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哪有说戒就戒的。
祁帆犹豫了下,问了他和蒋芊芊的事,“你跟她怎么样?”
提到那个“她”,表情柔和了几分,还有些赧然。
周一鸣:“她让我好好学,考好了再考虑我们的事。”
又有些没底,也怕被嘲笑,故作轻松道:“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马上就高三了,学就学点呗。”
祁帆一双长腿随意交叠,眼神慵懒地看向窗外。
他没有告诉他,其实蒋芊芊对他也是有意思的,而是问他:“如果假的呢?”
周一鸣深吸一口气,随后轻轻扯了扯嘴角,“假的就假的呗,至少她给我了我希望,总比一开始就绝望好吧。”
看似随意,里面有多少在意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站直了身体,神色变得认真。
“以前我也以为她遥不可及,像天山像天山上的雪莲高不可攀,我那么普通,好像永远也配不上她,可真正跟她近距离相处时才发现,大家都是一样的,她的确很优秀,可走到她身边的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她给了我走近她的希望,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明明自己也不确定,可他说话的眼神专注而坚定,好像看似不可能的事在他眼中最终都会迎刃而解。
先入为主的结果并非绝对,就像他说的,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能是自己呢?
祁帆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久久不语,仿佛在看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你说的对,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他拍拍他的肩,是鼓励也是自醒。
他回到教室,看到专心致志的林嘉鹿,突然觉得以前的日子过得很没意思。
林嘉鹿觉得数学很有意思,他居然觉得也不排斥。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排斥,只是在成长的路线上偏离了轨道,但并不意味就没有回转的可能。
想通后,放学时他提出要送林嘉鹿回家,半路却拐去了学校附近的书店。
当他们踏进书店的时候,林嘉鹿还一脸懵,“我没有要买书啊。”
学校发的,自己买的还没做完呢。
他想不到还有第二种可能,祁帆也不说,而是直接拉他去教辅区。
站在一面巨型书架前,祁帆开口道:“帮我挑几本。”
林嘉鹿微微一愣,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祁帆吃错药了。
祁帆知道他不信,自行从书架上找了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问他这本可以吗?
林嘉鹿呆呆地说:“我做吗?”
祁帆脸一黑,“想得美。”
这下林嘉鹿终于明白了,是祁帆主动要求自己帮他选教材,他想学。
祁帆主动学习,这比他来上早晚自习还稀奇,不过林嘉鹿倒是很开心,祁帆愿意学他自然不遗余力地支持。
“你基础太差,一开始练这本不太好。”林嘉鹿毫不留情地说,换了本基础的必刷题给他,“这本吧,解析很详细,搭配知识点很适合菜鸟。”
“菜鸟”祁帆深知自己的水平,但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菜鸟,“我不学,并不代表我学不会,不过是时间问题。”
话虽如此,他还是放回了那边五三,接了过来。
林嘉鹿当然知道他不笨,祁帆小学和初中学习就很好,甚至有时候都赶上自己了,虽然两三年没学,但高考最不缺的就是黑马。
“那你就好好努力吧。”
光是一本习题还不够,几科都得补,挑挑拣拣,几乎都配了知识点和习题详解,选完后,祁帆已经提了满满一一袋的书。
夕阳沉没,天色渐晚,街边亮起星星点点的路灯。
林嘉鹿背着书包走在前面,嘴里絮絮叨叨的,讲好多话。
“一定要先看知识点在做题,不懂的就问我,不要自己逞强。”
“数学的话,最好准备一个错题本,你别看我现在数学这么好,其实我积累了一千道易错题呢,堆了五六本,每道题都标了序号。”
“英语最重要的就是单词,以后每天至少背五十个。”
“语文的话,古诗词多背几遍,作文一定不能空。”
“……”
祁帆慢悠悠走在他身后,隔着一米远的距离,身影在路灯的黄晕下拉得颀长。
往旁边挪了两步,两道影子重叠在一起,一个搂着另一个。
“祁帆。”林嘉鹿停下脚步,不满地撅嘴,“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祁帆也停下来,同他对视,“听见了,林老师。”
林嘉鹿耳尖微微发烫,“那……那你重新说一遍。”
没想到,祁帆竟真的思索了起来,十几秒后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叽里咕噜的,谁知道你在说什么?”
期待落空,林嘉鹿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恼羞成怒,“你……你……”
好过分,欺负他不会骂人,他真被气到了,自己那么用心跟他讲,他一个字也不听。
气得他当即蹲下来,赌气说不走了。
瘦瘦高高的身子卷在地上,变成了气鼓鼓的一坨,真可爱。
祁帆极有兴趣地弯下腰,曲指戳了戳他鼓鼓的腮帮子,软软的,一戳就凹下去一个洞,松开手,又重新弹了回去。
几次下来,祁帆也不嫌腻,幼稚地跟他玩起了“我戳你脸蛋,你躲”的游戏。
林嘉鹿被他弄烦了,主要怎么也躲不开,蹭得一下站起身,“不玩了,我要回家了。”
祁帆一把拉出他的后领拎了回来,一本正经道:“谁跟你玩,学习去。”
说得好像刚刚戳他脸的不是他一样,怎么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然而不等他控诉,祁帆就抓着他调转方向,回了书店。
还故意在他耳边说:“这么早回家,怎么学习?”
谁说回家不学习的?他在哪都能学好不好?
祁帆却说他不行,在家他学不进去,没有林嘉鹿指导他更学不进去。
总之两人又回了书店,一番吵吵闹闹过后,终于安静下来。
林嘉鹿认认真真给他补课,祁帆学得也很认真,就这样几个小时一晃而过,直到书店打烊了,才发现已经十一点了。
收拾好书本后,祁帆把他送回了家,分别后他转身走向了那家常去的网吧。
——
红毛已经很久没有他们祁哥的消息,自从黑秃子和陈天明进局子后,祁帆就再也没露过面。
几个兄弟私下都找过他,但都以养伤为由拒绝了他们。
虽然祁哥表面不说,其实他们也知道,祁帆跟他们几个不一样,他不是生来就是混混,他还在上学,兴许运气好的话,可以上大学。
跟他们这些混混的儿子区别大了。
刚认识祁帆的时候,红毛就没想过他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大哥,当然祁帆自己也没想过,他能这么混。
无非是混口饭吃,浑浑噩噩地活着。
这两年红毛都看在眼里。
自从余向洋报警后,他俩就被道上除名了,江北那几条街再也没见过他俩的身影。
有人说祁帆怕了,但他知道,祁帆连死都不怕,为了兄弟什么都豁得出去。
这晚红毛漫无目的地来到他们经常玩的网吧,以前都是祁帆和余向洋每月按时交网费供兄弟们打游戏,一打就是一整个通宵,这下突然变成他一个人还有点不适应。
他也没地方去,只能来网吧。
刚进门,柜台一个戴帽子的小哥拿着笔正写着什么。
红毛摸着鼻子想,网管又换人了?
“兄弟,包一晚。”
帽子小哥不假思索,“身份证。”
看到他脸的那一刻,红毛惊呆了。
“祁哥!”
祁帆抬起头来,发现是红毛。
“祁哥你这些天都去哪了?我他娘的想死你!”红毛神情激动,眼看就要抱上去。
祁帆手一推,挡在身前,“我没走,在上课。”
红毛冷静下来,还是很欣喜,看到桌面上一堆新买的书和摊开做了一半的卷子愣住了。
“祁哥你这……”
在网吧写作业?
他不是在做梦吧,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见他们祁哥写作业还是在网吧?
祁帆咳了一声,说来代班,挣个外快,顺便写写作业。
红毛大跌眼镜。
“祁哥你咋突然变得这么好学了?”红毛直接问了出来。
据他对祁帆的了解,他一直都是无所谓的状态,不爱学习,不管闲事,喝喝酒,打打架,仿佛对什么都不敢兴趣。
很多时候,红毛觉得他们祁哥就跟个假人一样,无欲无求,完全不想以后。
祁帆一听,顿了顿,“没什么,突然想学了。”
“哥你该不会……”红毛安耐不住,“不会是有Omega了吧?”
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果然,祁帆罕见地沉默了。
红毛立马就明白了,他这是猜对了。
想到这,他来了兴趣,特别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他们不可一世的祁哥心甘情愿地从良。
红毛:“谁啊?不会是方一静吧?”
之前有段时间,他们经常看见这女的追着祁哥跑,祁哥瞧着也不像对她有意思的样子。
“不过,她看着也不像是会读书的料啊……”
纳闷了。
祁帆:“别瞎想。”
他不想说,红毛也不追问,而是把心里一直担心的事问了出来。
“祁哥,你跟余哥以后……”
他没把之后的话说太明,但到这了谁都明白什么意思。
“嗯。”祁帆说:“本来也没想混。”
不知为何,红毛感到一股难言的落寞,“那兄弟们可就没大哥了,以后要是还有人闹事那咋办啊?”
咋办?谁离谁不能活?他们还能混一辈子?
到了年纪,谁不得学门手艺,干正经事去?
道理他都懂,只是这两年习惯了跟在祁帆后面快意恩仇的日子,有架一起打,有事一起抗,有酒一起喝,有时候他在想,有大哥罩着特安心,想一群兄弟一辈子就这样也挺好。
可惜谁都有长大的时候,谁拦得住时间?
祁帆站起身拍拍他的肩,“以后兄弟们还能一块聚,网费我给你们交了,想玩随时来。”
话说到这份上,红毛知道他是铁了心要走正道,虽然不舍,但心里他是服气这个大哥,他也想祁帆以后的日子能有个盼头,别再折磨自己了。
红毛释然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