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一阵犹豫。
那先天剑胚极为珍稀，003给的资料中曾有传言说是女娲补天剩余的七彩石，天生自带灵性，正因如此还会自己认主，强行淬炼只会胚毁人亡。
他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剑修，真身还是一只狐狸，怎么想也觉得难以胜任。
眼下先天皇朝似乎与主系统有勾结，十八皇子又是冲着先天剑胚去的，若是直接对上暴露了怎么办？
洛星不免陷入纠结中。
颜月沉衣袖被微风掀起，束发的发带顺着风缠上了洛星的衣角。他心中一动，尚未理清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身体便自然地先动了起来，手指自发地陷入少年蓬松的头顶，道：
“无妨，试试而已。”
感受到来自头顶的重量后，洛星肩膀有些一颤，下意识抬头，带着探寻与期望看向颜月沉。
颜月沉一怔，常年握剑的薄茧正在发烫，仿佛残留着某种铭刻进灵魂的触感。
可他从未在记忆中见过这一幕。
洛星垂下眼帘，也遮住了自己的失望，舒了口气：“说得对。”
“反正失败了也不会掉块肉，走走走，去看看！”洛星向前一步走，很自然地躲过了颜月沉的手。
但颜月沉却觉得他是故意的。
颜月沉虚虚握住自己的手掌，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传来的剑声截断。
“那是什么？”洛星注意力被瞬间转移，只见李府天空上方青光流转，似乎有人在引动剑气。
见得那特别的青光后，颜月沉微微蹙眉，下意识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快步走到洛星身侧，察觉到什么后才缓缓放松，道：“有人在强启剑胚认主。”
天生异象，李府门前挤了不少城中的小孩，张着嘴往天上看。身后是一些自持身份、不愿拥挤的修士，稀稀拉拉，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先天皇朝这次就是奔着剑胚来的，难道那睿王真能成功？”一名身穿道袍的炼气期修士向往道。
“你还别说，听说那睿王练的功法是早已失传的龙族功法。”
“听说剑尊的‘逆旅’，便是先天剑胚所淬炼。如果睿王能成，岂不是能成为下一任剑尊？”
“若真如此，咱们也是见证历史的人了！”
几天前，也是这帮人，在城中对着睿王一通评头论足。如今睿王淬炼有望便话锋一转，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洛星同样看向李府的方向，不知为何，心中竟然产生一丝奇异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在呼唤自己。
李府内。
被展出的先天剑胚化作一滩乳白色的液体漂浮在半空中，竟有沸腾之样。
睿王白色衣袍飞掠，以扇做剑，飘逸身形龙飞凤舞。
就在这时，府内百柄古剑突然齐声嗡鸣，金石碰撞声四起。
这在剑胚无主的十年来，是从未有过的景象！
难道那先天剑胚，今天便要在此认主？！
围观人群一齐噤声，纷纷看着紧闭的李府大门。
颜月沉把手搭在洛星肩膀上，似是安慰。
洛星本身就对剑胚的欲望不大，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厉害之处，能被剑胚高看一眼。如今剑胚要认主，也不觉得失望，便凑近悄悄道：“没事没事，剑胚认主，这是好事。”
颜月沉缓缓摇头，道：“你且看。”
话音刚落，李府上空的青冥剑光骤然破碎，细细看去，才见另一股剑丝升腾而起，绞碎上空积聚的流云。
周遭气势一转，方才的肃杀之气竟渐渐消散。
李府内，握住扇柄的睿王指节泛白，一身薄汗，不可置信地看着先天剑胚。
庭中的先天剑胚褪去华光，恍若游龙归渊，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少年睿王喉结滚动，瞳中闪烁的光芒熄灭。
在场众人便都已心知肚明——剑胚拒绝了睿王。
睿王眼中盛满愤恨，直视剑胚，竟未完全收功。
“睿王殿下。”
早早侯在一旁的李挽上前一步拱手，在他的带动下，剩余的仆从乌泱泱跪了一地。
“是我福薄，配不上先天剑胚了。”听见李挽的声音后，睿王很快收敛表情。
见到此景，李挽稍稍松了口气，早就听说睿王性格乖戾，此番来试剑他颇为提心吊胆，好在并未发生什么，腰身又低三分答道：“非也，乃是这块剑胚不知造化，就算是天地生灵之物，也到底是块顽铁。”
“都起来吧，本王无事。”睿王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整理着装。另一旁的仆役才敢上前递送擦汗的帕子。
“府上备下了佳肴，不知睿王可否赏光？”李挽直起身，问道。
睿王简单擦拭双手，淡淡道：“不必了，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叨扰。”
李挽看样子还想说些挽留的话，睿王却早已带人离开了庭院，“就这样吧。”
“主子。”李府的老管家走上前来，面露担心之色。
李挽热脸贴了个冷屁股，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不安。若睿王只是面上给点难看还好，就怕之后有什么动作。
“通知下面的，这几日拜帖正常收，但不许安排外人试剑，待睿王离开灵泉城再择日开启。”略略一想，李挽道。
“拜帖正常收？”老管家拿不定注意，询问道。
“自然要正常收，”李挽颔首，“那睿王表里不一，若咱们就此不收，他容易落人口实，反倒记恨咱们。”
老管家一想，确实如此。如果他们就此拒收拜帖，外面的人恐怕要说睿王淬炼不成，怀恨在心。
“是。”
外面的人还不知什么情况，里面已有好事的人叫喊道：
“失败了！”
一时间，众人哗然，既然剑胚并未认主，那睿王也不过是过去十年中失败的又一位罢了。
“失败了？”
洛星还有些不在状况外，颜月沉已催促道：“去吧，先去向那李府递个拜帖。”
他不知从哪掏来了一本价值不菲的拜帖塞在洛星手里，摸上去手感很滑，洛星打开一看，他的姓名与修为都在上面写着，甚至还写了主修剑法——青庐一脉剑法。
“这？”
什么叫青庐一脉啊，他还从未听说过呢。
洛星还想躲一躲，却被人群挤到了正前方，正好李府的大门大开，里面的风呼啸着吹来，将外面的众人吹得仰倒，洛星却不受影响，就像被什么拉了一把似的，手中的帖子奉上前去。
“诶呀！”
“诸位……”
正逢里头的管事走出，那拜帖便恰恰好递在了管事眼前。
洛星有些羞赧，扯了扯嘴角，心中擂鼓般介绍自己：“管事好，我叫洛星，金丹初期……”
管事眼神有些奇怪，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洛星，双手郑重收下了。这一眼看的洛星有些不舒服，管事却看上去还想问些什么，下一秒，各式各样的拜帖已塞满了整个视野。
“我叫于俊，炼气后期，还请管事通融！”
“我是昆仑洲人士，已是元婴！这是我的庚帖。”
“管事，管事！我乃金乌洲戴氏子弟！”
洛星很快又被爬起来的人群挤到了最后，他感觉自己随波逐流，最后，一双被孔武有力的手臂牢牢托住。
“抓到你了。”
颜月沉含笑的语气在耳畔响起。
“怎么样？收下了吗？”
颜月沉言语间透露出对李府试剑流程的熟悉。洛星的一套法衣品质上乘，就算在人山人海里挤过也不显褶皱，他却用空闲的手掸了惮小狐狸的衣服。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洛星便放心不少，回答道：“收下了，就是周围人太多了，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时候能去试剑。”
颜月沉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无妨，若有消息，他自会来找你。”
洛星一想也是，此处人多嘈杂，便决意先与颜月沉离开此处。
人群中，最初接过洛星拜帖的管事百忙之中抽出身，随手拽了个小厮耳语几句。
二人还未迈出几步，一个小厮一路小跑过来：“洛仙师，洛仙师！”
这声称呼对洛星来讲有些稀奇，并没立即反应过来。倒是颜月沉率先注意到了，示意洛星停下脚步。
洛星没头没脑的一看，只见那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厮作揖道：“洛仙师，我家主人说了，得过几日才能试剑。这几日，先给您安排好去城中的聚春楼住下，正好明日城内琅琊阁举行拍卖会，您感兴趣也可以去逛逛。”
哇，待遇这么好！
洛星眼带惊喜，先看了颜月沉一眼，才连忙道谢：“好的，请帮我向你主人问好。”
小厮连忙答应，拜别洛星，又一路小跑地走了。
“试剑还给安排住宿，李家真周到。”洛星不无感叹道。
“兴许是他终于长了眼。”颜月沉嗓音凉凉，抬眸看向李府的方向。
“嗯？”洛星正在与003沟通聚春楼怎么走，没仔细听颜月沉说了什么。
“没事。”颜月沉笑笑，揭过这篇。
那块先天剑胚他曾有耳闻，李府的当家曾经求到他眼前过，品质绝佳，犹可媲美南风。
只是当时的他已有两把剑，加之先天剑胚自出世便带着独有的天道横纹，会自行挑选契合的剑修。同样出身的南风主守护，而他自行淬炼的逆旅主斩断宿命，李府这块的横纹他闻所未闻，自然谢绝。
那李府的铸剑人自得到剑胚以来，便四处搜寻名剑修的下落，走了不少冤枉路。
如今，总算是看开了。
※
睿王失败的消息犹如旋风席卷全城，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但就像这数十年来所有来此一试的剑修天骄，他们无一成功，这个消息很快便石沉大海，大家又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试剑人。
至于可不可能是无名无氏的散修获得？
那当然不可能了。
就连灵泉城的小孩都知道，如今修仙世家遍布天下，早已不是寒门子弟能出头的日子了。
睿王自失败后，便一头钻进了自己在灵泉城买下的宅子。
鎏金香炉腾起缕缕龙涎香，却压不住满室翻涌的戾气。睿王赤红着眼将酒盏掷向窗户，酒盏一声脆响，残片融入满地狼藉。
“妈的，那李挽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破剑胚，还当个宝贝似的！”睿王的脸上满是凶戾，一掌便扫落桌子上的东西。
“殿下，您消消气，”离睿王最近的中年幕僚开口，嗓音极柔，“娘娘吩咐过了，若不成……”
“吩咐？！她又有什么吩咐，非得让我千里迢迢来淬炼什么剑胚，我那下贱弟弟都能落得搜捕剑尊的担子，我怎么就非得来这里受这窝囊气！”提及母妃，睿王恨恨地瞪去，一脚踢翻香炉。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劝道：“殿下慎言，那剑尊真身在封神大阵之中，是万万不可能出来的，就算逃出来，也有皇朝十二金卫守着，落不到十二皇子手里。”
说罢，右手小指一弹。
门外适时走进一个修士跪下，禀告道：“殿下，我已支会了那边，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若洛星在此，便会发现正压低说话的人正是在灵泉城上闹事的修士。
“那先天剑胚极为珍贵，还未认主的便只有李府那块了，若您能顺利淬炼剑胚，丽妃娘娘再从中运转一番，难保您就不是下任剑尊呀。”中年男子循循善诱道，“如今虽然失败，但也不碍事，丽妃娘娘早有打算……”
远处的侍女已被拉去医治，中年男子走近耳语一番，睿王呼吸渐渐平复，最后化作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
“洛仙师可还满意？”
聚春楼的女掌柜摇着绣着金线的团扇，推开雕花木门，这竟是天字甲等套房，有价无市，需得有身份门路的人才有资格预订。
洛星有些受宠若惊，没想不到李府这么大方。
“洛仙师只管着住，那边已特意交待过，一切花销都由李府负责。”女掌柜拉开云母屏风，露出后面的一颗巨大的血珊瑚，“咱们这都给您预备的是最好的。”
洛星惊喜：“哇！多谢多谢。”
女掌柜介绍一通，洛星听得头晕眼花，只知道那个是东边运来，那个又是西边打的，总之，这个屋子里的东西都很贵，不能轻易动。
介绍完毕，娇俏的女掌柜边用余光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