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了,有进展我会让神……”陈献午将‘棍’字咽回去,改口道:“观主通知你。”
“好,太好了,谢谢,谢谢。”女子仿佛已经看到了凶手血肉模糊的惨状,大仇得报的快感如旱后甘霖倾洒出来,传递给每个人。
她朝声源处不停鞠躬致谢,倒是让陈献午变得慌乱窘迫,一下子跳开了。
若是事已办成,陈献午心安理得接受感谢,可是她不过给了句模棱两可的回复,就收到难以承受的莫大敬意,她有些后悔答应太快,导致现在骑虎难下。
她虽是与一般鬼魂有区别,但从未觉得自己就是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本质上还是个普通鬼。
青年女子如释重负笑着离开,与来时判若两人。
“林向这姑娘真是有情有义啊,现在社会这样的人少了。”观主看着离去的背影长吁短叹。
“女孩子天性如此。”江越人说完观主没有任何反应,人与鬼的沟通有时候真的很难,她杵了一下陈献午,示意其帮忙转达。
“女孩子都这样,你自己不知道别以偏概全。”陈献午从堂皇的情绪中拔出来,“还有,别在我们面前说人家名字,名字被鬼记住没什么好事。”
“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忌讳吗?”观主疑惑。
“没有,你是活人你不忌讳吗?”陈献午没好气又道:“我只答应帮你应付,没说帮你替人报.仇。”
“这……你不为受害的几位感到悲痛吗?”
“痛,但我有别的事要做,十恶不赦的人渣下地狱自会受到惩罚,哪轮得到我收拾,再说,我也没那个本事管下面要人啊。”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话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高声痛斥:“你是不是想坑人钱?好啊你,看我不抽死你。”
观主脚底像装了弹簧似的闪进观里,“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
陈献午斩钉截铁:“是。”
观主无奈,说出自己的算盘:“我算过了,杀人凶手还在阳间徘徊,而且还在这个城市。”
“不早说,那你去抓吧,我们走了。”
“等等!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善良会带来无量福报,得到众生荫佑,最终在自身显化。你确定不要福报吗?”观主没得到回复,猜测陈献午可能还没走,循循善诱道:“无论是对现在,还是未来,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我一定会配合你的,怎么可能让你独自直面险境。”
观主抹了把汗,要讨好一个未来的大人物真难啊,为了不着痕迹地让她参与进来真是煞费了他的苦心,希望她以后能记得自己。
“我再想想吧。”
“师傅啊!”观内一个蓝色炮弹呼嚎着撞出来,势头极猛。
观主头也没回,脖子青筋暴起喊道:“住嘴。”
蓝色炮弹冲到他旁边刹车,划出去好几步,慢慢退回来,兴致满满问:“师傅你在门口看风景吗?看几十年还没看够啊。”
“有你什么事,早课做完了吗?”观主拿出师傅架子,严肃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气急眼神扎过去。
小徒弟头一缩,“做完了,做完了。”
“把地扫一扫,别一天到晚招猫逗狗没事干。”
“哦。”小徒弟干巴巴应了声往回走,才走两步回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又退回来大声控诉:“昨晚科仪剩的烤鸡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难吃死了,像木头渣子。”
“有的吃还挑。”观主一脚踹过去,“不对,一大早吃什么烤鸡,我缺你吃缺你喝了。”
小徒弟接下那不轻不重的一脚,委委屈屈道:“不是我要吃的,师兄热出来,我要是不吃岂不是辜负他好意。”
“快滚吧。”
观主发话让他走,但小徒弟偏赖过来,在他旁边挨挨蹭蹭,笑得谄媚。
观主赶不走他,便朝外面颔首,淡淡道:“见笑了。”
小徒弟浑身一激灵,眼球震颤,昨晚的惊吓仍历历在目,他再次化身炮弹,从哪来的又发射回哪。
速度之快让外面的鬼们吃惊,陈献午:“你收了个怕鬼的徒弟???”
“捡来的,疏于管教,以后只需要跟着若”观主刚想说出大徒弟的名字,想起刚才的话及时刹住了,“跟着他大师兄混口饭吃,没指望他学出什么出息。”
“哦,我们走了,明天再来。”
“好,一定要来啊。”观主殷切地挥手。
离开了道观,陈献午又马不停蹄往城隍庙赶,事儿不能白干,得先只会功曹一声,顺便问清具体加多少功德,免得他不承认,虽然他不像那样的人。
走到一半路程,她突然看见一个新坟,双腿不知不觉就拐过去了,边走边掏荷包。
江越人跟在后面一头雾水,怎么突然就开始掏钱,直到她看见一座像亭子似的墓碑,坟前还摆了许多东西,她赶忙阻止:“我不饿了!”
陈献午果然停下,愣愣地回身,手里还握着两个金元宝。
“真的,昨晚吃了道士准备的食物,浑身充盈,一点都不饿。”江越人怕她不信,连连点头,就差发誓了。
“好吧。”陈献午把金元宝扔回荷包里,继续赶路。
经过一片村庄时,浓郁的死气在艳阳下竟肆无忌惮地招摇扩散,如有实质的污浊将这片大地笼罩。
错杂的房屋排列整齐,每家门前种着各种各样的菜,地里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根杂草,有几户还在地里忙活着。
人们似乎感觉不到头顶浓郁的死气,他们正常劳作唠家常。
“那些房子在冒黑气。”
周健康的惊呼验证了她所感觉到的不是错觉,陈献午抬脚就走,远离这片邪气之地。
江越人却顿住了,她捏紧口袋里的那块杂乱拼接的碎布,潜意识告诉她,那个中年妇人可能就在这。
她顺着心中意愿往分岔路走去,周健康需要在花圈遮挡,不得不跟着她一起。
陈献午没注意两人没跟上来,闷声快步远离。
远远瞧见树后闪过一个黑影,墩布似的脑袋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她立刻追了上去,“敢跟踪我,我倒要看看你存的什么心。”
“姐姐,姐姐往那边去了。”周健康赶紧提醒江越人,怎料她一门心思搞清心中疑惑,将这提醒当作是指路,更快地朝着黑气浓郁的地方走。
周健康不停回头,才一会儿就看不见陈献午的背影了,他伸手拉住江越人,“另一个姐姐走了。”
江越人像是恍然惊醒一般,发直的目光重新汇聚,“嗯?”
她朝身后一看,果然半个鬼影都没有,“她去哪了?”
“不知道,好像看见了什么人,突然就跑走了。”周健康摇摇头,手指向相反的方向。
“没关系,先去里面看看,我会保护你。”江越人思索一会儿,还是想先解决疑惑。
他们顺着羊肠小道一直走,中间拐过几次,终于在死气最重的小楼前停下。
整栋房子就像罩在灰色蒙层里,一片死寂,屋前地里杂草丛生,江越人断定:“就是这儿。”
“可不可以不进去,会有坏人。”周健康支支吾吾道。
“没事,我有武器。”
“可是……”周健康仍不放心,他小腿肚都在颤抖,却又不知如何阻止,只一个劲儿地拽着江越人的手往后拉。
江越人无奈只好蹲下先安慰他,“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事的,我练过武术,而且你见过这根棍子打人有多厉害,对不对?”
“你可以去找早上那个叔叔来。”周健康不回答,反而提出搬救兵。
“没用的,他听不见我们说话。”
周健康想不出其他理由,干脆扑到她身上,紧紧抱住她的脖子。
江越人僵着脖子不知所措,她两只手都占着,没办法拉开周健康。
半晌,她妥协道:“好吧,不进去,我们去找陈献午。”
听她这样说,周健康才松开手,还乖巧地扶了她一下。二人正想原路返回,隔壁门朝西的房子里突然窜出一个高大的黑坨子,紧接着又跑出来一个。
江越人定睛一看:“陈献午?”
“快拦住他。”陈献午火急火燎喊道。
江越人手比脑子反应快,第一时间抬起胳膊,用哭丧棒阻拦那人去路。
黑影形如鬼魅,唰地在哭丧棒前化烟分散,又迅速在后面凝成实体,钻进房子里。
江越人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昨晚那个把元宝当豆子洒的野猴人吗?
陈献午追着他绕了那么大一圈没追到,一时气愤不已,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往屋里闯。“我怀疑这家伙就是杀人犯,就知道昨晚那个不是他的房子,不然怎么跑了。”
江越人赶紧跟上她,周健康这下也不阻拦了,甚至比她跑得还快。
刚一进去就被门口杵着的陈献午挡住去路,他们往左边移开,同陈献午一样怔在原地。
里面压根没有野猴人,而是早上的中年妇人。
妇人眼睛在多出来的三只鬼身上依次停留几秒,“你们找谁?”
陈献午忽然想不起来杀人犯的名字,撇头使劲运转大脑。
“红太狼。”周健康小声道。
“要你说。”陈献午白他一样,一甩哭丧棒直指妇人,“找洪泰狼,让他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