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钱苔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鬼使神差般伸手安慰似得轻抚。
只是希望你能和更多人交朋友。
希望你能更快适应这个世界。
希望你能快乐平安的生活。
可这些原因他一个都说不出口，只能化作温柔的安抚。
牡丹却忽然仰起头。
指尖从光洁的额头上下滑，点在挺翘的鼻尖上。
水润的双眸透过指缝眼巴巴地看过去。
钱苔的手像被火燎到一样迅速收回。
牡丹还没心没肺地笑着。
好似刚刚做出一副感怀伤秋模样的人不是她。
笑容感染了钱苔，令他也情不自禁笑起来：“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
牡丹眨了下眼。
她像是半懂不懂，摇头晃脑地说：“只要在师父身边我就很快乐。”
钱苔没有给出承诺。
甚至没有对这句话给出任何回应。
“懦夫。”黑猫的胡须抖动着。
他趾高气昂，在牡丹脚边徘徊：“他除了好吃一无是处。”
“对于我来说。”牡丹还在看那本《术法总录》，“好吃就是最大的优点。”
黑猫脸上出现明显的不忿表情。
但他什么都不敢多说。
最后还是怏怏不乐地窝在床上。
翌日大早，牡丹刚洗漱完，还没去找钱苔上课，就被同门师姐叫住。
她说：“师叔吩咐我今日带你去小秘境试炼报名。”
牡丹应了一声，乖巧跟在师姐后边。
不过这个小秘境试炼的报名要远比牡丹设想的麻烦。
等填好所有的表格，报名界面显示“待审核”的时候，已经到了日上三竿。
早课是上不成了。
牡丹本来琢磨着再去找钱苔蹭顿饭吃，只是脚下刚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又忽然刹车，转而跑向刚刚带自己的师姐，亲亲热热地挽上去，约着一块吃饭去了。
她长得清秀可爱，嘴巴又甜，刚才一路上就脆生生的“师姐”叫个不停。
这回儿小美女亲热地凑过来，师姐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她们有说有笑的，先去吃了份麻辣烫，随后又到宗门内的购物街闲逛，一不留神太阳就下山了。
这时牡丹突然一拍脑袋。
“哎呀，玩得太开心，忘记今天的课程了。”
师姐摆了摆手：“没事的，和师叔说一声就好啦，门里也没有天天上课的。”
牡丹按照师姐的指示，犹犹豫豫着给钱苔发了条短信。
小院的地下有一处暗室。
昏暗无光的房间里，此时亮着一点儿微光。
钱苔窝在懒人沙发里，面无表情地刷着“不要笑挑战”。
突然，手机“滴”的一声，弹出条消息。
明明已经看清了消息内容，但钱苔的手指还是不受控制地一划，手机界面切换到消息界面。
【牡丹：师父对不起！我出去玩忘记时间了，明天一定认真听课，把课程补回来！】
虽然不是言简意赅，但也是一眼能看明白意思的话。
可钱苔就停留在这个界面，一直盯着它。
点进输入框，又返回。
牡丹跟师姐说笑，低头扫了眼手机。
“正在输入中”一闪而逝。
过了好一会儿，这句话又冒了出来。
“师叔怎么说？”师姐看她时不时瞧一眼手机，随口问道。
“还没回消息呢。”
师姐耸肩：“估计在忙还没看到吧，他们这些长辈每天都钻在学术期刊里边。”
牡丹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滴——”
说曹操曹操到，消息提示音传来。
她低头看。
【师父：好。】
牡丹挑眉。
她正准备发点什么，下一条消息接踵而至。
【师父：记得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牡丹还没接触到手机界面的手指收回，另一只手指尖轻轻下按，手机屏幕一黑。
“哎呀。”她说，“我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要不去扫个充电宝吧。”
“不用。”牡丹摆摆手，“反正一会儿就回去了。”
师姐点点头，手上捧着冒热气的关东煮，和牡丹打道回府。
夜色已深。
只要离开喧闹的商业街，眼前就是一片寂静。
白色的路灯光铺在水泥路上，乍一看还有几分像月光。
偶尔有人与她们擦肩而过。
她俩一边走一边闲聊，从这次要去的小秘境，聊到各自的师长，真是有无数话可以说。
牡丹的步子突然一顿。
还在吐槽自己师父的师姐疑惑地转头。
“师姐，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走太长时间了？”
“有吗？”师姐看向她，呆滞的双眼里是一片空茫。
她快步走过来，拉着牡丹继续向前走：“我们快点走吧，马上就要到家了。”
牡丹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她过来拽的时候却完全拉不动她。
“为什么不走啊！”
师姐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她死死抓住牡丹的手臂，用尽力气拉着她往前走。
但牡丹纹丝不动。
“师姐。”牡丹平静的声音响起。
师姐一抬头，就对上那双漆黑的瞳子。
这双眼睛似乎有某种力量，只是刚刚对上，视线就再也偏移不开。
师姐呆怔怔地望着她。
这抹黑色逐渐扩散，占据了师姐的整个视野，直到脑海中传来“嗡”一声巨响，震得她头疼欲裂。
师姐大叫一声，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
“师姐！师姐！”
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稍稍缓和后的师姐抬头，面上已经无意识的涕泗横流。
她眨眨眼，才适应眼前昏暗的环境，看清忧心忡忡的牡丹。
牡丹浅咖色的眸子在这夜色中仿佛发着光。
“发生什么事了？”师姐的声音还在发颤，“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牡丹摇摇头，“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这里来了。”
师姐透过水雾朦胧的双眼，看着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场景，后知后觉涌上来一股寒意。
她颤抖着掏出手机。
无信号。
“宗门附近没有这样的地方吧。”师姐紧握着手机。
牡丹垂眸：“我们刚刚一直往前走，但怎么都走不到头，而且师姐你好像没发现不对劲，还要拉着我往前走。”
“然后你突然叫了一声。”
“周围的情况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师姐蹲在地上皱眉：“我……”
她又猛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感觉……我什么都不知道。”
牡丹弯腰搂住她的肩膀，温柔地说：“没事，没事。”
“是魔修！”师姐攥住她的手腕，“这种惑乱人心的手段，一定是有魔修作乱！”
牡丹眼神微动：“宗门内怎么会有魔修呢？”
师姐用力闭上眼，重重喘息两声，稳住自己的声线，冷声说：“所以这件事麻烦了，我们必须尽快回到宗门，上报长老、宗主。”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咯吱”声。
二人齐齐循声望去。
只见前方的黑暗涌动着向她们逼近。
这时她们才发现，正前方一片漆黑并不是因为夜深，而是有一团黑雾一样的东西堵在前边。
如果再继续往前走，她们会直接走进这团黑雾中。
师姐借着牡丹的力一把站起来，拉着她就要回头跑。
但一转头，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她的动作顿住。
虽然回头路安安静静，但谁也不能肯定，那不会是又一团蛰伏的黑雾。
师姐的掌心已经紧张得冒出冷汗。
她尝试性的捏了几个火诀，投向缓缓向她们靠近的黑雾。
最开始的两个一闪而逝。
等到后两个，她才看清楚，当小火球丢向黑雾时，它会张开一张犹如深渊的巨口，一下把火球吃得干干净净。
而火球投入身后那一片漆黑，更是连点影子都没有。
黑雾的逼近缓慢又不容抗拒。
师姐的额间已经泌出冷汗，她偏头对牡丹说：“一会儿我用流火破星看看能不能扯开这些怪物，你找机会突围出去，去找宗门长老他们来救我。”
“好。”牡丹没有废话。
她看到的远比师姐所见更多。
她们四周全被这种浓稠、粘腻的黑雾包裹，只有来时路稍微稀薄一点。
几乎看不见的影子贴在地面上不适地挣扎着。
流火破星消耗巨大，对于师姐而言，已经是她能施放的破坏力最大的法术。
即便如此，她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掐诀念咒。
“师姐，越来越暗了。”牡丹怯生生的声音传来，“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当手电筒吗？”
“在我兜里。”正在结印的师姐分不出手，她连密码都告诉牡丹。
她闭着眼念念有词，感觉到口袋一轻。
手机解锁的声音响起。
但手电筒功能的灯光根本照不穿这些黑雾，只在她们脚下凝聚一圈光亮。
够了。
清晰的影子里蠕动着黑色的怪物，像是沸腾的污泥。
就在这时，师姐猛地睁开眼，瞳孔里似有火焰在燃烧，伴随一声怒喝，火光以她为中心炸开，并犹如一条火龙，直直向她们来的方向冲过去。
影子里的怪物也伴随着火光游离。
一接触到这些黑雾，就发出滋滋的侵蚀声音，不过这些声音全被猎猎火声掩盖。
路灯的光线从被撕开的裂缝里洒进来。
师姐没想到流火破星的效果这么好。
可刚刚那一击已经掏空她所有的精力，现在连站直都费劲。
她只能对身旁的牡丹说：“快跑！找师父他们来救我！”
话音未落，牡丹已经抱起她拔腿就跑。
师姐瞪大了双眼。
她愕然地看向健步如飞的牡丹，抱着这么一个大活人跑得飞快，但连大气都不喘一下。
这还是那个娇娇柔柔的可爱师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