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早上,楚竹是被自己家厨房里的捣鼓声吵醒的。独居(单身)多年且睡得迷迷糊糊的楚队忘记了自己昨天“捡”了个人回来,正准备去厨房给“小偷”一套擒拿。却看见沈清湘仍旧穿着昨天的高领毛衣,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没有风衣的包裹,修身的毛衣凸显着纤细但并不柔弱的腰肢,看起来就是经常锻炼的躯体。
楚竹挠了挠自己的头,再反观他自己,昨天把沈凊湘安置在二楼的卧室后,他自己在一楼的客厅里倒头就睡,现在发型凌乱,胡子拉碴,蓝色的衬衫皱皱巴巴的,领口微敞,双手抱胸斜靠在厨房的门上,活像个下一秒就要吹口哨泡妹子的地痞流氓。
形象到位了,他也确实做了。沈凊湘莫名其妙听到两句调戏,手一顿。回头看去,只见楚竹那个不着调撩完就跑到了浴室,去整理自己的形象,以至于沈凊湘后面貌似说了些什么,楚竹没听清,权当骂骂咧咧的话代过了。
楚竹整理完,看着镜子里短发干净利落,轮廓硬朗,眼神深邃的男人觉得“警草”这个位置自己可以大度地跟沈凊湘共享,理由就是——他俩不是同一个风格的。沈凊湘是“美”,而他是“帅”,这么说还是他更胜一筹。
厨房里的沈清湘小心翼翼地把两碟蛋包饭摆在了餐桌上,拉开椅子坐下。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切开蛋包饭,一边喊着内心戏极度丰富且幼稚的楚竹,:“过来吃吧,我刚刚加热了一下,我让饭店送来的蛋包......鸡蛋盖饭。”
楚竹在沈凊湘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出了浴室门,直接目睹沈凊湘内心毫无波澜地看着眼前切开的,蛋液没有丝毫流动性可言的“蛋包饭”,直接改了口。
楚竹拉开凳子,在沈清湘对面坐下:“你找的这家饭店的食物可真是特别......”
沈凊湘:“下次带你去吃更正宗的......”
楚竹是个自来熟的性格,有话没话他都能聊得起来,此时的沈凊湘已经不说话打算好好吃饭了,可他还在那里叨叨着:“不是我说,沈法医你这防范意识也太差了吧。让陌生人开自己的车,在车里也能睡着,真不怕我一脚油门,连人带车一起拐卖了吗?”
沈清湘回怼道:“楚队,照你这么说的话,咱俩彼此彼此。随随便便就可以把陌生人带回家,还将其放在主卧,这防范意识也有够差的……再说了,你清醒一点,你是人民警察,所作所为要对得起你的工作证。”
初春,离了凛冽的风雪,逐渐升温,空气也开始变得湿闷。高领毛衣的束缚引得沈清湘不适,更何况这是前一天穿的衣服,虽然没有在工作时沾染污渍和气味,但沈凊湘也决不允许自己这样出现在公共场合,他必须得体。
在经过楚竹允许后,沈清湘拿着下楼取饭时顺手拿出来的衣服进了浴室。
洗完澡后他发现一个问题——没有浴巾或者毛巾擦干身体。他不太喜欢用别人的毛巾,更何况没有得到楚竹的同意;他也没想问楚竹,毕竟楚竹已经借出浴室给他了。所以他就随意拿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擦了擦身子,然后将脏衣服装进了牛皮纸袋子里。
出来的时候,头发半干,刘海垂下来有些遮眼,但也没挡住眼神的凌厉和若有若无的警惕。高领的毛衣换成了青色的衬衣,最上面两颗纽扣并没有受到该有的束缚,露出了沈清湘白皙的脖颈还有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潮红,稍长的发尾披散在肩头,衣服湿了小片,身上还带着楚竹家里沐浴露特有的香气。
可能是因为我们可敬的楚队一直以老大的形象在照顾着身边的所有人,所以当他拿出吹风机时就作势想要去帮沈凊湘吹干,但是被沈凊湘委婉拒绝了。
沈清湘一边吹着头发,一边对楚竹说:“我早上把报告发给了顾小北,因为DNA信息库里没有能匹配上尸体的信息,所以我早上七八点就让他们先去试图确认死者身份以及调查周边监控。”
这时,沈清湘的手机恰巧响了起来,是狄玖打来的。
沈清湘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他与楚竹的中间,手机中传出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喂,老师。你让我去找的东西都找到了,我们去了博雅市的黑街询问23岁左右,家境一般,左侧手臂有纹身的女孩......经过时间线排查,基本上锁定了已经失踪一星期以上的一家黑酒吧的工作者曹迪。但是因为不是正规酒吧......没有任何签约合同,人失踪了老板也没在意,我们询问后那老板才意识到她很久没来上班了。”电话那头人声鼎沸,喊麦声,音乐声,女人男人们的嬉闹声都混杂在一起,形成令人难以忍受的噪音。
沈清湘拿起手机,得意扬扬地看向楚竹像是在炫耀战绩。然后将手机放在耳边,突然一个猛惊,挂断了电话。这下子还让吹风机狠狠地在他头上磕了一下,差点摔下矮凳。
楚竹看着好笑,但也关心了起来:“怎么了?”
沈清湘扶额,受到惊吓后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那副傲娇的样子:“刚才被对面突如其来的喊麦吓到了,说什么‘我们要单身,我们不结婚’,真不知道这种词的意义何在......”
这种酒吧青年喊起来自我感觉挺青春挺叛逆的词,到了沈清湘嘴里平平无奇甚至带着点嫌弃地念出来,就变了味儿,连在沈清湘面前想要强行装高冷的楚队听了也很难忍住不笑出声。
“别笑了,等会儿去屠宰场和菜市场转转,到时候就有面对王局就有正当理由迟到了。”沈清湘拿出小皮筋利落地将吹干的发尾扎起。
“你家是哪一栋来着?刚才发的定位只记了个楼层。”沈清湘再次点开手机翻了翻。
楚竹抬头:“叶凝小区,一单元A栋28–1。”
清湘无言,调出一份租房合同给楚竹看。楚竹看着觉得眼熟边看边念:“......叶凝小区,一单元A栋28-2。”
真的是挺巧的......
另一头,黑酒吧的油腻老板还在旁边赔笑:“警察同志,行行好!我们做生意的也不容易,我们这边赔点钱,就把这事当屁放了吧!”
顾小北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正在拷贝酒吧的监控记录,看着这个油腻的老板,说不上嫌弃,只不过是把“厌恶”两个字写脸上了。她作为副队带着两个实习生,对着老板给出了中规中矩的回答:“你们这里涉嫌□□,等有了确凿的证据之后,我们将会强制闭店并且予以处罚。所以,请配合我们的调查,争取为自己减轻罪名。”
老板显然看不起顾小北:“去去去,臭婆娘说话算什么?!还有那曹迪也是个臭婊子,到处惹事。她旷班这几天,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少了多少收益,她的工资......唔!”见油腻老板藐视女性,还对自己员工的事情漠不关心,只知道眼前自己的利益。小艾上前一步,直接扯住了男人的衣领。
男人大声嚷嚷着:“你......你想干嘛!警察要打人了!”
小艾有气没地方撒,也拿那黑心老板没辙,刚放手就被狄玖拦在了身后,隔开了两人的距离。本以为狄玖是来劝架的,可没想到下一秒狄玖的拳头就砸在了老板的脸上。
狄玖扯起老板的领子,半蹲着俯下身对老板说道:“请把你的态度放尊重点,旁边那位女士是刑侦副队,你凭什么看不起女性!真TM枉费你妈含辛茹苦养你出来坑蒙拐骗。”
狄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术刀“我是学医的,我希望我的手术刀是救人的,而不是伤人的。”他手腕微微用力将手术刀抵在老板与下巴相连的脖子上“而且你这家酒吧除了‘莺花’还有什么夹带的私货,你应该比我清楚......”狄玖放开了手站了起来,手术刀在他之间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灵巧地转动,像是对地上那个人的嘲弄。看着是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狄玖收起手术刀居高临下玩味地看着直冒冷汗的老板,拍了拍手“为自己争取争取减刑吧!”
刚走出酒吧的小门,小艾一把扯过比他高半个头的狄玖的衣领:“你是不是疯了!怎么可以这样威胁他!虽然他也不是条什么好狗,但是真的被举报了的话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这是从大学刚认识以来,小艾第一次对狄玖发火。刚才在酒吧里面的时候,小艾感觉狄玖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从没见过这么带着戾气狄玖。可那副模样又仿佛是小艾自己幻想出来的,此时被学长训了的狄玖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解释道:“我也就是抱着侥幸心理试试,当初听过几节沈老师的犯罪心理课,还是有些成效的。像这种黑酒吧的老板,在这样周围都是高楼林立的环境里开酒吧,藏匿于繁华地带,一来是想吸引顾客光临,赚钱。二来是不想太过于显眼被发现,也是个怕惹是生非但又爱财的主,欺软怕硬。威胁他一下无非就是打击一下他的心理防线,相信他不敢来举报,而且如果他足够的识大体,应该很快会把曹迪的相关资料给我们。至于那句‘藏着什么东西’是我瞎编的,但是像这种黑酒吧,就算有人来交易毒品,老板也不一定知情,只要到时候查到毒品痕迹,老板也脱不了关系。再就是,我真的看不惯他刚才的态度......”
狄玖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油腻的声音,老板追了出来,显然是先去换了条裤子:“警察同志,我这里可以给你们我所知道的关于曹迪的所有信息。”他跑近了,双手捧起顾小北的手“刚才冒犯您了,不好意思,接下来我会全力配合刑侦的工作,还希望能够从轻发落。”他那狗腿的样子让顾小北想挖个坑自己跳下去,或者把他埋了。
顾小北有些嫌弃地抽出好似浸过地沟油的手,写了一个邮箱地址给老板,示意他有相关信息都发到这个网址里。随后老板满脸堆着笑,目送一行三人上车。
在车上顾小北想找一张湿巾擦擦手,奈何车上连一瓶水都没有,这时狄玖递给顾小北一个小喷瓶,里面装着小半瓶无色液体。
“顾队,这个里面装的是医用酒精,擦擦手顺便消个毒吧。”
顾小北欣然接受,随口问道:“不过,狄玖,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消毒酒精啊?”
狄玖一边收好顾小北递回来的酒精瓶,一边回答:“这个啊?这个是沈老师的,昨天不小心在收拾办公室的时候蹭破了手肘的皮,沈老师从他的小腰包里拿出来给我的,就让我好好消毒,防止感染发炎。”说完还顺手从包里摸出一块牛轧糖揣进了旁边驾驶座上小艾的兜里。
小艾对于狄玖这样的投喂已经习以为常,若无其事地系好安全带,抬手将狄玖所在的副驾驶的车窗开了一点。他启动着车子,将车平缓地驶出停车场,付费的时候他猛然想起后座还有个“上级领导”。他问顾小北是否还有急事。得到“没事”的肯定回复后才将车子慢慢驶入车流当中。
小艾的车开得很慢,狄玖的头发在风的吹拂下轻轻飘扬。
狄玖喜欢这种微风轻拂的感觉,因为.......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去找寻,就算再阴暗的地方一定会寻得到光,寻到一片开阔敞亮的避风港。
楚竹刚回到局里就被王局叫过去谈话了。
他本来就是个小不正经,嬉皮笑脸样,但身为迟到专业户的他还是有自知之明,迟到这种事没必要王局大动干戈地叫他去办公室,去办公室只能是因为最近的案件。
王局看上去是个憨厚老实的中年人,但那只是发福后的假象,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和整天没个正行的楚竹是同一个货色。张扬而又莽撞,也曾因为这样的年轻气盛吃过亏,当阴雨天气的时候后背还是会隐隐作痛。
再不羁的灵魂经过岁月的洗礼也会逐渐展示出成熟稳重的那一面。
但这样的成熟稳重并不耽误王局像楚竹亲爹一样训他——毕竟楚竹是王局看着从毛头小子混上刑侦队长的人,倒也算得上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老王,找我什么事?”楚竹从办公室门口探出他的狗头。
“没大没小的!”王局随口槽道,上一秒还带着笑意的脸,下一秒就严肃起来“来汇报一下郊区无头女尸案怎么样了。”
楚竹也没有继续嬉皮笑脸,而是认认真真做起了汇报。
正是这样玩笑归玩笑,工作归工作的态度才使得王局忍着没把他踢出市局。
“现场已经初步勘察过,现在顾队那里正在确认死者身份,法医那边的尸检报告也已经提交。现在怀疑凶手的职业为屠夫。后续的调查我一会儿在会议上安排。”
“干得还不错,所以今天早上又为什么迟到了。”王局敷衍了一下,随后对楚竹吼道“再这样玩忽职守,消极怠工就滚回家好好喝奶!”
楚竹就知道躲不过这茬,王局迟早有一天会把他迟到的新账旧账一起算,幸好有沈清湘的提议让他少挨一顿骂。他底气十足且十分不要脸地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