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章碧华尴尬的笑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
喜欢的人么？
孔镜心又歪了歪脑袋看章碧华，她不知道章碧华在想什么，但看得出来，她方才有些走神了，眼神飘忽不定。
章碧华不知如何作答，她上学的时候曾经暗恋过同班的一个女生，但她那时候太羞涩了，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又觉得自己开口说了这事，会对人家造成影响，就只敢偷偷看她，连招呼也不敢大胆的去打。
现在的话，她也不知道。
孔镜心见章碧华半天没说话，突然面露惊讶，压低了声音问：“你不会也结过婚吧？”
章碧华忙摇头，“我可没结过婚，二小姐你可别诬赖我！”
瞧见章碧华一脸紧张无措的模样，孔镜心就笑了起来，那小脸都是煞白煞白的，她就说：“瞧把你给吓的。”
“那可不。”
“我一黄花大闺女，可没结过婚。”
“二十六啦，不小啦，我给你找个？”
“还是算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的伺候大小姐。没其他的想法。”
“你可真敬业。”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在耳边，“哎呀，章妈！”
四姨太抱着麟哥儿，脚下还踩着高跟鞋，走路不太稳当，冲章碧华而来，脸上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跟孔镜心打了声招呼，四姨太就和章碧华说了几句话，都是一些关切的话，四姨太的声音说出来，那叫一个酥人骨头。
“快，麟哥儿，你抱着麟哥儿，我先去打两圈麻将。”四姨太说着，就把麟哥儿塞给了章碧华，也不问章碧华同意不同意。
章碧华抱着麟哥儿，呆呆愣愣的站在喷泉的雕像旁，看着四姨太凤一样的身影。麟哥儿咿呀咿呀的学着说话，小手拍了一下章碧华的脸，才让人清醒过来。
“这事闹的。”章碧华抱住麟哥儿，无奈的看了一眼孔镜心。
孔镜心耸耸肩，“看孩子去吧，老妈妈。”
章碧华都有些怀疑，冯家是不是没有伺候的人了？怎么四姨太老把她的孩子塞给自己，可是她是真的不会照顾孩子啊！
没法子了，章碧华只好把孩子抱到小二楼去，这时候孔镜翎又打电话过来，章碧华把麟哥儿放床上，麟哥儿就闹，她抱在怀里就又不哭了，乖的像小猫似的。
孩子放不下，章碧华只好把麟哥儿抱了过去。孔镜翎抬眸看了眼，看到章碧华怀中的孩子，蹙起秀眉问：“你把孩子抱着来做什么？这又是谁家的孩子？”
“是冯家四姨太的孩子，麟哥儿。她在前头打麻将，就把孩子抱给我了。”
“这样。”孔镜翎淡淡。
章碧华点点头，忙小心问：“大小姐您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倒杯水。”
“好的大小姐。”
章碧华抱着麟哥儿，腾出一只手来倒了杯水，一边哄着麟哥儿，一边放下水杯。
孔镜翎在看聊斋志异，她已经看到画皮了，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看着章碧华，看着她简单的心思，她是个好相处的人，脾气也是顶好的。不同与生意场上的那些妖魔鬼怪。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她继续翻书看，章碧华就摇着拨浪鼓逗麟哥儿玩，麟哥儿只要一见章碧华就咯咯咯的笑，开心极了，仿佛有种令人愉悦的魔力。
四姨太在孔镜知那里打麻将，她风风火火的，心急如焚，坐在麻将桌上，立马就好了，修长白皙的手指从烟盒里取出根烟，是明镜牌的，她点燃抽了起来，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充盈着，四姨太格外满足。
她叼着烟，双手搓着麻将，不忘夸赞，“薄荷味香烟，真好抽，抽起来还挺舒服。以前我抱麟哥儿，麟哥儿总闹，嫌我身上有烟味，现在好了，一股薄荷味，麟哥儿也不闹了。”
孔镜知抽的也是薄荷味，她喜欢这个味道，她烟瘾不大，就打麻将的时候抽两根。
温夫人就笑，她抿了口咖啡，不怎么抽烟。
杏子是被拉过来凑数的，她被烟味包裹，唯唯诺诺的模样像小鸡仔，陪着主子们打麻将，真是罪过！
打到大白天，四姨太来抱孩子了，走时又给了章碧华一块大洋，还在章碧华脸上亲了一口，表示感谢。
慈爱的看着四姨太抱着麟哥儿离开，电话铃声响起，章碧华收了笑，接起电话，“您好？哪位？”
“章妈、是我，柳兰絮，你什么时候来赎我出去？”电话那头，柳兰絮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听的章碧华心里一阵难受。
她也把这事给忘了，这一通电话打过来，她才记起来，握住电话问：“你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来赎你。”
“我在春风院。”
“我这就过来。”
挂断电话，章碧华对付着吃了两口，就带着大洋准备往春风院去，孔镜翎瞧见就问：“大清早的干什么去？”
“是柳兰絮，她在电话里头哭了，问我什么时候去赎她，我这会就去赎她。”
孔镜翎咬了口包子，说话淡淡，“去吧。”
“谢谢大小姐！”
章碧华提着箱子里的大洋，坐了辆黄包车赶去了春风院，她今天来的巧，东福昨天晚上正好歇在了春风院，东来也在，给了赎身费，柳兰絮的卖身契也拿来回来。没有过于为难。
拿着卖身契，章碧华就去找了柳兰絮，她推门进去，就看见受惊的人缩在角落里，地上的半截烟头、还有一根皮鞭，那皮鞭上都沾了血，那样刺目。
“怎么回事？”
章碧华扶起人，从衣架上取了外套，披在柳兰絮裸露的肌肤上，她看见了，看见了柳兰絮身上烧红的烟头，被鞭打过的痕迹。
柳兰絮咬破了嘴唇，一滴眼泪从眼眶滑落，“段心娴。”
“不知道她发的什么疯，昨天晚上冲进来就拿烟头烫我，拿鞭子抽我。我向她求饶，她不但没有放过我，反而下手更重了。”
章碧华擦去柳兰絮掉下的眼泪，狠声：“她还是人么她？”
“她付了钱。”
章碧华咬着牙，对段心娴这个人再一次感到厌恶，无比的厌恶，她冷声道：“她付了钱又如何？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
柳兰絮抬起眸，看住章碧华，捏着章碧华的胳膊安心许多，“谢谢你，碧华姐姐。”
她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再也不用替他还债了！
“你的命，是大小姐救的，要谢就谢大小姐。”章碧华说的认真，与平时判若两人，眼底透出的冷意真真的。
柳兰絮细细鼻子，扑到章碧华怀里哭了好一阵子，哭够了，妆也花了。
章碧华就拍拍柳兰絮的后背，安慰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春风院，有的姑娘们瞧见，心底自然是羡慕的。
如果不是情况所逼，谁又愿意当一个妓女呢？
她们都是不想的。
章碧华是个明白人，柳兰絮这条命可不是她救的，而是孔镜翎救的。她知道，她的工资没有那么多，是孔镜翎在帮她，虽然她没有说，但是章碧华心里头是清清楚楚的。
将柳兰絮领到了孔镜翎跟前，章碧华立在一侧，没说段心娴的事，她知道，孔镜翎讨厌这个人，讨厌这个名字。
“见过大小姐！”
柳兰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落，她自己就是委屈，就是伤心，眼泪就这么落了。
“那鸦片害死了多少人！我爸爸就是被鸦片给害死了！”
落在地毯上的眼泪仿佛被吞噬了，她几乎哭的肝肠寸断。
孔镜翎看着她，合上了书，轻声说：“兰因絮果。”
“你爸爸到底还是读过书的。只是可惜了。”
柳兰絮苦苦笑了起来，心肺都在颤抖，“是啊，兰因絮果，他结局不如何，如今我也成这样了，兰因絮果兰因絮果，终是离散的结局……”
柳兰絮吸吸鼻子，看着孔镜翎递过来的帕子，她道了声，接来手中，把泪擦干净了，没有再落，情绪也慢慢的平静下来。
得孔镜翎吩咐，章碧华给柳兰絮安排了个住处，是一间仅次于她的下人房。不过是在前头，周妈看着收拾的。小二楼里，孔镜翎是不喜欢有外人的。先让柳兰絮养好身子，再做打算。柳兰絮感激不尽。
周妈皱着眉，对章碧华小声说：“小姐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老从妓院领回来人？不是说我看不起，是真奇怪。”
章碧华故意道：“莲藕一样，心眼真多，没想到周妈你是这种人。”
“好你个章碧华，竟然敢这样说我，看我不打死你！”
周妈说着，就抓起旁边立着的扫帚，往章碧华屁股上打，章碧华就躲，两人正笑着打闹，门口就站了个人。
是不声不响的孔镜知。
周妈忙收了笑脸，迎上去问：“三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孔镜知看向章碧华，慢慢说道：“爸爸叫章妈去办公室一趟，大姐那没找着，说是来前头了，所以我想着可能是在周妈您这里。”
章碧华诧异的问：“先生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