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浮梁一中读书的就是这样，虽然书读的很好，以后上一个好大学好专业，回来进入家中的公司帮忙任职也可以风生水起，偏偏连家传的那点本事也不愿意放下，周末的时候愿意跟着他跑业务，有时候甚至会翘课，好在成绩足够好，他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可能对他而言一个月能空出个半天去钓鱼就行。

或许在白翕的心中，个人的成长无比重要，他也觉得应该允许伴侣成长，可也不能对自己拔苗助长吧？对他而言，白翕失而复得，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他想他应该好好和白翕谈谈，强调一下他对于自己、对于家人而言的重要性，对于事业或许可以更加张弛有度，而不是一股脑的冲上去。

陆霁看着一回到房间就拿了衣服准备进浴室的白翕，咬了咬牙，也拿上了衣服，在白翕关门前伸手挡住浴室门，挤进了浴室之中。

“你就不能等一等吗？我很快的。”白翕说着，也没有避讳，直接了当地开始脱衣服，这几天的运动量太大，他每天都会汗流浃背，为了防止感冒，每天回到酒店休息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

陆霁看着白翕身上错落的伤疤，心中酸涩，心脏一揪一揪的，似乎跳的每一下都会带来疼痛，他想他必须要说出来。

“白翕，你这几天能不能好好休息一下？”

“啊？”白翕停顿了一下，脱衣服的动作却没有停，他将最后一件衣服扔到一边，钻到了淋浴下，“我休息得很好呀。”他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脸上的水痕，伸手去挤置物架上的洗发露。

陆霁轻轻哼了一声，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可他对白翕终究是没有发火，他积不起一点火气，他只是心疼而已，也是面前瘦弱的伴侣教会的他心疼，让他知道他不是孤单的一个人，而是有人惦念的人，心有牵挂，更有软肋，他走进淋浴下，提高音量，破开水声：“你这几天太累了，你每天回来倒头就睡了。”

白翕低头，冲掉头顶地泡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起头，他总算明白了，陆霁因为他对自己“反常”的安排误会了，他看着陆霁。

陆霁的眉头紧锁着，这是他这两天露出的最多的表情，此刻还有些不一样，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或许是有些着急，或许是有些焦躁，他又重复了一遍：“不要这么累，会把你累垮的。”

白翕无奈地笑笑，安抚地伸出满是水的手捧住面前人的脸颊，拍了拍，水珠溅起：“陆霁！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我也不是累惨了，我就是想多多休息，养足精神，我的每一分时间都是花在刀刃上，当年我能感觉到我喜欢你，就是发现我居然愿意‘浪费’时间和你在一起。”他的尾音上扬，听起来还有几分俏皮。

这个答案并不怎么能令陆霁开心，因为他突然发现，最近这几天伴侣为了休息，把能与他独处的时间都挤兑了，陆霁的表情凝固，垂下眉睫，神色更黯淡，从白翕的个子抬头向上看，正好能够看见陆霁暗得发沉的眼眸。

白翕也敏锐地发觉了，他对陆霁的感情变化格外敏感，陆霁从小缺乏关爱，在情感上异常渴求，他都知道，他也包容。换句话说：他愿意哄，这个的优先级绝对超过了休息。他捏了捏陆霁的脸颊，“不要乱想！”

“陆霁，我现在的状态只是暂时的，你对我很重要没错，但你总得允许阶段性地忙一阵吧？”他解释着，又补充道，“我这么做也有你的原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依附于你，换个词，依附有些难听，用跟随吧。”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随你，我想和你并肩，我觉得长远的一段关系必然是棋逢对手的。”说到这里，白翕的声音有些低沉，“可我毕竟少了十年的光阴，我需要付出努力来弥补我们之间的落差。”

陆霁看着面前的白翕，似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低头吻了下去，白翕也没有拒绝，他微怔片刻，便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陆霁承认，他忽略了，他忘记了他死去了近十年的爱侣此刻胸膛之中依旧跳动这一颗少年心，扑通扑通，强劲而富有韧性，一如当年鼓起勇气破开冰原冻土长出的绿绒蒿。

误会解除，两个人没在浴室磨蹭，一起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陆霁也累，但他还是打起了精神，准备给白翕揉捏酸胀的肌肉。

白翕躺在床铺上，晃了晃腿，躲开陆霁的手，他伸脚轻轻踹了踹陆霁：“睡觉，不要折腾了，你也很累，好好休息一下。”他说着，滚了个圈，用被子裹住自己，给陆霁留下了一个背影。

陆霁并没有立即休息，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等白翕完全睡着，这才起身出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吃过酒店的自助早餐，但是两个人并没有立即出发，而是来到酒店餐厅的一间包厢之中等候，九点左右，他们这一队人和跟着部队搜救的那一队人马陆陆续续都到齐了。

十三个人聚在一起，准备将这四天分开的搜索的情况互相拉齐。

虽然现在网络发达，他们可以弄一个线上会议，但那是对白翕、陈垣这样的年轻人来说。陆霁不爱摆弄手机，厌烦无穷无尽的委托，剩下的老一辈人更是固守传统的方法，也不会捣鼓电子设备，有任何情况都是直接打电话，最后陆霁和梁月性前辈一商量，还是把人聚在一起聊方便。

陆霁带领的这一队人一直没有突破，他似乎并不着急，面上神色很平淡，说出来的话依旧逻辑清晰、条理清楚。

他简明扼要地总结了这几天两队的收获，又将面前两队人马遇到的困境摆到台面上来，他们这队的困境明显：排查主要战场和公墓群，并无异常，而梁月性所带领的那一队面临的困境是：剩下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怎么都找不到，怀疑是被人蓄意藏了起来。

陆霁说完，走到地图前，落云上的地图被他提前粘在包厢的墙面上，为的就是这一刻，他走上前，在落云山海拔1700米到1900米的范围内画了个圈，“经过我们两队的排查，异常点的范围已经明确缩小到了这个范围内。”

陆霁带领的这一队人是从落云山附近到落云山下，一路往上搜寻，主要是排查庙宇、成群的公墓或者是主战场是否存在异常，由梁月性带领的那一队人则是从找到的那几个孩子提供的线索出发，以他们遇到雾气的区域为中心开始搜寻，最后还结合了之前几次失踪案发生的地点。

两个人昨天夜里已经碰了面，最终将范围固定在这个结果内。

落云山海拔1904米，这个范围已经进入了高山草甸的范围以内，而且基本脱离了当年的战场，游击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非常具备斗争的智慧，高山草甸的草丛并不有利于伏击，他们的人数本就不占优势，如果不能借助地理优势，直接硬拼，对于游击队而言百害无一利。

换句话说，这个范围已经不存在公墓和主战场，只剩下了庙宇。

“落云山山顶有四座建成于宋朝的古庙。”白翕接下陆霁的话，往下说道。他是江城本地人，虽然身体不好，但他坐索道爬过落云山好几次，他偶然进过其中两座古庙，一座就在金顶的营地附近，一座则在通往金顶的栈道边上，“不过除此之外，落云山上可能还有其他庙宇，例如城隍、土地或者是山神庙。”

“没错。”梁月性也知道，但是他们这一路上忙着寻人，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些古庙。

作为明显的地标性建筑，且具备一定的遮风避雨能力，导致景区在第一时间就派人找过了这几座古庙，一无所获。所以他昨天和陆霁聊了许久，争论的主题就是：是否先放弃寻找最后的两个孩子，先在这个范围搜寻古庙，早日找到事情发生的原因。况且剩下的两个孩子一直没有下落，他们尝试的种种手段都失效了，很有可能就是被人为蓄意地隐藏起来。

早在上山寻人之前，梁月性和陆霁就对这件事情的起因定了性：这件事情的出现绝非偶然，一定存在人为操纵。一如那位部队的领导所讲，几十年都未曾出事，如今却屡屡出事，不是人为似乎说不过来。

不过对于两个孩子被隐藏的地点，陆霁坚定地认为很有可能就在古庙之中，或者是古庙附近，梁月性原本有其他意见，认为不能放过其他的可能性，毕竟现在已经划定了范围，他们的人手也完全足够，可以仔细找找。

但是在看过两个孩子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之后，粗一估算，梁月性心中了然，当下没有了反对意见，只是长叹一声，同意了陆霁的提议。原本有那个几个孩子还看不出这个孩子八字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