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闻声，下意识往车厢里看去，那节车厢本就狭小，此时里面还堆放了些雕刻木料，更是拥挤不堪。

“这怎么挤得下。”赵昀蹙眉，回过头询问起秦招司：“对了小二爷，还没来得及问，你在哪落脚？”

秦招司被问得一愣，迟疑了片刻凑近了赵昀一些，只用两人听得到的声音答道：“刚搬进司令府。”

声音传来，赵昀身体猛地一僵，手里攥着扇子的手都不禁紧了几分，抬眸瞬间，又对上秦招司那副有些难为情的神情，原本的半信半疑瞬时变成了深信不疑。

赵昀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招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一时找不到什么该说的话，周围原本喧嚣的声音仿佛跟着秦招司的回答一瞬间就消失了，耳边安静的只能听到秦招司的呼吸声。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对峙着，直到秦招司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氛围，先开口辩解：“是有缘由的。”

可话到嘴边，秦招司又闭上了嘴，事情发展到现在确实没有一步在秦招司的计划内，想继续解释下去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秦招司心内回想了一下，事态的变数都要从豫园大火、从谢怀回到上海那天说起，这些事情现在说起来也未免太长，更何况有些细枝末节本就无法说出口。

难道他要跟赵昀说他和谢怀躺在一张床上，顺便在那晚听到了谢怀一些豪情壮志，又顺便参与了一场日方会面，还收到了高呈特地送来的针剂，吃个饭的功夫还招惹了有权有势的永昌王，阴差阳错下又和耍赖的谢怀搅合在了一起，这才搬进的司令府？

秦招司头疼的叹了一口气，种种事情少说一件都没有真实性，千言万语最后都变成了一句：“总之，虽然不是我本意，但事情就是发生了。”

赵昀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欣慰且肯定的拍了拍秦招司的肩膀。

“我就知道你小子有点手段。”

听到赵昀的话，秦招司更是觉得两眼一黑，有种无论怎么解释都无法跟赵昀撇清自己的感觉。

到最后秦招司只是认命的跃上那节拥挤的车厢，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才朝车外的赵昀翻了个白眼。

“我拜托你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胡说八道。”秦招司警告道。

赵昀连连点头，抬起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装模作样的从嘴角一侧沿着唇边划出一条直线，以此表示自己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秦招司无奈的摇了摇头，抬眼朝木匠道：“师傅，劳驾了。”

木匠点头，问及秦招司目的地，秦招司不好回应，只好答了个靠近司令府的位置，木匠这才上了驾驶座，慢慢悠悠的朝目的地开去。

这小货车陈旧，也不知是哪里的零件松散了，破旧狭小的车厢一路摇摇晃晃的往目的地走，秦招司生怕牌位磕蹭，干脆一手抓着围栏保持平衡，一手将牌位紧紧抱在怀里。

也不知这车开了多久，秦招司只觉得脑袋都被颠簸的昏昏沉沉，车辆才终于稳稳的停了下来。

秦招司松了一口气，把牌位轻轻放了下来，探出头去，招呼木匠搭把手，木匠忙下车，双手搭上香案，秦招司扣上桌案边缘，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木匠喊了一声“起！”，两人一道用力，小心翼翼的从车厢里将沉重的香案挪到地面上。

收拾出自己买下的其他物件，秦招司再次谢过，付了应允的路费，送走了木匠，才甩了甩自己隐隐发疼的手，自从手臂伤了以后，做什么都觉得使不上力，秦招司撩起袖口扫了一眼，所幸没有再看到明显的血迹。

只是现下他一个人，还真没办法再挪动这个沉重的东西，秦招司想了想，抱起其他零碎的小物件，朝司令府走去。

期盼谢怀已经回来了，他现在倒真需要谢怀帮个忙。

还没进入司令府范围内，远远就看见蒋饶正蹲在院子里仔细的宰杀着手里的乌鸡。

秦招司走近几步，蒋饶太认真，并没注意到秦招司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

不知怎的，明明像是已经放了血的鸡，却还在蒋饶手里扑腾着，蒋饶面目狰狞的按着鸡脖子不松手，身体下意识离那只乌鸡远了一些，但鸡血还是顺着鸡胡乱扑腾的爪子，溅在在蒋饶的衣服上。

“蒋指挥长，鸡不是那么杀的。”秦招司看着面前的景象，哭笑不得，开口提醒道。

此时蒋饶才终于察觉面前有人，抬头看去，见秦招司抱着大大小小的东西，想起他手臂上还有伤，下意识想去接，又想起自己手里此时还按着鸡，现在如果放手，这只鸡大概能飞扑着满院子跑。

于是苦笑道：“不太娴熟，还得再学学。”

直到蒋饶抬头，秦招司才发现，那些血不仅在他的衣服上，还溅在了他的脸上。

秦招司四处扫了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从盒子上抽出一条捆绑的麻绳，绻起袖口，蹲了下来，三两下将乌鸡的双脚牢牢的绑了起来，又顺着蒋饶的手一把抓起乌鸡的脑袋，一手接过蒋饶手里的菜刀。

手起刀落，毫不犹豫的朝鸡脖子上抹去，乌鸡猛的扑腾了一下，血瞬间喷涌而出，蒋饶忙将一旁的瓷碗递上，秦招司倒拎起乌鸡，鲜血顺着鸡头尽数流淌进碗里。

蒋饶呆站在一旁，看着秦招司杀鸡的模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从没想过秦小二爷下刀会这样干脆利落，多少有些错愕。

“你别弄了，去洗个脸吧。”秦招司突然道：“帮我拿个大些的盆，再给我一壶热水。”

蒋饶先是“啊？”了一声，而后会意的用手臂擦了一把自己的脸，这才发觉自己现在满身满脸的血迹，尴尬的起身，直往屋子里奔，过了半刻，蒋饶才擦干净脸，拎着壶热水到秦招司跟前。

秦招司把手里的鸡往盆里一扔，接过水壶直往盆里倒，而后蹲下身子，开始处理起乌鸡身上的毛。

“小二爷我来吧，你手上有伤。”蒋饶说着，顺势就要来接秦招司手里的活。

“你不熟练，我自己会当心的。”秦招司应道，又继续问起：“司令呢？”

蒋饶指了指府内，下意识道：“在里面做饭。”

秦招司若有所得的点了点头，想起早上走时，谢怀答应给他做好吃的，忍不住笑了一下，心内暗叹谢怀这人还真是说道做到。

见蒋饶有些犹豫的站在自己身旁，于是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物件：“烦请蒋指挥长帮我做个苦力？帮我搬进屋里去，这种轻巧活我手脚快，处理好就来。”

蒋饶这才回过神，忙应承着，快速收拾起秦招司的东西就往屋里走。

处理完鸡毛，秦招司这才发现这鸡身上好几处刀伤，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怪不得蒋饶弄的全身是血。

顾不上再吐槽几句，秦招司又拿起菜刀，沿着鸡肚子轻轻划开一道口子，手法娴熟，快速从肚子里掏出内脏，又一一处理干净，手脚麻利的几桶清水冲干净血水，才拎着鸡跨入司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