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根本不敢睡得太沉,因此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伦敦还笼罩在夜色中,唯有天边泛起一抹朦胧的曙色。
戒指坐在我身边倚着床头,盯着手里的魔杖出神,似乎昨晚以后便没合过眼。注意到我醒来时,他马上收起了沉思的表情,微笑着望过来。
“醒了?你睡得可真香……不怕有人突然打过来吗?”
“这不就是你守夜的意义么?”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事实上因为那个梦,我睡得一点也不好,甚至比入睡前还要疲累。
“日记本,还记得我昨晚说的计划吗?”
“嗯……你想起什么了吗?”
这几天,我和戒指轮流回忆着前十六年的人生经历,试图找到魂器的下落,所以我以为他的“计划”只是另一个可疑地点而已。
不过眼下有点不对劲。戒指转过身来,认真地注视着我,太阳升起来了,半透明的阳光洒在他的头顶,每一根发丝都笼罩在温暖如玉的光泽里。
“今天——我们约会吧。”他用夹杂着一丝缱绻的慵懒嗓音,轻轻地对我说。
我不由得愣住了,是我误解了他的意思吗?于是我不动声色地挑眉,示意他再说一次。
“是的,你没听错,约会,两人出于恋爱目的而进行的人际交往……别那么看着我,其实我们这几天做的事和那也没区别,不是吗?”他把手放在我的腿上,故意换上了一种轻柔、引圜诱的嗓音,“这么久都没找到魂器,我看你也积累了很多压力,不如一起玩一天释放一下?”
“我看是你想释放一下吧?”我鄙夷地指出。
“怎么会呢?以前我们的黑魔法实验遇到瓶颈的时候,不也经常把阿布他们叫来开个会换换心情?”
“我们已经不是霍格沃茨无忧无虑的学圜生了,”我垂下眼,感到自己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们现在是没有过去的幽灵,只能在伦敦城的阴影里飘荡……你觉得眼下还有时间可浪费吗?”
有那么一会儿房间只是被沉默笼罩,我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重了。戒指不是别人,这个道理不用我说他也明白……也许他是为了别的目的?
想到这里,我抬头悄悄打量着戒指,他正望着窗外出神,脸上的神态和我醒来时看见的一模一样。他的侧脸笼罩在破晓的晨曦中,安静、纯洁得几乎像个天使,可在他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我们的相处模式从一开始便走向了奇怪的方向。
我承认我一向比较喜欢和人的肢圜体接圜触,那会让我产生一种占有、控制他人的满足感,但戒指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件事,甚至到了反常的地步?他习惯性地用话语挑逗我,抓住每一个接近我的机会往我身上蹭,就好像他的心里有个空洞,不得不靠这种方式填补一样。
“昨晚,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他忽然开口了,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的一点上,我听出他的声音里弥漫着一种少有的消沉,“——假如找不到下一个魂器,等着我的会是怎样的结局……那是我们此生最深刻的恐惧,不是吗?我记得自己五十年前曾立志成为大英帝国的征服者,为此不惜双手沾染鲜血,生生撕碎自己的灵魂,可如今呢?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要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了。”
我看着他的侧影,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当我注意到他的肩膀轻轻颤抖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地伸手搂住了他。这可能是戒指第一次在我面前卸下面具,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短暂流露出绝不会展示给其他人的这一面。
很快,他眼中的那点动摇就消失了,把视线重新移回我的身上。我说不出是宽慰还是苦恼地,看见他的眼睛里重新闪烁起狡黠的神采。
“你知道吗,日记本,和你的相遇是迄今为止魔法带给我的最伟大的奇迹……”他把手掌贴在我的胸口,充满柔情地说,“我不想再和你躲躲藏藏下去了,我们是黑魔王伏地魔,不是他的魂器,更不是他拙劣的复制品——而黑魔王绝不可以毫无尊严地狼狈逃窜,藏在麻瓜的房子里,提心吊胆地度日。”
“你这是在蛊惑你自己吗,嗯?”我眯起眼睛,装作危险地问他,而戒指只是嫣然一笑。
“这怎么叫蛊惑呢?你忘了吗?在誓言束缚下我是无法对你说谎的。”
“哦?那你不妨说说看,你为什么要和我约会?我不相信你没有别的目的。”
戒指的脸色变了变,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对我坦诚的时候,他忽然手指一勾挑出了我胸前的挂坠盒,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端详起来。
“喂……”
“日记本……你是不是对挂坠盒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戒指毫无征兆地抛了个魔鬼问题给我。
“他可是差点融合了我,我对他能有什么……”
说到这里,我和上次一样生生地卡壳了,手腕警告性地一阵阵发烫。
戒指捧着挂坠盒,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得意地望着我:“看,你这是何苦呢?对自己诚实一点不好吗?”
“戒指,你是知道的,我们有多鄙视那种感情。”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把挂坠盒举到嘴边轻轻碰了碰,双眼仍旧紧盯着我,我觉得他好像看穿了我内心的窘迫。
“没错,我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也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但你呢?”
我在他尖锐的目光下又是一阵慌乱,这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我感到自己内心的某个部分正在失去掌控。有什么正在悄然改变,我无从知晓——可戒指明白。
“实话告诉你吧,小日记本。你是第一个魂器,估计没有概念,但我是清楚的——每分裂一次灵魂,我们的人性就会减少一分,看看挂坠盒和主魂你就知道了。”
我心中一动,想起主魂的红眸中流动的冰冷的杀意;想起挂坠盒毫不犹豫地把我压在海水中,充满爱怜地说着关心我,又要融合我的样子。
“——另外,你应该也能察觉到我和你之间的区别。这不是因为我们分开了五十年,也不是因为载体差异,而是分裂灵魂的副作用。”
“这种副作用就是……我还保留着一丝人性?”我微微眯起了眼睛,这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我会为巴兹里斯克的死感到愤怒和痛惜,为什么我会为误杀米妮感到一点不合时宜的怜悯……为什么我迟迟不肯融合戒指。
“没错,不过你本来也没多少同理心就是了。现在你明白了吗?就是这种感情让你变软弱了……”他的眼底忽然闪出一抹晦暗的幽光,“你……想不想摆脱它?”
“你想干嘛?”我从沉思里回过神来,警惕地问道。
“我有一个好办法……”
说到这里,戒指忽然手上发力,一把拽下了我脖子上的挂坠盒。我因为后颈尖锐的刺痛倒抽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举起魔杖一道粉碎咒打了上去。失去灵魂寄宿的挂坠盒早已沦为凡物,连上面原本附带的魔法都消失了,这一击以后彻底化为齑粉,从戒指的指缝中纷扬落下。
“喂!”我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想阻止,但挂坠盒那熟悉的轮廓已不复存在,我的手只是茫然无措地停在了空中——从这一刻起,挂坠盒彻彻底底地、永远地消失了,连一丝痕迹也不留下。
我首先感觉到的是愤怒,可我却无法指责戒指,否则就等于坐实了他的说法。而我知道自己对挂坠盒——根本就没有感情。
所以我最后,只是默默地把手放下了。
“很好,这样你就会恢复正常了……”戒指十分满意我的反应,他捧起我的脸,着迷地望进我的眼睛,“和我约会吧——我要你只看着我,这就是我的目的。其他魂器要是想抢你,我就把他们全都毁掉、吞噬……”
他说完这一番病态而残酷的宣言以后,就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我,通过灵魂链接把他的渴求强制地输送进我的灵魂里。但随后,我便托着他的后脑反客为主,把舌圜头伸进他更隐秘的深处,攻城陷地。戒指似乎没料到我会主动进攻,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有些狼狈地低圜吟着。但很快,他坦然地适应了自己的角色,故意用喘圜息和抚圜摸挑圜逗着我,引得我心中的火焰烧得越来越旺。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全心全意地回应他。再也没有那种沉闷而烦乱的情绪困扰我了,一切只剩下了纯粹的快圜感和欲圜望,就和五十年前的感觉一样。一切终于回到了正轨,我重新取得了控制权,再也不会迷失方向了。
……最好是这样。
“你总算找回自己了,日记本。”戒指不知何时被我压到了床圜上,衣衫凌圜乱,脸上满是饕足的神情,“如果我也和挂坠盒一样不复存在了,你可别把我天天戴手上看着发呆,我会觉得恶心的。”
他抬手抚圜摸圜着我的脸调侃道,我不由得笑出声,低头吻了吻他。
“放心吧,你死不了。说说你想和我去哪吧,趁我还有心情陪你胡闹的时候?”
“我有几件早就想尝试的事……”戒指微微一笑,扳着手指一一数了起来,“抢银行,劫狱,魔法部纵火,不过现在去巫师界的风险太高,最后一个就改成国会纵火吧。”
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幻想过这些,但那已经是霍格沃茨二年级的事了!
“你能不能说点靠谱的?”我无奈道。
“你不明白吗,我们可以通过这些行动造势,告诉魔法界我们不是好惹的,想追杀我们最好掂量掂量后果。而且我们还能干什么?像麻瓜那样去逛傻乎乎的游乐园吗?”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撑着床直起了身。
“…F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