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都很正常，没有货车，也没有鸣笛声，只有一脸担忧的段成绪。
“哥。”
“陈知，你怎么了？”
陈知慢慢放下手，直起身有些不自然的解释：“哦，我没事，刚才我以为，我以为要撞上了。”
“不会的，我们现在很安全，相信哥的开车技术。”段成绪安慰道。
她眨眨眼，轻点头。
车子重新启动。后半程陈知都没有再说过话，段成绪时不时扭头看她，她戴上了耳塞，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没多久，车子开到里山小区，两人下车。
陈知说：“哥，谢谢你送我回家，要不要上去坐坐，我妈妈也在家，我之前跟她提起过你，她一直说要谢谢你照顾我呢。”
段成绪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说：“好，我待个十分钟就走。”
上到顶楼，陈知敲门：“妈妈，我回来了。”
褚小英打开门：“小知回来啦。”
陈知微微侧身，对着妈妈介绍身后的段成绪：“妈妈，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医生，对我很照顾，我一直把他当成哥哥。”
段成绪点头问好：“阿姨您好，我叫段成绪。”
褚小英没回话，只嘴巴微张着，上下扫视着门外的段成绪。
她呆愣许久，一直到陈知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招呼外面的人进屋：“哎，你好小段，快进来，那个你吃饭没有，我正准备做午饭，正好你留下来吃饭吧。”
段成绪进了屋，婉拒道：“不了阿姨，我等下有事要回市里，我坐一会就走，谢谢您的好意。”
“那哥，我去给你洗点水果吃吧，你先坐。”陈知说。
段成绪点头。
褚小英招呼他到客厅沙发坐。
“小段啊，听小知说你老家也是里山的？”
段成绪点头：“嗯，我妈是里山的，然后我爸是丽水村的。”
“你爸是丽水村？”褚小英心里又惊讶又惊喜，“阿姨能不能问问，你爸他叫什么名字？”
“我爸叫段舒刚。”
这时，陈知正好洗完水果走过来：“好巧啊，我妈妈也是丽水村的，妈妈，你认识哥的爸爸吗？”
听到段舒刚三个字的时候，褚小英神情明显一滞。
妈妈又有些发呆，陈知再次提醒着叫了一声：“妈妈？”
褚小英一个激灵，收回思绪：“哦，算认识吧，我们以前是邻居。”
段成绪眉眼带笑：“原来阿姨和我爸是邻居，真的挺巧的。”
褚小英点头：“你爸他…”
褚小英显然知道段成绪的爸爸被人害死的事，但她又没法把那事直接的在段成绪面前说出口。
段成绪脸上笑容消失，他故作镇定：“早些年车祸去世了，您应该知道这事吧。”
毕竟当时这事上了报纸和新闻。
听到车祸两字，陈知放水果的手一抖，盘子里的葡萄滚落到桌面上。
“哎呀。这孩子。”褚小英将掉落的几粒葡萄捡起来放到一旁。
她又把果盘推到段成绪面前：“来小段，吃水果，吃盘子里的，干净。”
段成绪微笑点头。
“之前看到新闻了，你爸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想不到后来出了那事，可惜…”褚小英瞟了一眼段成绪，忽然意识到不该再说下去了，“对不起啊小段，咱不提以前的伤心事了，吃水果吃水果。”
“没事阿姨。”段成绪表情释然。
“我家小知啊总跟我提起你，说你这也好那也好。”褚小英满脸忧心地看着陈知，“其实，我一直想小知能有个哥哥，可以保护她，女孩嘛，在外面总是容易让人担心。”
“嗯，女孩子确实会让人担心一些，您放心吧阿姨，我会照顾陈知的。”
褚小英点头，欣慰着笑。
“妈妈，我哪有总提啊，你太夸张了。”陈知扁扁嘴，解释道。
褚小英摸摸她头发，宠溺道：“好好好，没有没有。”
段成绪看着她笑。
三人随便聊了聊，时间差不多了，段成绪起身准备回去。
“小段，你等会。”
褚小英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冰红茶，又用袋子装了点水果。
“小段啊，这些拿着路上吃。”
段成绪平时不怎么喝饮料，更多是喝水，但褚小英太过热情，他推搡不过，只好接过东西。
陈知送段成绪下楼，看着车子远去直至消失在视线，她才上了楼。
-
江哲和李城在一家修车铺打暑假工，那里工资不高，不过好在包吃包住，而且在县里，找学生做临时工的地方非常少，能找到修车的工作，俩人就算乐不得了。
闲时，李城问江哲：“江哲，你最近跟陈知联系了吗？”
“没有。”
“你不是说要送陈知回家吗，怎么没去？”
“她有段成绪送。”江哲把手上沾满汽油的手套摘下。
“啊？”
江哲不说话。李城想了想又说：“上次在KTV你们到底怎么了啊，后来我看你们俩都脸黑的跟什么似的，这回段成绪送她回家你也不管？你们这回彻底断了？”
江哲沉默。
“她也不知道你在打工吧？”
江哲摇头。
“行了不问你了，跟你说话可费劲，你一个屁蹦不出来。”
其实陈知在一中校门口被段成绪拖走的时候，江哲就在不远处看着。
他也想送她回家，但陈知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KTV那晚，陈知说的那些话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既然他给她造成困扰了，既然她看见他会那么的不开心，既然这样，那么他就随了她的愿，放她走，以后他也不会再缠着她了。
至少陈知和段成绪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的，只要她开心，就好。
江哲这样安慰自己。
陈知在家没闲着，去墓园看了佳佳，去监狱看了爸爸，还帮妈妈摆摊，又给小孩补课。
有时候段成绪会给陈知打个电话，问问她的近况。
陈知说找了一份“工作”，帮一个四年级小学生补课，那家人和妈妈认识，知道陈知学习还不错，所以很信任她。他们口头说是帮忙，其实每次临走，他们都会塞给她30块钱。
段成绪说想挣钱的话，他会帮她找一份家教工作。
比她现在的工资高三倍。
陈知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吗？哥。】
【真的，哥还能骗你不成。】
【那我这个假期就先帮那家人补课，下学期再去你那边做。】
【嗯，到时候就住我那吧，不要房费。】
【这个…再说吧。】
*
某天，家里的剪刀找不到了。
褚小英说：“小知啊，你去你江叔叔那买一把新剪刀吧，之前那把反正也不怎么好使了，正好换了。”
陈知点头，穿鞋出门，她骑车来到杨柳五金。
“江叔叔。”她对着柜台里坐着的江远洋问好。
江远洋抬头：“哎，陈知来啦。”
“嗯，我妈妈让我来买把剪刀。”
江远洋指了指最右边那排货架：“在那边，你自己挑挑。”
剪刀样式很多，她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有点选择困难。
江远洋唠家常似的跟她搭话：“陈知啊，你们高中学习压力大不大啊，江哲在那怎么样，听说你们俩学校离的很近，你们有没有经常联系啊？”
陈知回：“高一还好，压力不算大。我们…就偶尔联系，他挺好的，他在县里那边打工，江叔叔您知道吧？”
“哦，知道。”
陈知拿起一把蓝色剪刀又放下，最后她换成白色，拿着走回柜台：“江叔叔，就这个吧，多少钱？”
江远洋摆手：“这个才五块钱，叔叔就不收你的了。”
“那怎么行呢。”
两人推搡半天，最后江远洋还是没收钱。
江远洋说：“你没事替叔叔多关心关心江哲，就当是还这个剪刀的钱了。”
“江叔叔，您明明很关心江哲的，为什么不跟他说呢。”陈知不解。
“这么多年了，我们父子俩就是这种相处模式，习惯了，你现在让我说点什么，我也说不出口。”江远洋说话时一脸的难为情。
“他当时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您不应该怪他的。”陈知微拧眉，语气里带着心疼。
江远洋叹了口气，望向门外，说：“是，我只是过不去这个坎。”
“他很希望您能关心关心他，江叔叔，找个机会解开误会吧，不要让他那么痛苦了。”
江远洋回过头，看着陈知笑笑。
“小知啊，你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小哲很喜欢你，这孩子平常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但自从认识你以后，他开始经常坐在角落偷偷傻笑。至于他为什么笑，我想，那肯定是和你有关的事，而且他房间还摆着你的照片呢。”
“我的照片？”陈知有些诧异，江哲怎么会有她的照片呢，是在哪里得到的。
“是啊，就在他书桌上。”
“江叔叔，我可以去他房间看看嘛？”
江远洋指了指货架最里面：“从那楼梯上二楼，上去后左边的房间就是。”
“好的。”
二楼客厅摆的都是一些老式家具，地板是木的，一走路会有轻微的吱呀声。
陈知推门走进左边房间，屋里光线很暗，窗帘是拉上的，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洒进来，把整个屋子照亮。
干嘛要把窗帘拉上，他就这么喜欢黑色吗？
这房间不大，中间是一张小木床，床左边是床头柜，右边是木质书桌，书桌上摞了一些书，有个台灯，几支笔，还有一个桃木色相框。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相框。
这相框是江哲后来才买的，他怕时间久了照片会褪色会模糊，有相框保护着，至少还能好一些。
这次他把相框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他的喜欢不再是偷偷摸摸的，不见光亮的。现在他只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有喜欢的人的，更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欢的人叫陈知。
相框里的照片依旧清晰，自行车停在马路旁，她蹲在地上，伸手抚摸着一只小黑猫的头。
陈知回想了一会，好像是有一次她在回家的路上遇到过一只小黑猫，但她不记得是哪一天了，她只记得那个时候爸爸还没有被抓。
因为妈妈对猫毛过敏，所以爸爸不准她把小猫带回家，所以她没法养那只小黑猫。她只好把小猫安置在家楼下的一个角落，之后去超市买了火腿肠和水，等小猫吃饱了她才离开，想着明天再去看它。
但等她下次再去的时候，不知道是小区里的谁把小猫赶了出去。她不知道小猫去了哪里，只能想着如果下次再遇到它，她就问问佳佳可不可以收养它，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只小猫了。
陈知从回忆中抽离，她盯着手里的照片。
江哲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
她不知道。她把相框重新放回到书桌上，摆好。
走下楼和江远洋打了个招呼：“江叔叔，我先走了，我会帮您多关心江哲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