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黄昏,落霞绮丽,微风带着丝丝凉意穿梭在山峦叠嶂之间。马车慢步而行,落在这幅画间。
“所以说,唐云意目前还在上京城,瞧着没什么危险,境况却不佳。”闫衡撩开马车侧边的帘子,说:“那咱们还是快些吧,听你分析一道,总感觉干什么都被一双变态的眼睛盯着,怪别扭的。”
闫衡准备的那些小东西可算是派上用场了,邹楠专注雕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我看你不是挺坦然的?”
车厢里皮毛满铺,闫衡半躺着,拿起一把小小的刻刀把玩,“其实我还是很紧张的,但我觉得长月不是针对我,是针对你。说不定她与千机阁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并且因为某些原因,认出你了。”
邹楠:“不一定,此人太过聪明,那张字条写得模棱两可,不一定是写给我看的,你要查贪,或许他们是在向你求情。”
“对了,”邹楠放下刻刀,“那颗药丸你先收好,回去以后找个郎中问问,免得有诈。”
闫衡:“放心吧夫人,为夫是不会让你年纪轻轻便守寡的,闫二公子舍不得。”
邹楠不以为意,嗤道:“少嘴贫了,此人心计过人,一颗桃木丸,卖了两个人情,还是想想为什么吧!”
“天底下哪有这样强买强卖的生意?”闫衡猛然坐起,不服气道:“并非是我不领情,这毒并不难解,只是时间问题罢了,顺水推舟的人情谁不会做?那桃木丸,说不定是她误打误撞罢了。今日在你我面前故弄玄虚,万一她手里沾了人命,日后如何饶得?”
“再者,”闫衡凑近些,“若是我再坏些,也可说成他们自导自演,都是空口白牙,如何能信?”
邹楠停下手中动作,道:“多说无益,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既留了字条,便笃定日后再见必是剑拔弩张之势。”
闫衡笑嘻嘻地躺了回去,道:“夫人说的对,何必杞人忧天。”
几番进取,闫衡也算是明白了,邹楠生有一颗玲珑心,全都用在复仇上了,哪里还分得出心思去想什么情情爱爱。而他身为国公府二公子,每日只需负责吃喝玩乐,扮好一个纨绔。
原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哪成想遇上邹楠,就此沉沦,情啊爱啊的,整日在他脑子里打转。可是邹楠不是什么物品,想办法弄到手就能行了,他想要她接受他,爱他,余生只他一人。
他想娶她,风光大办,在一片祝福中与她拜堂成亲,洞房花烛,相伴一生,子孙满堂。
可是邹楠心里有座山,有片雾,他要助她走出来,无谓结果,不论生死。
闫衡视线一直停在邹楠身上,目光暗暗沉了下去。
“吁——”
马车稳稳停住,闫衡掀帘,“怎么了?”
“好心人载我夫妇一程吧!”
一对白发夫妻佝偻着身子,面色焦急,见马车停了,小心翼翼靠近。
“我夫妇二人要去前面的千行城,几位好汉若是顺路可否在我们一程?我,我们可以给银子。”
闫衡犹豫,马车不算太宽敞,如此一来,邹楠怕是要受委屈了,他不想委屈邹楠,可是......
邹楠从另一侧探出头,说:“刚好顺路,捎他们一程吧。”
“多谢姑娘,姑娘真是人美心善。”老人们感激涕零般,颤颤巍巍,互相搀扶着上了马车。二人不好意思进车厢,邹楠好说歹说将人请进去。
闫衡见里面略显拥挤,索性退到外面赶车,与卫宁大眼瞪小眼,倚靠在车厢上听着邹楠与老夫妇闲聊。
车厢内,老夫妇二人看着舒适宜人的布置,朴素却不失雅致,一眼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老妇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雅致的小桌,内心唏嘘不敢多言。
邹楠看出二人的窘迫,为二人倒了热茶,“叔叔婶婶这是要去哪呀,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夜间赶路多危险呀。”
二人慌忙接了茶盏,犹豫着不敢喝,生怕弄脏了茶具。
“我夫妻二人老来得女,嫁在千行城。今早有人传信,我女儿临近生产,要见爹娘。”老妇人便说便抹眼泪,“女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走一遭,我听了消息实在是坐立难安,赶了一天路,本来走走夜路也没什么,可我这心里实在是着急啊,这才大着胆子拦了姑娘的马车。”
“姑娘大恩,老妇无以为报啊!”
为人父母,哪有不心疼孩子的呢?邹楠拍拍老妇人的手以示安慰,“吉人自有天相,您的女儿一定会没事的。”
老妇人闻言愁色更甚,“都是我的错,害得女儿受罪呀。”
邹楠明白,夫妻二人忧心之事不止是女儿生产,恐怕是有别的事情不好说与外人听,便没接话。
“姑娘,可有婚配?择夫婿是大事,需多方考察,切不可偏听偏信呐!”
邹楠想着兴许是老人家女儿嫁得不如意,见了她便好心提醒一番,本着不想让老人家失望,笑着点点头。
“一时的浓情蜜意当不得真,切莫被那些虚无缥缈的言语蒙住双眼,否则悔之晚矣啊!”
老人家唉声叹气,浑浊的双眼蒙上一层雾气,说:“会哄人的,不能嫁。”
闫衡侧耳倾听,闻之一愣,哄人?
“好话说尽,与你发毒誓的,都不能作数,不能嫁。”
发誓?闫衡警铃大作。
“一味讨好你的,必是目的不纯,没有下限,不能嫁。”
闫衡陷入自我怀疑,讨好?他没有吧?
“若是身体有疾,日子定然不安生,不能嫁。”
闫衡捂着心口,这毒能解,应该不算吧?
“拉着你说日后如何如何的,都不可信呐,不能嫁。”
闫衡急了,这人怎么照着他说!
不行,再这么下去,媳妇还没到手便要吓得封心锁爱了!闫衡用胳膊肘捣了捣卫宁,捂着心口做出难受模样。
卫宁忙扶住闫衡,伸出两根手指探脉,狐疑地看着龇牙咧嘴的主子。
闫衡挤弄两下眼睛,卫宁眉间微皱,眼睛里写满大大的疑惑。
闫衡:“......”
以后带洪疏出来吧,还是洪疏会来事。
闫衡生无可恋地盯着卫宁,表情麻木,卫宁低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闫衡嘴巴懂动了动,卫宁凑近了,声音更低了:“主子,您怎么了?”
闫衡:“你能不能大点声!”
卫宁皱着脸,大声道:“主子,您怎么了?”虽然他真的不明白。
“怎么了?”卫宁话刚落,邹楠挑起帘子追问道。
闫衡捂着心口,一张脸皱巴巴的,视线时不时瞟向车厢内,对上二老担忧的目光时,用虚弱但是确保车厢内两位老人能听得清楚的音量,说:“夫人,我好难受啊!”
邹楠以为闫衡毒发,想起那位郎中说的缓解之法,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闫衡趁着邹楠担心靠近,垂着脑袋靠上邹楠的肩膀,瞄着二老所在的位置,特意拱了拱,显得二人之间亲昵无比。
“为夫突然有些不舒服,有些乏力,借夫人的肩膀靠一靠,休息片刻便好。”虽然他想一直靠着,可心里哪里舍得让邹楠辛苦。
二老本以为邹楠并未成亲,这才借着劝告邹楠,诉一诉自家嫁女儿的苦水,没成想人家夫君就坐在外头,一时尴尬不已。
二人本性淳朴,搭借旁人的马车,本就不好意思,现如今主人家身体不适,内心更加愧疚了,老人家忙说:“外头风大,您还是进来吧,我们去外头吹一吹风,冷静些许。让您在外受冻,我们夫妻俩于心不安呐。”
闫衡作势推脱:“不用了,老人家身子骨经不得冻,我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感染风寒罢了。年轻人身子骨强健,药都不用吃,过两日便好了。”
虽然撒了个小谎,但是能避免二老误会,也为了让邹楠放心,闫衡把“强健”二字咬得极其重。他可没有生病,身体更没有任何问题!生猛着呢!
老妇人朝丈夫那边挤了挤,“这马车大,您还是进来吧,免得......”老妇人抬眼看了一眼邹楠,“免得您夫人担心。”
“好嘞。”闫衡爽快答应,“努力”起身,“不小心”倒在邹楠肩上,接连扶了两把门框才勉强稳住身子,一点一点地往马车里挪。
邹楠平日见惯了闫衡生龙活虎的样子,乍一看他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吓坏了,直接将人揽在自己肩头,小心将人扶进去,靠坐在厚厚的皮毛之上。
闫衡哼哼着说头疼,邹楠便让他半躺在自己腿前,为他揉着太阳穴。
闫衡本就是装的,这么一来,舒服地半眯着眼。邹楠微凉的指尖在太阳穴周围游走,逐渐染上闫衡的体温,指尖与肌肤触碰,相似的体温让闫衡产生一种错觉,好似他们融为一体,互为彼此的唯一。
闫衡思绪游走,只觉得被指尖触碰到的地方越来越烫,逐渐蔓延到面颊,脖颈,胸膛,一直向下延伸,没完没了。
邹楠见闫衡面色逐渐染上一抹绯红,面露担忧。
老妇人道:“夫人,您是有福之人。”
邹楠指尖微滞,眼神闪了闪。
有福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