时对你怎么样啊?”江衡沉吟片刻,礼貌地询问道。

“她对我很好,我在她那里每天都不用干什么活,只要陪她吃饭睡觉聊天散步就好了,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也总是给我留一份,她说除了自由以外的东西,我想要什么她就能给我什么。”

“可是,她给不了你的自由,偏偏是你作为一个正常人最需要的。”

“但她对我真的很好,我妈妈生病住院,没钱做手术,她替我把手术费住院费医药费全都付清了,现在,我妈妈的病早就已经好了,她可真是心地善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呢!”

望着那张充盈着春风般笑容的,天真的脸,江衡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

身处于压迫之中而不自知,因为一点高高在上的施舍就把险些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当作所谓的“恩人”,这是何等的悲哀!

“芙蕖,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你的母亲,本来可以不用经历这些的?”

“什么?”柳芙蕖似乎没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是说你的母亲本来不会看不起病,你也不会因此而辍学,更不会在辍学之后被迫卖身红灯区,你们遭遇的不是天灾,而是比天灾可怕千倍万倍的人祸。”

“啊?怎么会这样?”柳芙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年来,她一直生活在连启平为她构建的蜜罐温床之中,美其名曰害怕她受到外界的伤害,这样严重违背她固有认知的言论,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当时年纪还小,对咱们国家的政策可能还不是很了解,我们在建国后的第四年就已经开始对国家的医疗体系进行严格的整顿了,那些收费昂贵,甚至带有一定欺诈性质的私立医院,早就已经被政府下令取缔了。

剩下的公办医院,全都收费合理,价格亲民对于条件极其贫困的人甚至还会提供补助,报销大部分医药费。

所以说,在一个正常发展的真理主义社会,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有人会看不起病的情况。

你能遭遇这些,明显就是上面的政策出了问题,而让政策出了问题的,偏偏就是那个被你当成恩人的连启平!

她,还有和她臭味相投,狼狈为奸的那几个盟友,全都是利欲熏心的混蛋,吃人不吐骨头的可恶家伙,

他们欲求不满,敛财成性,将自己的手伸到医疗,教育等多个事关民生的重点领域,你所遭遇的这一切苦难,全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所以说,连启平她根本就不是我的恩人,那她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

“因为她想永远占有你啊!柳芙蕖,你要知道,连启平她看上去好像对你还不错,但那只是虚伪的表象而已。

她把你当作一个只能用来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的玩物,剥夺了你的人身自由和得知事情真相的权利,还不许你接触外面的世界。

她那样做,怎么可能真的是在为你好?不过只是想把你当作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把你一辈子拴在自己身边罢了.

连启平是所有悲剧的源头,是一切苦难的创造者,她和你之间横亘着血海深仇,却想用一些她自己都看不上眼的小恩小惠来收买你,你要清醒些,不要再上她的当了!”

“原……原来是这样,”柳芙蕖恍然大悟,如同醍醐灌顶,神色却又很快黯淡了下去,”可是……她一直把我拴在她身边,我可能永远也逃不走了,而且,我十五岁就辍了学,又没有一技之长,即便从这里逃出去了,也无法挣钱养活自己,估计还得依靠着别人生活……”

“芙蕖,你现在学习还不晚,连启平给了你留在我身边的机会,你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留在我这里学习,无论是文化知识还是实用技术,我都是会一点的,

你就慢慢地积累着知识和技能,充实自己,让自己强大起来,将来找到一个时机从这里逃出去,自立更生,再也不用受别人摆布。”

“那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柳芙蕖不由得潸然泪下,在从前的七八年日子里,红灯区的“客人们”把她当作取乐的玩物,连启平看上去比他们要“文明”,“正直”一些,但也只是把她当成宠物去豢养而已。

惟有这个在世人眼中十恶不赦的江衡,才是真正把她当成一个有人格有尊严的人去看待。

江衡也为柳芙蕖的,思想觉醒感到相当欣慰,在那个年轻姑娘的身上江衡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那个把拯救世界的希望寄托在向神祈祷的无知少女。

李昭旭曾经将她从错误的思潮中解救出来,她想着,她也要尽己所能地去解救更多的人。

“芙蕖,你想要学什么?除了数学之外,我应该都可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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