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衡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办公室里，面前的显示器屏幕上还在播放监控，偶尔闪烁几次光斑，无论看几次都是这副模样。
毫无进展。
许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脑子嗡然。他看了眼手表，时间显示他睡了不过20分钟。
他按着额角，感觉头很痛。
赵周南不见踪影，大小姐果然是大小姐，做事随心所欲，说要三天内查明真相的是她，认真做事不到一天不见人影的也还是她……
许衡刚刚对赵周南改观的印象又被掰回来了一点，留下了大小姐还是不靠谱的印象。
秘书谢婷这时候敲门进来问：“许特助，我给你来点热茶，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谢婷一般是不会进总裁办的，她尽忠职守地守护着她的秘书办公桌。可是今天她却屡次进来。
许衡眉梢一动，余光瞥着谢婷，不冷不热地说：“是有新发现，”他指了指边上空着的工位，“赵周南旷工，通报人事部和行政部，扣她工资。”
谢婷没想到他怒气这么大，笑着说：“可是周南已经办理离职手续，而且她这段时间也没要工资。”
许衡说：“一直都没给她发工资？”
“她坚持按兼职进入公司，不要工资。”谢婷说，“周南考虑周全，她不想有人说赵董以权谋私。”
许衡沉默，赵周南确实有这样做的底气。
谢婷放下热茶站在许衡身边继续：“董事长对你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他在栽培你把你当儿子看待，但说到底你只是一个外人，只要周南在一天，你就只能算是一个得力干将，不能算他真正的家人……”
许衡的脑袋越来越痛，他的双眼逐渐变红。
谢婷悠悠地说：“但其实你也有和董事长变成一家人的机会——只要你获得小公主的芳心，娶她……哦，应该是只要你能入赘，就能真正成为董事长的儿子。”
许衡痛苦地抱住脑袋，低头看着桌面。
“我才不要嫁给他呢。”赵周南慵懒倨傲的声音传进来，“他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我爸爸养的一条狗，怎么配得上我？”
许衡倏忽睁大眼睛，抬头果然看到了赵周南。
赵周南一身利落的西装长裤，腰身处用心地搭配了一条系带，衬托她修长笔直的双腿，暗红色的口红让她今天更显得盛气凌人。
“比起刻板木讷的许特助，我更喜欢懂情趣的小奶狗。”赵周南说。
许衡捏了捏拳头：“你既然看不起我，为什么要找我合作？”
赵周南轻佻地扬眉：“我主动找你合作？你是不是做梦啊？”她勾唇嘲讽地笑了。
许衡压抑着怒火：“你本身很有能力，为什么硬是要进入公司？”
“笑话……”赵周南说，“我爸爸有钱，他的就是我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难道还要分给你？”她大声地嘲笑。
笑声尖锐刺耳。
谢婷这时候问：“许特助，现在能帮董事长的只有你和我了，告诉我，你到底找到了什么线索？”
许衡沉吟回：“能悄无声息地进董事长办公室的人其实不多……”
“然后？”谢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许衡继续：“能接触到我给我下迷幻剂引导我憎恨找周南的人也不是很多。”他抬头，用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谢婷，“谢秘书，你为什么要举报陷害赵董？”
谢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仍旧挂着假笑：“你是不是发烧了？这是个误会……”
许衡仍旧不冷不热道：“我清醒得很。”
谢婷冷笑：“你怎么会清醒？”
许衡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化，一转眼，他坐在了一间阴暗的地下室的破旧铁椅上，鼻间能闻到铁锈的味道和令人反胃的血腥臭味。
“许特助，”赵周南穿着暗红色的晚礼服，手里拿着皮鞭，她的长发放下来，是一头港风的大波浪，“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呀。”
许衡冷冷回：“我不喝酒。”
赵周南面目狰狞，拿起皮鞭果断地抽在许衡的身上。
啪嗒——
许衡痛得眼冒金星，“其实你早已露出破绽……”他惨笑着说。
在许衡陷入幻觉进入噩梦的时候，余无忧恨不得能长出翅膀带赵周南飞到公司大楼。
赵周南通过掉落的花瓣推测出举报人的身份后，脸色变得煞白，“许特助有危险。”
余无忧二话不说和她拦下出租车打车去总部，卷毛现在情绪不稳，开车容易出事。
玫瑰纹身一共有九片花瓣，每掉落一片，赵周南就会失控一分。现在赵周南的玫瑰花瓣还有七片，临界值是五片，高于等于五片能勉强维持清醒意识，但从四开始会出现幻觉并且造成不可逆转的脑损伤，余下的数值越低就越危险，直到完全发疯失控……
余无忧紧紧抓着赵周南的手，反手与她十指相扣，只有这样才能牢牢抓住赵周南保护她。
“从现在起，一步也不能离开我。”她有不好的预感。
赵周南怔了怔，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我已经猜到是谢婷给我们下药了，从踏入办公室以来，我们只喝过她提供的咖啡和水。先前最怕的是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现在大家都在打明牌，她已经丢了先天优势，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主场。小不点，我们会赢的。”
余无忧还是觉得不安。
赵周南一开始就只将怀疑对象锁定在总裁办的几个人身上，排除自己之外，还有特助许衡、秘书谢婷以及司机王叔。
这几个人都是老赵的心腹，如果不是只有他们有机会陷害老赵，赵周南也不想怀疑到他们头上。
多亏了余无忧确认，许衡可以暂时排除嫌疑，司机王叔近来也没有下手的机会，那么余下最不可能的就是可能的——那就是秘书谢婷。
从赵周南接触到公司事务起，秘书谢婷就是老赵身边最得力的员工，她和许衡分工不同，许衡偏向公司运营管理，谢婷则是偏向处理老赵个人事务。
赵周南在确认自己被谢婷下药掉了一片花瓣后想着——她为什么会突然背叛老赵？
论薪酬待遇，老赵给得很大方；论工作强度，老赵也不是那种会pua员工的老板。
谢婷还有什么不满意？
赵周南思来想去，突然看着余无忧：“我记得第一次带你去公司，你见到谢婷说她对我有好感？”
余无忧点头。
赵周南暗暗道：“不会又是一个金雨雁吧……”
余无忧牵着她的手指动了动，毫无感情地说：“你挺招人喜欢。”
前有金雨雁，后有许衡，再来一个谢婷，大卷毛男女通杀，年纪不限……
赵周南反问：“你吃醋了？”
余无忧无辜地看她：“无缘无故，我为什么要吃醋？”
赵周南泄气。
余无忧想了想，贴近赵周南的耳朵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音量说：“在我们的世界，美貌和身材其实不值一提，因为都可以通过科技手段定制。有些人可以通过基因编纂技术定制样貌，有些人可以后期购买基因胶囊改变外貌甚至是体型……”
“我的基因虽然经过筛选，但是我的外貌是天然的。我的爸妈坚持自然生育，但是他们还给我留了一颗后悔药。”余无忧说到这里，稍一停顿。
她注意到赵周南的耳根变得粉红，意识到什么，她稍微离开保持距离，仍旧压低声音说。
“玫瑰塔里存着爸妈给我的后悔药。我和你提过，玫瑰塔其实是一个小世界，在小世界里存放着很多我原来星球的先进科技，包括一些特定的信息素。我现在怀疑——有些信息素已经泄露了。”
赵周南听来听去，得出一个结论：“你的意思是我近期吸引的男男女女全都是因为信息素泄露的原因？”
余无忧正有此意。
赵周南沉吟：“不对呀，如果信息素泄露，为什么你没有反应？”
余无忧愣怔。
她的基因的确经过改良筛选，但对信息素没有产生抵抗力，尤其因为“失控日”的存在，她身边的人更不会给她免疫疫苗。
因此——
如果信息素真的泄露，她对赵周南会没有抵抗力，但是目前为止她还能维持清醒，这说明信息素被保护得很好。
余无忧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一念闪过。如果不是信息素泄露，自己为什么会偶尔对赵周南产生动摇？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只听赵周南说：“到了。”
余无忧和她下车进入公司大楼，赵周南和许衡同样喝了秘书谢婷带来的咖啡，赵周南用一片玫瑰花瓣的代价维持清醒状态，可是同样喝下咖啡的许衡恐怕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赵周南之所以将原先接受过调查的人、录像、资料全都再次过一遍，就是为了做给秘书谢婷看。
小不点的思想嗅觉也不是百试百灵的，如果一个人的杂念太多、思想太复杂，余无忧就有可能无法分辨寻找到她所要的想法。
赵周南和许衡特地将谢婷被排除在外，谢婷如果真的是举报人，当然会很好奇他们的进度，这时候只要抛出一个烟雾弹让她以为调查有了进展，她当然会按耐不住出手。只是她错过了赵周南，只抓住了许衡。
赵周南没想到谢婷会这么急不可耐，在电梯里祈祷许衡会没事。余无忧安静地陪在赵周南身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她的手一直牢牢牵着赵周南的，温热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使赵周南变得沉稳平静。
走出电梯，赵周南发现许衡一个人坐在总裁办，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许特助，许……”赵周南弯腰上前想要晃醒许衡。
这时候余无忧灵光一闪，突然伸手将赵周南拉向自己。
“危险！”她喊。
许衡忽然睁开眼睛，用一双布满了红色血丝的眼睛像是豺狼一样狠狠盯着赵周南，嘶吼一声用双手掐住了赵周南的脖子。
“去死——”他的声音嘶哑，“给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