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相思现在连接电话的力气都没有，勉强将手机揣到了口袋里。
跟来的张一和郑青青迅速去扶住他，一个劲儿的问他哪儿不舒服。
但柏相思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不舒服，两人看不出来，只能带着人回了车上。
记者会暂且算是告一段落。
柏相思被扶到车上，车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面，柏相思感觉，跳的飞快的心脏终于在渐渐平缓下来。
耳鸣的状况也好了不少。
他一直阖目靠着车窗，过了不知多久，柏相思才睁开眼睛。
眼前，张一和郑青青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柏相思支了下手臂，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才张口说话：“记者会应该算圆满？”
他声音有些沙哑，有气无力的，仿佛从密布的丛林里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点风声，十分微弱，但在静谧的空间中，又显得十分刺耳。
张一张了张嘴，嗫嚅几下，胸腔里的愧疚令她词穷，素来言辞犀利的她，此时却哽塞到吐不出一个字。
昨晚她的确生气，气柏相思不把自己的前途名声和事业当回事，也气他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一个劲儿的倔着。
可人在气头上，犹如火山爆发，爆发的那一下是一瞬间的事，但情绪过后，张一也想了许多。
她是了解相思的，绝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平白无故地隐瞒，必定是有难言之隐。
可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张一不知道该如何去讲昨晚的事情。
柏相思不提，她便默认这事儿已经过去。
既然此刻柏相思问了，她便竭力解答：“非常圆满。”
“相思，虽然媒体对你的私生活比较感兴趣，但这件黑料应当是彻底澄清了，否则他们也不会转移话题。”
“另外，关于私生活这块儿，我会安排人加强对你的防护。”
柏相思顿了片刻，点头道：“好，谢谢。”
张一看了看他，噎了一下，转身启动车子，驱车离开记者会现场。
……
没有在小区门口蹲到柏相思的俩人，待了一天，转道来了记者会现场。
连城连念身为视频的当事人，没敢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怕给柏相思招惹更多的麻烦。
但此时……
连城站在角落，望着散去的新闻媒体人，呆愣好久没回神。
眼前柏相思车要离开，连念给了他哥一个肘击：“你他妈的魂被勾跑了？二哥都要走啦赶紧追啊！！”
连城这在回神，捂着肩膀裂了下嘴，说：“哎，刚才……相思是承认我们的关系了吗？”
“是啊，我听见了，他说我是他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连念是真的很开心。
小时候，从还不记事开始，大哥要上学，一直都是二哥陪着他，虽然印象中，二哥总是不说话，但事事都非常护着他，他要求陪他玩，二哥就顺着来，他看得出来二哥是喜欢跟他一起搭积木玩游戏的。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二哥拉不下面子，非得他硬拉着，才去玩。
后来长大了点儿，二哥也离家读书去了，极少主动联系家里，联系他们。
再后来，连城和连念都发现了不对劲，十分明确地知道问题出现在楚惜身上，但不知该如何解决。
连念眼巴巴地瞧着柏相思的车远离，也觉得奇怪：“他竟然会当众承认我们的关系……”
“嗯，等过两天上节目之后，咱俩也注册一个微博，然后澄清一下。”
“反正他已经承认了，那也不算是我们擅作主张。”
连念狠狠点头，极为赞同：“没错！”
“但你知道吗？”连念问。
“什么？”
“哥的车已经开走了，就在我们眼前。”
“哦，没事，今天不找他，先让他好好休息，我看他脸色不好。”
连念睨他一眼，恶狠狠地说：“两次。”
“……什么两次？”连城皱眉，被这话弄的莫名其妙。
连念没说话，就这样盯着他。
四目相对时，连城脑子里似乎闪过什么，猛然瞪大眼睛：“——昨天那辆车！是相思的？！”
连念：“……”
“你反应还可以再慢一点。”
连城抬手给了他一个棒槌，连念“嗷”了一声，刚想破口大骂，但被连城一瞪，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爸今天到家，我们先回去，估计今天的事儿没那么快完。”
连念年纪小，连城有时候乐意陪他玩，权当补偿小时候了，但真正经起来，连念怕这个大哥怕的要死。
连城嘱咐他：“我们先回家跟爸妈说一下。”
“妈不同意咋办？”
“不同意就不同意，我得去追我弟，爱咋咋地！”
连城和连念俩人，连城成熟一些是事实，所以往往比连念考虑的要多。
他能说出这番话，自然是断定楚惜是同意的。
以楚惜的行事手段，连城不信她不知道他跟连念俩去参加节目的事情，既然能顺利进去，没收到任何阻拦，一定是楚惜默许的。
至于无论是出于什么默许，现在连城连念也已经加入了节目，她在这件事上，已经无法再干涉许多。
何况，今天他爹也要回来，多少还能算个助力。
连城在角落闷出一身汗，抬手拍了下连念的肩膀：“走吧，先回家。”
连念啥也不能说，跟着一起回家。
……
今天的记者会楚惜也有关注，前几天去派人去查柏相思所在医院的病房，但愣是没查出一个消息。
只好在工作之余关注他的新闻。
今天要开的记者会楚惜不止是了解，甚至是在意料之中。
记者会刚结束没多久，别墅外响起一阵汽笛声，楚惜朝外望了一眼。
从外面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瞧上去一派的成熟稳重，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头发往后一丝不苟地梳着，瞧着与连城连念有几分相似。
楚惜又瞥了一眼，这才看清来人，冲他笑了下：“回来的早。”
“嗯，早点处理完就回了。”连邑把西装外套搭沙发扶手上，垂首在楚惜的唇上吻了一下。
楚惜跟他一起坐在沙发上：“收购还顺利吗？”
“顺利，收购项目比预估中顺利，所以早点回来。”
连邑撒了个半谎，收购案的确比预估中顺利，但若不是连城让他早点回来，他还得等收完尾再回。
楚惜点头，顺手把新闻关掉。
连邑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问道：“在看相思的新闻？”
“嗯。”
“最近应该要拿奖了吧？”连邑环住楚惜，手指在沙发背上轻轻敲了敲，“听说《青雨》快要颁奖典礼了？”
楚惜身子一僵，“嗯”了一声，然后一言不发。
“很厉害，要去参加吗？”
“有什么好参加的，还不一定能拿奖。”
连邑垂眼盯着她看。
她眼神空洞，窝在他怀里，似乎都没发觉自己说了什么话，也不明白自己说出的话代表什么意思。
连邑深吸一口气，她对相思做的那些事，他不是不知道，但楚惜这样做已经二十多年，或许是因为相思时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希望相思能按照自己的路安稳走。
但无序又过度保护的方式，对相思来说，不是爱。
“看看去吧，相思这么厉害，百花奖我也了解过，去吧，我也想去。”
连邑不断地、契而不舍地给她台阶。
楚惜终于回神，微微仰头，问他：“你也想去吗？”
“嗯，我想去，你可以陪我一起。”
连邑摸了摸她的脸，忽而笑了一下。
笑楚惜，她自己都没注意那个“也”字。
楚惜点头，刚想让他去休息一会儿，连城连念俩又进了屋。
“诶？爸回来了？”连念跑进来，直奔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就猛灌。
楚惜皱眉，出声制止：“不要灌冰水。”
连念不以为意，耸耸肩，说：“我可不是二哥，身体好得很！”
“……”
楚惜登时噎住。
连念就是故意的。
他故意在楚惜面前提起柏相思，故意提起他二哥的身体。
瞧了眼楚惜不怎么好看的脸色，连念又补充道：“我跟大哥刚从记者会现场回来，感觉二哥都快要晕过去了，呼吸都费力！”
眼见楚惜的神情越发难看，连念其实还想见缝插针地补充几句，但被他爹的眼神制止了。
三兄弟中，只有连念是连邑和楚惜的两人的孩子，按理说在完整的家庭环境中长大，连念应该更爱楚惜和连邑一点。
但恰恰相反，他跟连城和柏相思的感情更好。
连邑与楚惜都忙于事业，嫌少顾及家庭，自小伴着连念长大的是柏相思，之后又有连城交接。
只是相思总不爱搭理他，以前他搞不懂，现在能明白了一点。
楚惜虽然对他很严厉，但也会关心他，譬如刚才喝止他喝冰水。
但她对相思并不这样，疏于关心的同时，也会令人觉得她仿佛并不在乎这个孩子。
甚至亲自在他的事业路上下绊脚石。
想到这儿，连念便直问了：“黑料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他笃定。
楚惜抿着唇不做声，好半天才说：“对，是我。”
“为什么？”
“相思的记者会不是最好的解释吗？”楚惜拧眉，“这个圈子里鱼龙混杂，到最后他必须讲出身份当靠山，才能继续往前走。”
连念并不认同，他又灌了一口冰水：“什么圈子不是鱼龙混杂？”
“……”
“如果不是你在其中推波助澜，他根本不会召开这次记者会。”
“妈，你真的清楚你在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