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G休息室里,众人也在商议等会儿晚饭的去处时,休息室的大门却突然被敲响了,对此并未加入讨论大军的林望自觉前去开门,却发现来人正是前不久还正在台上接受采访的荆禺,嘴里还叼着根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棒棒糖。
林望微微一愣,刚要开口询问他的来意,就被荆禺给抢了先。
“你要是想见lion,就跟我走。”
“你把它带来了?”
“嗯。”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吃棒棒糖了?”
“别废话,来不来?”
“来。”
荆禺从林望口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便飞快地结束了对话,头也不回的直接走了,好像在这里再多待一秒就会见到什么讨厌的东西似的。林望正急着要追出门,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似乎是出来的匆忙,身上穿着的还是DY的队服,连个外套都没穿。
一月份的S市,天气虽然大多晴朗,但寒意却是半分未减。
这家伙前不久才生过病,这就敢如此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怕是对自己的身体素质自信过了头。林望念及此便先折回休息室,悄悄从门旁的椅子上顺走了两件外套,才又追了出去。
今天临出门打比赛前,林望自认自己的防寒工作做的十分到位,可林谌偏生觉得他哥身上那件看着就没太有分量的薄外套,着实不太能抵御风寒,说万一他们打到很晚,到时候肯定就更冷了,出门前硬是从他的衣柜里翻出来一件羽绒服塞给他。
虽然熟悉他的人动动脚指头也知道,林望肯定是不会愿意穿的,但拗不过自己不穿,这家伙就小孩子脾气上来抱着自己不撒手,林望最终还是被迫收下丢给胡先,让他给带上了。
彼时刚出场馆的荆禺,一个不小心就被乍起的寒风来了个迎面痛击。在场馆内还不觉得,荆禺乍一出门,就意识到了刚刚犯了个多大的错误,自己居然一时心急,出门忘记了穿外套。更糟糕的是,下一秒,他就对着追上来的林望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穿上吧。”
看着林望递过来的外套配色,不仅不绿色,还十分有他那个辅助的风格,一眼名牌,荆禺想都没想就要拒绝。
“我不冷,还是你穿着吧。”
“别看我,我里面穿的可比你厚多了。再说,是你把我叫出来的,要是咱俩见了一面,你回去就生病了,你的粉丝知道,不得我治个大罪。”
荆禺犹豫了一下,心想不穿白不穿,有外套不穿是傻蛋,万一自己生病了,那家伙不是更高兴了。经过一番合理的自我劝导,荆禺最终还是接过“情敌”的名牌外套,穿上了,不过别的不说倒还真挺暖和。
跟着荆禺去到场馆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两人最终在二楼的一个环境清雅的包间里落了座。
林望刚一落座,服务生已经为他们备好了热茶。荆禺先倒了一杯,放到了林望面前,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两口,试图冲淡嘴里尚未彻底淡化的甜味儿。
“你和这儿的老板很熟吗?”林望回想起两人刚到店里,便有人迎上来招呼他们,荆禺也是熟门熟路地一路带着他来到了二楼,又被他带到了现在的位置坐下,不禁心生疑惑。
“能不熟吗?当初还是我跟店老板提议要把店开在这附近的,也方便我比赛后过来。”
“哦?什么老板竟然这么好说话?”
“毕竟这个小店能开起来,算起来我也有投资,横竖也能算半个老板吧,所以说的话多少还是顶用的。”
“那怪不得。”
林望进店时环顾了一下四周的陈设,店里一角的小池子里养了些锦鲤,背景墙上采用了深绿色的主色调搭配上不同风格的挂画,桌椅板凳都以原生态的风格为主,餐桌上紫色的小花平添一份生气,再配上非常柔和的灯光,让气氛变得更加的有趣,不得不说设计的确实蛮符合他的品味。
虽然这个店面并不大,但想要在S市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开上这么一家店,确实也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才能撑得起来。
简单的寒暄过后,也到了两人这次见面真正的主人公该出场的时候了。
然而,令两人始料未及的是,lion被放出来后,竟然十分抗拒林望的接近和触碰,甚至突然对伸手想要触碰它的林望伸了爪子,林望直接愣了根本没反应过来,幸好被荆禺眼疾手快截下了它的爪子。
荆禺不禁感到庆幸,当年lion初到基地,许是作为猫猫天性使然,老手欠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时不时就会把他桌上的东西扒拉到地上。和lion斗智斗勇那段时间,荆禺被迫练就了一身见到lion出爪,就会条件反射性的出手的好本领,如今却在万万没想到的场景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在此之前,lion从来都没有对林望伸过爪子,甚至可以说从来没在林望面前展示出带有攻击性的一面,这个小家伙从来都是讨好卖乖,为了能粘着林望,无所不用其极的。就算是对完全陌生的人,lion也鲜少会表现出如此强的攻击性。
明明之前在电脑屏幕上,看到林望的时候,lion不是这个反应的,这个小家伙怎么就突然之间性情大变了,荆禺还真没想明白。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这一年来,lion到底是由他在照顾,如今见人就伸爪子,怎么说都是他的锅。
趁着林望明显没能适应刚刚的场景,荆禺飞快的藏起“是我没教好孩子”的那点子心虚,把手放在lion背上,温柔的给他顺毛,但为了防止危险再次发生,他还是无奈将lion关了禁闭,然后对着林望如实交代道: “lion它其实很想你。”
林望回过神来,略微低着头,轻轻地说: “我知道,那个视频我看了,我也很想它。”
荆禺闻言心中莫名替lion泛出一股酸楚,忍不住质问他: “既然你这么想它,为什么当初不把它一起带走?”
林望沉默片刻后,说道:“它是你的猫。”
荆禺忍不住反问:“那它就不是你的猫了吗?”
林望面不改色道:“当初是因为你,它才能留下来。”
“可他是因为你那句话,才能被我们捡回来的。”荆禺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最后却又还是被你扔下了。”
“如果那时它愿意跟你走呢?你会带走它吗?”
只要不是个傻子,应该都能听出荆禺的言外之意,林望更是如此。
林望自认不是个能把自己的想法好好传达给别人的人,他曾经为此深感痛苦。成长过程中的人所经历的各种情绪是难以量化的,而他人的喜怒哀乐都不会为我所有,这是年幼的林望过早意识到的事情。
有些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可以和过往和解,有些人则可能天生拥有超凡的同理心。二者得其一,都可以让自己的人生好过许多。可林望没有那么幸运。
人们生而渴望与他人链接,既无法让别人很好的了解自己,又无法和别人感同身受,这种痛苦使年幼的林望日渐迷茫。为了保持清醒,他别无他法,只能斩断自己的渴望,避免在和他人的交往中过多投入情感,便不会再痛苦于与他人建立健全的情感链接。
众人只道他是为游戏而生的天才,却不知道他是为了避免成为疯子,才选择将心思放到了虚拟的游戏当中。
他也曾经历过生长痛,更加明白没有经历过生长痛的小孩永远不可能成长、蜕变。所以,最后他还是选择把荆禺推开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选择离开时,我的痛苦是远远大于你的。但这些话,是林望永远无法说出口的。
“它是猫,不会说话。”林望终于伸手去动了眼前的那杯茶,“还有,你别忘了,lion它听不见。”
明显的答非所问。
荆禺打断了他,语气急切道:“可我听得见,你为什么不问我?”声音里包含着指责和愠怒和一丝似有若无的委屈。
林望回想起之前在视频里看到的那个画面,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才皱着眉,语气却很明显软了下来:“对不起,当年不告而别是我的错。”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从这个人嘴里说出这三个字,放在以前,从来只有他低头道歉的份儿。如果放到之前,荆禺或许还会受宠若惊,而现在他却有些胆大包天,藏匿在骨子里极善得寸进尺的本性瞬间暴露。
“明明上次见面,你还说自己问心无愧,现在又转头向我道歉,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吗?”
“更何况我想从你嘴里听到的三个字从来都不是对不起。”
他真正在意的还是林望刚刚提到的那四个字,他当年的不告而别以及背后的真正原因,但显然这个人仍旧不打算告诉他。
“你是错了,不过你错的是,既低估了我对你的那份心意,又高估了自己处理这份感情的能力,结果善泅者溺,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敢承认我对你的那份感情就是喜欢。”
荆禺剖白完自己的那颗真心,一时心疼的有些厉害。
一直没开口的林望,猛地抬头,打断了他:“我最大的错误难道不是因为一句愿赌服输?”
没能等来林望对这份感情的正面回应,荆禺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震得肺腑生疼,心脏紧跟着抽痛了下。
“你后悔遇见我了是吗?”
林望没说话。
他竟然不敢回答。
对于这句话林望所表现出的沉默,荆禺才真正动怒了,他的心中顿时燃起了无名的怒火,伴着这沉默,愈演愈烈。如果林望认为那句愿赌服输是错误,就意味着他认为他们的相遇是错误,也直接否定在那之后他们所有的过往和荣耀。
他忽然想起林望现在的ID——Wang,这个他们相遇时林望正在用的ID,而Desire这个曾经CP粉眼中的大糖,不仅因为林望当时的离开早就过期了,现在随着回来的林望ID一改,反倒成了一柄插在心头的刀。
改回这个ID,还转到原本的ad位,是否意味着他想重新回到他人生原本的轨迹,那个没有荆禺存在的世界。毕竟林望原本的人生根本就没有他,也本就不该有他的存在。因为他的一句愿赌服输,他才得以强势入侵到这个人的世界,肆意地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荆禺惊觉自己好像找到了林望改ID的真相,却是如此残忍,残忍到他根本没有勇气开口向眼前的这个人确认。一瞬间,他好像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没有勇气开口告诉林望,我就是喜欢你的,18岁的荆禺。
他可以接受林望不喜欢他,甚至是讨厌他,恨他都无所谓,但他绝对不能接受林望否定他们的相遇。
念及此,荆禺直直对上林望的视线,没好气地说:“ 没错,可谁让你当年偏偏赌输了呢!”声音中藏着那年林望离开时,那个凛然不可侵犯的寒冬。
林望明显噎了一下。
下一秒,荆禺直接起身夺门而出,将林望独自留了下来。这还是林望这么多年来,第二次被荆禺丢下。
他现在一定是气的要死,却又没办法狠下心对自己继续说重话,才忍不住落荒而逃了,林望居然能诡异的猜到荆禺离开的原因。
为什么偏要这么对他呢,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回来了,就不能好好跟他吃顿饭吗?要怪就怪他这张嘴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该说话的时候防御拉满,不该说话的时候倒是惯会开启自动攻击。
看着面前的餐桌上的那朵兀自盛放的小花,林望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但看着身边空掉的座位,林望恍然发觉,他好像已经挺久没有一个人吃过饭了。
不过,又不是没经历过,没遇到荆禺之前,自己大部分时候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又在矫情些什么劲呢,一个人就一个人,倒是不用再费心思解答他的那些问题了。
这般自我安慰后,林望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甚至感觉等会儿自己能再多吃两碗饭。此时的他压根忘了,荆禺刚刚离开时根本就没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带走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