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有半个月的时间,傅雪溪除去送了孟芜一张棋盘外,没有任何其他动作,险些让孟芜以为是自己想错了。
直到某天早上,停泉别院中少了几名少年。
这几名少年的进度是比大部队慢些,但之前从未缺课,孟芜本着负责任的态度问了一句,被问到的大多不知,唯有傅云澜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孟芜索性挥退其他人,单把傅云澜叫到跟前仔细询问。
傅云澜犹豫了半晌,神色古怪地漏出一句:“……是兄长。”
“大公子?”这关傅雪溪什么事了?
孟芜好奇问:“他做了什么?”
傅云澜的眼神变得飘忽,又开始绞手,似是为某事困惑纠结。
孟芜还等着,傅云澜只好往下说道:“昨天下午,停泉别院休课之后……”
“嗯,”孟芜点头,“然后?”
傅云澜自己说着都觉得离奇,“他们几个似是聚在一起,中伤于我……”
说到这里,瞟了孟芜一眼。
孟芜:“。”
看来那几名少年说的坏话还与他有关。
虽没有身临其境,但孟芜大致可以猜出那几名少年说了什么。
无非是因为他们从前修魂锻体时在同辈出彩,到了净火术上连连碰壁,一向看不太上的二公子反倒一骑绝尘,心里不平衡了。
二公子何以取得今日成果?
呵,还不是先生偏心他!指不定私下里给二公子开了多少小灶呢!
骂骂傅云澜,揣测揣测孟芜,顺便拉起傅雪溪的大旗,为大公子鸣鸣不平……
自森罗棋阵之后,这不知是百废城多少人的日常活动。
傅云澜显然也知晓此事,因而脸色更加精彩,“秋七又不知从何得知,转告给了兄长,兄长便……罚了他们。”
据他所知,挨罚的不止这几名少年,还有不少借着此事大加议论的门客。
甚至有几个上蹿下跳,到处兴风作浪的被调离百废城,送去外面的城镇、驿寨做看守。
罚得这样重,整个百废城风气都为之一清。
乍听之下,孟芜还没往别处想,沉吟片刻,顺势为傅雪溪说好话:“大公子有心护你,是好事。”
所以你以后就别黑化背刺他了。
省省力气,对大家都好。
傅云澜却是越想越觉诡异,摸不清傅雪溪的意思。
毕竟类似的议论在百废城流传已久,更过分的亦有之。
爹爹与娘亲近年来频频闭关,少理城中事,他不愿因这些小事去烦他们的心,兄长倒是能镇住那帮人,可兄长代行的是城主之责,此等芝麻绿豆鸡毛蒜皮不等传到他耳边就被层层滤掉了——或者就算知道了也未曾插手……
怎么会突然出手惩治?
傅云澜习惯了对所有因兄长而起的恶意照单全收,昨天听说这消息,半信半疑。
后来秋七来了山下湾一趟,等人走了,他仍在迷茫中久久不能回神。
像只被钓鱼执法打怕了的狗,即便通向外面的大门开着,也只敢在门内焦虑地徘徊,不敢往外迈一步。
兄长站在光芒处,怎能看到阴影里的他?
会有这么好的事吗?
傅云澜的心上上下下来回地拉扯。
孟芜一句话,总算让他的心落回了肚子。
雅集之后,傅云澜对孟芜越发拜服。
先生都说是好事,那一定就是好事了。
这般想着,傅云澜沉重的心情都变得轻松起来,如被春风拂面,眼前一片柳暗花明。
“先生说的是!今日休课,我便去向兄长道谢!”
孟芜没关注之后的事,只是接下来几天,傅云澜时常发呆,动不动走神。
召来傅云澜问,说是傅雪溪多跟他说了几句话。
孟芜:“……?”
兄弟之间,多说几句话怎么了?
傅云澜相当看重,向孟芜强调:“兄长以前很少理会我。”
孟芜:“……”
行吧。
再几日,孟芜与傅云澜下棋,发现傅云澜棋艺颇有长进,夸了没几句,傅云澜就露出一副想要倾诉终于等到由头的表情,立即和盘托出:“瞒不过先生,其实是兄长指点了我几次。”
这一下可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自从上次傅雪溪惩治了说闲话的门客之后,两兄弟的关系就拉近了很多。
傅雪溪经过山下湾,偶尔会进去坐坐,与他下下棋,关心关心他的修行。
虽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傅雪溪开个头,傅云澜便一股脑将自己的近况全部交代,但比起以前一年都说不上几句话,已是史诗级的突破。
“兄长学什么都快,小时候是爹爹教我们下棋,到第三天,兄长便能让我中盘认输,再过几年,连爹爹也下不过兄长,从那之后,兄长就不怎么碰棋盘了。饶是久未碰棋子,还是将我杀得片甲不留。”
孟芜还没跟傅雪溪下过棋,闻言感兴趣地“哦?”了一声。
话到此处,傅云澜想起什么,弯起眼睛道:“兄长很喜欢先生。雅集那日,他看了先生下棋,前几天还对我说,*先生之学,可谓地负海涵,渊渟岳峙矣,让我和先生好好学呢!”
孟芜:“这样吗?”
“是啊!兄长还说先生胸中有丘壑,身怀秘法却愿泽被仙门,是博爱淳善之人,留在百废城是百废城的福气,叫我多多用功,免得丢了百废城的颜面。”
孟芜:“这样啊。”
“兄长还说……”
傅云澜的彩虹屁一个接一个,把孟芜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成了傅雪溪的传声筒还不自知。
孟芜不知这些彩虹屁中有多少是傅雪溪的原话。
傅雪溪喜不喜欢他要另说,但一定喜欢他的净火术。
依他那冷傲的性情,应该只是提了两句,那些将他吹得天花乱坠的话,多半是经有超厚滤镜的傅云澜再加工。
不得不说,傅雪溪对自己这个弟弟很是了解,知道他说了什么话,傅云澜一定会帮他转达。
——有些溢美之词当面说会显得浮夸刻意,若转手由别人的嘴说出,便显得诚恳可信。
传话的又是傅云澜,与自家弟弟说些心里话,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谓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绝不是孟芜小人之心,而是原著中,傅雪溪曾用类似的办法收服过一个起先对他意见颇深的智囊。
孟芜:“……”
怪不得傅雪溪送了棋盘之后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原是渗透起他身边的人来了!
*
云中筑。
傅雪溪正靠在藏书室的书架旁翻看某本古书,房门被敲响。
秋七推门进来,将一本秘籍递上,“大公子,你要的《净火秘要》我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