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城的工作人员递了两张《熊猫总动员》的电影票给江哲。
大概是因为他颜值出众,拿票小姐姐的眼睛总是时不时地瞟向他。
检票时间还没到,两人找了个双人沙发坐下等待。
也就半分钟,江哲突然站起来说:“知知,你先坐着,我去买点可乐和爆米花。”
他差点就忘了这一茬,总不能干巴巴地看电影吧。
他要走,陈知伸手抓住他衣角。
“不用了江哲,我不爱吃那些东西。”
江哲微微侧身低头,看到陈知的手抓着他衣服,仅仅是一个小衣角,他心里都莫名的有点高兴。
“那…”
“你就帮我买瓶矿泉水吧。”陈知松了手。
“好。”江哲走去水吧。
头顶大屏幕上播放着各种电影的预告片。
陈知仰头,她眼睛盯着大屏幕,心里想的却是江哲方才跟她表白时的场景。
拒绝的话已经说过很多遍,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江哲放弃,并且还能让江哲不受到伤害。
她不想和他就这样一直耗着,也不想浪费他的时间。
到底该怎么办?
她这样想着,一股强烈的焦虑感不知不觉间流进了她全身血液里,她两手握在一起不停摩挲。
这时,大屏幕里一辆越野车被炸弹击中,整个车身被炸的在空中翻转了360度,车里的人被甩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猝不及防的,她开始心跳加速,胸口上下起伏,右手大拇指指甲局促地刮着左手食指上的肉。
“怎么了?知知。”江哲担忧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哲已经买完了水回来坐到她旁边。
陈知被江哲的话语声拉了回来,她眸光一闪,木木地转头说:“没事,就是感觉有点热。”
江哲把水拧开给陈知:“你先喝两口水。
他又起身走向换票台。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把扇子。他坐下来,对着陈知一下一下扇着手里的扇子。
瘦小女孩陷在沙发里,额头碎发随着风轻轻摆动,她嘴唇不再微红,而是有些发白,真的像热中暑了一样。
她扯着嘴角说:“谢谢,我自己来吧。”
陈知想拿过扇子,江哲的手却躲开。
“我来就好。”
又过了一会,陈知渐渐从刚才的情绪里出来,她看着江哲微笑着说:“不热了,不用扇了。”
江哲停下来,看着她嘴唇比刚刚要红了一些,应该是缓过来了。他手伸进兜里,攥住刚刚买的两根葡萄味棒棒糖。
他刚要拿出来,就听陈知轻唤他名字。
“江哲。”
他没把糖拿出来。
“嗯?”
“你真的就没有别的喜欢的人吗?”陈知声音清冷又柔和。
江哲怔了怔,她这是又要把他推开。
“没有,你是我从出生到现在第一个喜欢的女生,也是最后一个。”他眼神坚定。
陈知抿了抿嘴:“可是我不喜欢你,你要怎么办啊?”
“我就挺着呗,等着,等到你喜欢我。”江哲好像早已习惯了陈知的拒绝,他歪着头,神情平淡,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
“那如果一辈子都不呢?”
“那我等你一辈子,两辈子,永远。”
永远……吗?
陈知垂眸:“你这样我会愧疚的,江哲,你不能这样…”
不知怎的,她有点想哭,像是泪失禁那样,控制不住自己。
“知知,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他凑近她问。
她沉默,忍住眼泪。
“因为段成绪?”
她抬眸愣了几秒:“他就是我哥,你以后别再乱说了,也别在他面前说。”
“那你之前为什么跟我说你喜欢他。”
“喜欢也分很多种的啊。”
她总不能说,那时候是为了让他放弃,才说的谎话吧。
事实证明,那招并不灵。
“那你不喜欢他的话,就不能喜欢我吗?”
她又沉默。
“难道是因为之前的那些事吗?”江哲说。
心头忽地一颤,她躲开江哲的视线,仰头看向头顶大屏幕,上面竟重复播放着车子翻转人被甩出的画面。
霎时间,她脑子里像是在地震,万丈高楼轰的一下在瞬间全部崩塌,滚滚浓烟快速朝她扑过来。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世界漆黑一片。随之,那些痛苦的零碎的记忆开始在眼前忽闪,最后,慢慢拼凑成沈芝佳死的那天。
她眼神开始涣散,快要无法呼吸了,好痛苦,她低下头,低的脑袋马上就要埋进胸腔里。
江哲发觉陈知不太对劲,连忙说:“对不起知知,我不该说,我不说了。”
这次,她并没有被江哲的话唤醒。
她经历过的,那些人和那些事,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也不能忘。
噩梦,无止境的噩梦。
伤口一次又一次溃烂,很多人打她耳光,佳佳被车撞飞又重重落到地上,江哲的身体被长刀刺穿,爸爸被警察抓走判了死刑,许田躺在教学楼下,鲜血铺满了整个学校,她低头,鞋底沾了血,黏黏的,许田从地上爬起质问她,问她为什么不救救她。
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那是梦,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只不过在梦里那些事变的有些夸张,可那让她更加的害怕。
事情因什么而起,源头在哪,她该怪谁,该恨谁,她快疯了。
她谁都救不了,她只会害人,害身边的人,害最亲近的人。
她只能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离江哲远一点,这样自己才会好受点,江哲也才能平安。
“知知,知知,你还好吗?”不知何时,江哲已经单膝跪在陈知面前,双手捏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着。
她看着面前的江哲,呆滞地点了一下头。
她从地震中活了下来。
“知知,怎么样?”江哲满脸急切,“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
她睫毛微闪,许久才开口:“我没事,我…可能是有点累了,不用去医院。”
“对不起…”
江哲心里懊悔极了,是他太着急,急着想知道知知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他想抬手给自己两巴掌。
这时,不远处检票员开始用喇叭喊:“《熊猫总动员》三点场开始检票了……”
“知知,还想看吗?”江哲小心询问。
陈知微点头,总不能白买票。
“你累的话,我抱你进去好不好?”江哲说。
“不,不用,我能走。”
陈知和江哲平静地看完了一场电影,过程中,她一句话不说,脸上也没有表情,看到搞笑的部分,她也不笑。
出了商场,她说有点累,想回宿舍休息。江哲要送她,她拒绝,说自己打车回去。
她坐上车,让司机等一下,她拉下车窗,对着车外的江哲说:“江哲,别再找我了,算我求你。”
没等江哲说什么,她便摇起车窗。
江哲站在原地,那辆车离他越来越远,陈知也离他越来越远。手握着兜里的糖,他连糖都没送出去。
这一次,他闯了大祸。
陈知回去时,寝室里没人,小涵还没回来。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小涵还是没回,她准备打个电话问问,刚拿起手机,小涵就推门进来了。
“小涵,你去哪了啊?”
“我去找李城了。”庄小涵五官啾啾在一起。
“李城?”
庄小涵点头。
原来小涵之前神神秘秘的出去,都是去见李城了。不过她并未感到太惊讶,她只是没想到小涵和李城联系的这么频繁。
他们的关系到了哪一步呢?
“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啊,是发生什么了吗?”
“挺开心的,他陪我去了游戏厅,吃了饭,还逛了商场,只是…”庄小涵看着她说,“陈星星,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初中时候的事,听说你和江哲李城都是初中同学。”
陈知有些迟疑:“你想听什么?”
“关于佳佳的,你认识佳佳吗?她和李城是什么关系?”
心脏猛然刺痛了下,岂止是认识。
“是李城跟你说的吗?”
庄小涵摇头:“他今天对着我叫佳佳,我问他但他不承认,可是我真的听见了,我想知道佳佳到底是谁?”
陈知坐到床上,心跳得太快了,就要蹦出嗓子眼,她努力地调整情绪。
“陈星星,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就不要说了。”
庄小涵不懂陈知为何情绪激动,她只是怕陈知出事,宁愿自己忍着好奇心。
“没事。”
半晌,陈知深呼一口气,缓缓开口说:“佳佳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已经死了。”
“死了?”庄小涵瞳孔放大。
陈知点点头。后面她将初中的事大概的向庄小涵还原了一遍,虽然过程中她非常的不好受,但她认为小涵应该知道真相。
外面天渐黑,寝室里很安静,走廊没有喧闹声,学校里也没有广播声,整个世界都是安静无声的。
她们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洞,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
陈知身子有些抖,她用指甲使劲抠着肉,希望让自己尽量的冷静下来。
庄小涵许久都没说话,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许田要向陈知道歉,为什么陈知和江哲的关系总是那么冷淡,为什么陈知每次看见自己都会愣神,为什么陈知后背上会有那么多形状各异的印记。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经历过那样可怕的事。
庄小涵眼眶红了,滚烫的泪珠划过脸颊,落在手背上。
她张手抱住陈知,哽咽道:“陈星星,没想到你以前过的那么辛苦,对不起啊,逼着你把这些说出来。”
陈知没有哭,只摇了摇头:“这是你应该知道的,小涵,你别怪李城,也别和他提起这事。”
庄小涵松开手,看着陈知:“我不怪他,尤其是听完这些之后,我更不会怪他,可是,你会怪江哲吗?”
陈知抿嘴摇头:“不会,我只是觉得我们俩不合适,就像水和火,天生是不相容的。”
庄小涵还哭着。
陈知擦掉她眼泪:“小涵不要哭,我们不说这个了。”
晚上,两人随便吃了点零食,洗完漱,躺在床上。
宿舍熄了灯,她们是头对着头睡,挨得很近。
陈知那边很安静,庄小涵不知道她睡没睡,她试探着轻喊了一声陈星星。
“嗯。”陈知没睡,回了一句。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我还没有可以秒睡的本事。”
庄小涵轻笑了下。
“陈星星,把我当做佳佳吧,我会替她在你身边,做你一辈子的好朋友。”
陈知听着小涵的话,愣住,她眼眶发热,喉咙紧紧的,一时间她说不出来任何话。
半晌,她调整好情绪,说:“不,你就是庄小涵,是独一无二的,你不用代替任何人,我希望和庄小涵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喔,陈星星,我们就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嗯,不早了,赶紧睡吧。”
“晚安。”
“晚安。”
陈知因为精神紧绷,很累,不一会就睡着了,而庄小涵几乎一夜没睡。
平时大大咧咧的她,那一晚上想了很多。
她心疼,心疼陈知和李城至今都没能从佳佳离世的阴霾中走出来。
倘若真像陈知说的,她和沈芝佳很像很像,那么她愿意代替沈芝佳,永远的陪在陈知和李城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