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南城货运码头临时工作地点的会议室落地窗外，南城远洋港的龙门吊正在暮色中吞吐集装箱，橙黄色色桥吊像钢铁巨人般将一个个标准箱精准落位。

季越时的手指在投影幕布上敲了敲，蓝光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那上面还有些因为连日辛劳而长出尚未刮去的胡须。

"这是青岛港今年前五个月的冷链货物吞吐量。这是南城远洋港这三个月的吞吐量"激光笔红点划过柱状图顶端，"两个港口规模虽然不能比较，但是南城港口面积比青岛港小一半，可是吞吐量基本持平，并且南城港同比暴涨87%，其中东盟国家榴莲、山竹等热带水果占比超过六成。"。

“南城港是这一年里刚起步的，青岛港作为资深港口实力自然不容忽视，但是针对江浙沪区域，我们南城港仔地理位置和交通的优势上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会议进行到这里，大家也都能够理解为什么季清文如此强烈的要求开展国际货运航线。

财务总监推了推金丝眼镜："但BDI指数上周刚跌破1100点，现在我们去新增航线就像在暴雨天开新船。"他调出航运价格走势图，红色折线在2023年的坐标轴上画出陡峭的抛物线，"更何况马士基刚宣布缩减亚太支线运力。"

"这正是机会。"季越时切换PPT，东盟十国地图上亮起密密麻麻的贸易航线，"RCEP生效后，中国-东盟农产品贸易额季度环比增长21%，而南城的自动化码头作业效率比人工码头提升30%——"他特意停顿，看着运营主管抬起头，"每小时能处理40个冷藏集装箱，这对生鲜货运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清楚。"

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

市场部总监忽然开口："越南海防港新建的深水泊位下月启用，如果走胶州湾-北部湾路线，航程能缩短18小时。"她手机屏幕亮起，海关总署最新发布的《跨境冷链物流白皮书》正在滚动推送。

"但现有日韩航线利润刚回升到疫情前水平。"运营主管的钢笔在报表上划出深深墨迹，"我们现在去租赁4250TEU的集装箱船，华北地区的电子元件出口可能要重新排期。如果打算真的进入货运市场，购置轮船的费用恐怕会让公司陷入财务危机。"

季越时走到窗前，港区的灯火已经连成璀璨星河，又是一个加班的夜。

他想起上周在南城前湾港看到的场景：无人集卡沿着预定轨道穿梭，5G智能理货系统正在自动识别箱号，冷链仓库的电子屏实时跳动着-25℃的温度数据。

"各位知道为什么选择本市港口吗？"他转身时眼里映着整片港区的光，"除了我们南城港口硬件，更重要的是这里背靠全国最大的海鲜出口加工区。"投影切换成南城地图，曲折的海岸线占据了南城的半壁江山，无疑是由丰富的海洋资源的，红色箭头从海洋基地直指贸易保税区，"中欧班列冷链专列已经开通，如果新航线能与南部陆海新通道衔接——"

市场部总监突然坐直身体："等等，你是指海铁联运？"

"没错。"季越时点头，调出海关总署数据，"今年1-4月通过中老铁路运输的东南亚水果同比增长210%，如果我们能在南城港建立中转枢纽......"他注意到市场部总监正在快速计算着什么，手机计算器的反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财务的钢笔不知何时停下了："但要打通多式联运，通关效率......"

"海关刚上线'智慧冷链监管平台'，生鲜货物通关时间压缩了40%。"季越时点开新闻页面，"更重要的是，"他目光扫过全场，"现在北方港口还没有直达东盟的周班冷链航线，南城位于南北交界线之间，无疑是第一位。"

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换气的声音。财务摘下眼镜擦拭："如果分阶段投入呢？先租赁两艘二手巴拿马型船试水？"

"我已经联系过中外运，他们愿意提供舱位共享方案。"季越时调出合作协议草案，"加上地方政府对新国际航线的补贴政策......"他故意没说完，看着市场部总监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邮件，标题栏显示着"南城市商务局关于国际冷链物流专项扶持资金的通知"。

财务总监突然笑出声："老季总果然是眼光毒辣，您这是把棋局都摆好了啊。"他合上报表时，封面上"南城港自动化码头运营报告"的字样一闪而过。

一场会议，让大家更加信服季越时在商城上运筹帷幄的能力，甚至他的能力更能超出人的期待。

晚上九点，季越时站在港区观景平台。东南方向的海面上，一艘满载集装箱的巨轮正缓缓转向，船尾的航迹灯在漆黑的海面划出蜿蜒金线。手机震动，市场部总监发来消息："太平船务的人明天到访，他们也有兴趣参与我们的新航线。"

他想起三年前在俄罗斯看到的场景：中国制造的机械设备正在海外被火热抢购。而现在，在他的带领下，尽管艰难，但是季越时仿佛已经看到成功的道路了。咸涩的海风掠过衬衫领口，季越时解开第一颗纽扣，拨通了阮忻的电话。

“下班了么？”

“嗯，会议开完了，等明天来港口继续对接一下业务，你在哪里？”手机里阮忻的背景有些陌生，不像是在家，也不是他熟悉的她办公室的造景。

阮忻扭动了一下手机镜头，李想正在办公桌前翻阅资料。

“我在李现办公室这呢，要不你来接我下班吧。”

“嗯，好。”

季越时到达李想办公室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李想的电脑显示器定格在《跨国企业外派人员管理实务》第37章。

手机震动弹出海关的电子批文，他对着屏幕反复确认"季氏航运泰中冷链周班航线"的字样，抬头发现阮忻正倚在办公桌旁，手里握着最新版《劳动法》。

"你们的外派方案里，工伤保险覆盖范围不符合泰国《外籍工人赔偿法》第5条修正案。"她摘下眼镜，露出眼下的淡青，"曼谷办事处当地员工比例也没达到东盟投资协定要求的45%。"

季越时哭笑不得，他今天倒确实没喊上人事，只拉了市场部财务部运营主管这几个人。

季氏的事情在家里不算秘密，季越时对她都是一五一十的告知，而她最近也是跨界进军人事，正好让她拿大案例练练手。

季越时点开泰国林查班港的卫星地图："冷链专班首航确实需要总调度坐镇三个月，我回去和爸爸说一下看看能不能再找人来一起调度一下......"

阮忻走到李想电脑前，调出自己查找的资料"泰国过去半年收到17起文化冲突投诉，其中14起发生在泰马港口。"她滑动电脑，某位轮机长辞职信里的"佛像供奉纠纷"字样格外刺眼。

“那边信仰太深，小鬼太多，我有点担心。”

做生意的人本来就迷信，别说泰国了，她们逢年过节也虔诚的去庙里上香，祈求一整年的平安，最常去的就是普陀山，湄洲岛和九华山了。

"你们在曼谷办事处需要重做员工满意度调研。"阮忻突然将劳动法塞进季越时胸口，"顺便测试下海外版HR系统能否实时监测船员心理压力值。"她袖口露出的智能手表正在闪烁，屏幕显示"22名外派员工家庭安置方案待审批，那是阮氏的外派员工。"。

季越时嘴角扬起笑意，感慨她在自己的工作上足够认真专注，甚至还能分出精力来支持自己的事业，这些意见他似乎需要整理成文档，明天拿回去联系季氏的人事进行协调。

“pdf已经发给你了”李想挑眉，知道他在思考什么。“越南的人工很便宜，所以阮氏在越南是有工厂的，其实她没必要做那些，季氏本来就有海外业务，但是俄罗斯和泰国确实有点区别，不同地区还是要找专业的人，越南在一定程度上和泰国有些许的类似，所以我们花了点时间帮你研究了一下。”

季越时道谢，随后带着阮忻返回西湖云庄。

“怎么办，你这么优秀，在hr的岗位上也如此出色，想挖你跳槽。”季越时腾出右手，与她十指相扣。

阮忻弯着眉眼，倒也没把所有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还是得靠李想，不愧是干了多年的hr，想事情很全面。”

“我以前都不知道我们越南分厂的政策和国内的有这么多不一样，以前都只需要对账就好了，原来人事还得会法，法务会的自己也得知道一点，太不容易了。”

分别的日期来的匆忙。

林查班港的晨雾还未散尽，季越时就被刺耳的泰语广播惊醒。监控屏幕里，二十多名码头操作工正围住3号冷库，有人举着用中泰双语写的"停止文化霸凌"纸板，穿橙色工装的工会代表正在调试扩音器。

"他们说上周的绩效奖金核算亵渎了佛诞日加班功德。"马来裔管培生阿米尔擦着汗汇报，平板电脑上是罢工者脸书直播画面，"现在TikTok上#中国老板下跪#的话题已经突破50万播放量。"

季越时抓起阮忻准备的《东南亚宗教禁忌手册》冲进电梯，同声传译器自动识别走廊里飘来的泰语咒骂："......中国来的工头在四面佛前吃牛肉汉堡......"

码头冷藏区的低温让罢工现场像部荒诞默剧。

抗议者举着的手机闪光灯中，季越时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凝成团雾。工会主席披拉蓬的扩音器突然对准他："你们中国人在卫塞节强制排班，就像在泼水节让人工作一样罪恶！"

"季总，安全部建议使用备用冷库。"安全主管的防暴盾牌已经就位，"这批芒果再耽搁就要解冻了。"

但季越时注意到人群边缘有双熟悉的眼睛——正是他特意从槟城调来的印度裔调解员莎尔玛。她颈间的湿婆神项链在冷库灯光下微微发亮，那是上周团建时他特批的文化饰品佩戴许可。

"诸位是否知道，中国南城港的工友正在斋月期间为你们调整作业时间？"他切换泰语模式，是最近刚学的语言，用起来还有些拗口，背后LED屏突然亮起南城港实时画面：□□员工专用祈祷室里，机械维修员马哈茂德刚做完晨礼，正在智能排班表上按下"就位"键。

抗议者的窃窃私语被冷链货车急刹声打断。跳下车的中国技术员小王抱着改装后的手持扫描仪："季总，我们把佛像扫描进设备了！"演示时，仪器扫过货品自动播放诵经声，"现在每件泰国佛像工艺品都能获得电子功德记录。"

披拉蓬的扩音器突然失声——莎尔玛不知何时切入了蓝牙频道，用梵语播放起《金刚经》。人群中的佛教徒开始双手合十，有人手机里传出南城港跨文化培训的结业证书照片。

"本周六，公司将组织功德衣布施活动。"季越时调出电子请柬，3D投影在冷库墙面生成虚拟寺庙，"中泰员工家属都能通过VR参与，布施金额将计入新的福利积分系统。"

罢工委员会的手机突然集体响起提示音，季氏自主设计的多元文化积分APP自动推送通知：参与跨文化培训可兑换带薪佛诞假。阿米尔适时举起平板："南城公司刚通过佛教友好企业认证！"

当第一辆无人集卡重新启动时，季越时在监控室发现异常：抗议者中的越南籍员工阮文雄始终没放下标语。调取考勤记录发现，他此前在港口连续三个月加班时长超过东盟劳工标准17%，而最近才刚来了季氏。

"这正是突破口。"视频会议里"让莎尔玛带他去新开通的胡志明市航线轮岗，顺便宣传我们的亚太区同工同酬计划。"

三天后，当阮文雄在越南工会演讲的照片登上《西贡经济时报》，林查班港的吞吐量已回升至正常水平。季越时却盯着公司人事发来的警报——另一家中泰跨国企业正通过猎头接触莎尔玛。

深夜，他带着改良版功德扫描仪走进港区佛龛。供桌上的芒果糯米饭还冒着热气，智能香炉显示今日有46名中泰员工前来祈福。当传感器捕捉到他鞠躬动作时，莎尔玛的辞职信正好飘进邮箱。

晨雾再次笼罩码头时，披拉蓬带着新的请愿书来访。这次他们要求将文化积分接入数字人民币钱包，并允许用功德值兑换中医理疗服务。

季越时望着监控里正在测试的"佛教友好型"AGV机器人，知道这场文化博弈永远不会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