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通:“你好,我是陆霁。”
“阿翕没和你在一起吗?”
“暂时没有,我们今天晚上去落云山,他回家收拾行李去了。”陆霁解释道,“有什么事情?”
虽然是她主动打电话给陆霁要说这件事,但话到嘴边,白雪蕊还是咬住了牙关。
电话那头长时间的沉默让一种不安涌上心头,什么事情让白雪蕊如此难以说出口,还是与白翕有关的事情。陆霁想催促白雪蕊快些说出口,不要折磨他,他好不容易才能和白翕重逢,而不是沉溺在爱侣死亡的泥塘之中难以自拔。
白雪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阿翕当年可能不是意外死亡,电话里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你现在要是有空来一趟江城公墓,我们还在这里。”
“好,我马上过来。”电话挂断,陆霁看向前座的白灵均,“灵均,麻烦了,一会儿你带陈垣回去收拾东西,我去一趟江城公墓。”
“好。”白灵均也没有多问,将车停在门口,带着陈垣下车。
两个人在路边交接了车钥匙和房屋钥匙,陆霁上车迅速将车开到了江城公墓。
白雪蕊在白翕的坟地等他,他知道路,花了二十分钟匆匆从公墓的停车场走到白翕的坟冢,绕过种植青松的花坛,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坟前等着的三个人,除了白雪蕊,白翕的二叔白观山、大哥白雪浪都在。
白翕的坟墓被掘开了,坟墓之中的骨灰盒被取了出来,摆在坟墓边上,骨灰也被倾倒在了一边的另一个木盒之中,坦露出骨灰盒中原有的一层颜色深沉、状如淤泥的污垢。不仅如此,掘出的坟土堆成一堆,放了沙筛,不知道在筛些什么东西。周围种植的青松也被挖出了几棵。
“这是怎么回事?”陆霁直觉不对劲,就算是回潮,骨灰盒里也不会积下一层这个东西,他来不及查看坟冢内的其他异样,直接蹲在了骨灰盒边,用手指轻搓那层灰垢。
那层灰垢仔细看,居然是暗红色的血垢!搓在指尖,是浓厚的血腥气,脏污得让人忍不住作呕。
“之前他的坟地一直出事,我们排查了很多原因,但是都没仔细看过骨灰盒,这次二叔把骨灰倒了出来才发现,他的骨灰之下被人倒进去了这么一层东西,具体是什么我哥拿去公司化验。”白雪蕊解释道。
陆霁看向一直站在一边抽烟的白观山,白观山的眉头皱起,疑虑之下,是额角微凸的青筋与戾气,他极力压制着情绪,喉咙里发出粗哑低沉地闷声:“我回到江城是因为我哥白观海托我做三件事情,一是帮我弟弟召回儿子走入阴间的魂魄,二是帮他来白翕的坟地看看,我知道大哥的意思不是简单看看,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白晞的事情一解决我就过来看了。”
对于白翕的坟地总是出事的事情,他也知道,他们一家之前也查过,但是一直没有具体的指向和线索,查起来很是盲目,也没有什么结果。这一次白观海给了他明确的指向,他查的格外仔细,也破了很多禁忌,想来无论是活着的家人还是死去的家人都能理解。
“我在这查了好几天,一直没有线索,后来也没顾忌了,就把阿翕的骨灰倒了出来、挖了树,连坟头土都仔细筛过,这才发现的问题,土里倒是没什么东西,但这树根里还被人钉了寸长的刚钉。”白观山指着一边被掘出来的一颗松树,这颗松树的树根被他砍断了好几根,还往上削了些,这才发现一个长在树干中的铁钉。
白观山继续道:“我没碰到过这样的手段,但能肯定:这都不是什么正道的东西,我想不通阿翕怎么会被人盯上的。陆霁,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吗?”
“我知道。”他的业务范围几乎涉猎全国,接过不少奇诡的案子,若是放在十年前他或许不认识,但是放在现在,他知道。
陆霁的拳头握得很紧,关节扣和,发出咔咔的声音,白观山的猜测没错,确实不是什么正道的法门:“是镇魂,是永世不得超生。”
陆霁解释道:“我两年前接过一个香港的案子,里面运用的手段和这里出现的一样。”
那个案子的委托人有个嫁入豪门没两年便病逝的亲姐,她一直梦到她的姐姐来梦中找她,说她被困在盒子里不出去,让委托人帮帮她。
因为有盒子这个指向,陆霁当时就找到了她姐姐的坟地,打开了骨灰盒,也就发现了骨灰盒里血污、还有钢钉,这些东西都与此处一模一样。
“松柏下的钢钉是为了钉死居所,骨灰罐里的血污多半是狗血夹香灰,用来镇压冤魂。”陆霁说着,走到一边,将白观山放置在一旁的香炉拿起来,将里面的香灰都倒掉,露出深色的香炉内胆,没错,香炉并没有呈现古铜的金属色,而是一种暗沉的黑色,像是被浅浅抹过一层什么东西,“果然,这里面也涂了黑漆。”
“这是做什么?”余下的几人赶紧凑过来看。
陆霁将手中的香炉递给白观山:“隔绝香火。”
“为什么要镇魂?”白观山一手接过香炉,仔仔细细看,甚至用手去刮那一层漆料,一边继续追问。
“因为那个委托中死去的姐姐被用邪法活祭而死,怨愤滔天。”陆霁说道,声音愈加冷冽,虽然爱侣已然复活,但是陆霁依然对这个真相感觉到出离的愤怒,“施法人极怕遭受报复和,用了恶毒的办法镇魂。”
委托人的姐姐从一开始就是经过挑选,是被那个豪门特意迎娶进门用来活祭的人。那家人江河日下、就要落魄,子孙更是无能。为了富贵延续,找了人,算了个适合活祭的八字,然后找上了她的姐姐,最后是用她姐姐的活祭来换这一代的荣华富贵。
这种道法阴邪诡谲,如果第二代不能继续找到合适的人活祭,马上就会堕底,这就像是吸食令人上瘾的鸦片,需要一代又一代用血孽来填平。
如果不是他们当初找的人手艺不精,没能封住她姐姐。他们家就能瞒住所有人,而不是被他们发现,直接处理掉。
陆霁心中漫起后怕,如果爱侣没有复活,他又得知这个消息,此刻的他会是什么样子,只怕会比那个用邪术的人更疯。
白翕遇上的那个人相比他在香港遇见的那个妖道能力强上不止一星半点,十年前就能做得如此隐秘定然不是一个人所为。
布局周密,行事隐匿,无论是白家还是他这么多年都没能发现一丝痕迹:骨灰罐确实没有人会时常打开看,但那个人还是非常谨慎地在血污上盖了骨灰掩盖,松柏也是打入钢钉又“养”了一段时间,等根植繁茂之后再栽种,就连香炉也不是粗暴地黑漆粉刷,而是特殊调制的漆料,很可能是天然漆料。
“虽然相似,但还有许多事情不清楚,比如动机,如果同样是活祭命魂转运,那应该要与白翕产生直接的‘关系’,譬如婚嫁,但是白翕走的时候极为年轻,没有与外人产生过任何‘关系’,更不可能配阴婚,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陆霁说。
“但是,这件事情必须要查下去。”白雪浪突然说道,他的声音坚定,语气激动,几乎是一锤定音,“我弟弟绝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告诉大哥弟弟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弟弟,但白雪蕊依旧跟着附和,“查!必须要查!”虽然她找回了弟弟,但她依旧不能接受弟弟曾经的死亡是来源于他人恶毒的谋害,就算白翕不再想追究她也要追究下去。
白观山却没有跟着附和,他说道:“雪蕊,你弟弟的事情你和你大哥先去查一查,最好调一下当年的案件资料和医院档案。我还有你父亲拜托的最后一件事情,等这件事情处理完,我再和你一起查。”
“我爸爸还说了什么?”白雪蕊问,她想起来二叔之前确实有说是三件事。
“和你们没有很大的关系,主要是老四家的事情,你爸爸让我照看一下小晞。”白观山说着,可陆霁和白雪蕊几乎同时一滞,两个人迅速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这样的安排、这样的排事顺序让陆霁和白雪蕊几乎同时想到:或许在白翕身上发生的事情还没有结束,那个人如同鬼魅一般继续盯上了成为“白晞”的白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