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只听得一阵风声呼啸,门重重的自己关上,老板娘吓了一跳,快步走至宋歆和苏叶身边,此时苏叶戴上了眼镜。
女鬼时岚从黑暗中走来,这次她的模样变了,变得清秀可爱,扎了一个马尾,身上穿着一件淡绿色的旗袍。
“时岳,你终于肯见我了。”女鬼走进草婆,女鬼笑着,声音却是哽咽。
“对不起。”草婆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眼里盈着眼泪。
草婆果然能见鬼,宋歆心想,只是宋歆,果然还是听不见这女鬼说话。
“草婆说了一句对不起。鬼出现了吗?”老板娘惊讶不已,低声对宋苏二人解释草婆说了什么,还询问鬼有没有出现,在她的眼里,草婆正在对空气下跪。
“老板娘,别闭眼睛。”宋歆从背包里拿出牛眼泪喷雾,喷在老板娘的眼睛里。
当一个活灵活现的鬼出现在眼里的时候,老板娘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这个鬼跟年轻时的草婆有点像。”老板娘悄悄的对苏叶说道。
老板娘不提醒,苏叶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她仔细看着草婆和女鬼,是有些神似,都是圆圆的脸,有一双杏眼,身材娇小。
只见草婆把红布包放在地上,皱巴巴的手打开布包,动作十分缓慢。
里面装着一件淡绿旗袍,与女鬼身穿的一模一样,还有一只成色较新的银色手镯,上面绘了一圈梨花。
“对不起,是我自私,我不想你离开我,将你困在这里。”草婆哭着道歉,她抬手擦拭眼泪,宋歆看见她的右手腕上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镯子,色泽很暗,很多地方呈黑色,应该是年代较久,已经氧化。
“没关系,我知道,终有一天,你会来见我。”女鬼眼含泪水,她上前想扶起草婆,身体却穿了过去,这一刻她忘了,她早就死了。
宋歆和苏叶见状赶紧将草婆扶起,草婆却执意不愿起来。
“你别这样,我从未怪过你,你老了,皮肤变皱了,身体也变差了”女鬼劝说道:“我怕我等不住了,所以找人带你来见我。”
草婆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女鬼。
老板娘一直翻译着人鬼的对话给宋苏二人,语气也变的越来越沉重,她们之间,似乎有很多遗憾。
“麻烦你们帮我扶她起来。”女鬼转头看向宋歆,请求她们帮忙。
“好”宋苏二人上前将草婆扶起。
“你愿来看我,我便心满意足了,你不必自责。”女鬼再次安慰草婆。
“可是我如此自私,这些年,我没勇气面对你,我又不想放你走,你怪我啊!你为什么不怪我。”草婆越说越激动,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我舍不得……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女鬼眼泪流了满面。
“电视上不是说鬼是没眼泪的吗?看来都是骗人的”老板娘偷偷跟苏叶吐槽道。
老板娘的话令苏叶有点无奈,这么伤心的时刻,她的话还挺破坏气氛的:“编电视的人也不是鬼,他也不知道鬼到底会不会流泪。”
“你和草婆是姐妹?”宋歆听到老板娘的传话,立刻对女鬼问道。
“是。”女鬼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我和她说堂姐妹,我叫时岚,她叫时岳,她是我小叔的女儿。”
女鬼望着草婆,深情的眼神令宋歆感觉她们并不是堂姐妹这么简单的关系。
“除了她是我的妹妹,还有一个秘密,一直藏在我们心里,我们相爱,我们彼此一直相爱”
“什么!”老板娘惊呼,她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好像犯错了,立马又捂住了嘴。这句话的每个字组合都超出了自己的认知,姐妹,相爱,这两个字眼是可以放在一起的吗?何况她们都是女的。
“你们是外地人,为什么会来梁家寨。”宋歆和苏叶倒是很淡定,她们本身也是同性,再加上宋歆的特殊,奇奇怪怪的事见过不少。
“哎,这要从我们很小的时候说起了。”女鬼深深叹了口气,将往事一一道来。
我与时岳相年龄相差1月有余,我是冬月出生,她是腊月,母亲说我自小就喜欢这个妹妹,原本二月闹的厉害,但是时岳出生的那一刻,我听见了她的哭声之后突然变的很乖巧,不再哭闹。
算命先生给我俩算过命,巧的是都是命里缺土,所以阿爷给我们取名一个叫时岚,一个叫时岳。
虽然都生在时家,时岳却没有我运气好。
时家世代务农,穷苦度日,父亲和小叔各自成婚后分了家。我父母因我祖父家底雄厚,衣食无忧,过的比普通人好些。而小叔家不同,叔婶都是穷苦家的孩子,仅仅够吃,加上时岳是个女孩,半岁左右小叔就想将她送人。
父亲见不得时家子女流落在外,又加之他觉得时岳与我有缘,便给小叔一笔钱,让他不要送走时岳。
父亲曾跟师父学做裁衣,后来靠着母亲的嫁妆在市集上开了一家裁缝店,因为手艺很好,生意越做越好。为了帮衬小叔,父亲经常请小叔来店里帮忙补贴家用,因为婶婶要下地,年纪尚幼的时岳无人照看,小叔便带她来店里与我作伴。
久而久之,小叔每日都将时岳往我们家送,有时,隔几日才来接回一次。我们如双生姐妹,一起看书,一起写字,一起玩耍,一起长大。
五岁那年,我与父亲说,我想学他的手艺。
“爹爹,我想学做衣服。”
“岚岚怎么想起学做衣服?”
“我要像爹爹一样,为家人做衣服,等我学会了,我就为你,为娘,为祖父祖母还有时岳每年都新衣穿!”
“乖孩子,有这份心就好。”
那时的父亲,只当我是童言无忌,他不知,我最想做的,是给时岳做新衣服,因为她穿的都是我的旧衣服。
小叔家没有积蓄,婶婶多年未再有孕,小叔想要男孩,除了平日花销,其余都拿去给婶婶看大夫调理身体,没有钱再给时岳买新衣服。
父亲曾经送了些新衣给小叔,他们从来不穿,而是拿出去换钱,久而久之,父亲也不再送了。
时岳懂事起,便要帮家里干活,叔婶在时岳之后多年无所出,叔婶时常辱骂时岳,拿她撒气。所以,时岳每次来我这的时候,她都十分开心。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我们七岁那年,镇上来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说自己会算命,她来到小叔家里,对小叔说时岳克子,如果想要生儿子,必须将时岳送走,而且送的越远越好。
小叔怕丢了裁缝铺的活,特意找我父亲商量,父亲坚决不同意,小叔与父亲大吵一架,直言父亲有子当然不愁,从未考虑小叔断了血脉,愤愤而去。
宋歆听到此处,无语至极,老一辈的愚昧无知,再加之传宗接代的思想,导致多少女孩历经磨难。
“后来草婆被送走了吗?”
嗯,那是3月,她约我去后山玩耍,她对我说:“时岚,我要走了,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
“我不要你走,你可不可以不走。”
我无法接受,大哭,我不愿她走,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我舍不得,她是我的妹妹,我不愿她离开。
“爹,我不要时岳走,你不要让小叔送走时岳。”我去找了父亲,求他想办法,别让小叔送走时岳。
“哎,爹也不想时岳被送走,只是你小叔想要个男孩,有时岳在,你小叔就生不出弟弟,我也没办法。”父亲苦恼不已,但又无可奈何:“你放心,等时岳大些了,小叔生了弟弟,她肯定会回来的”
“你骗人,小叔要是能生出小弟弟早就生出来了。你骗人……”
无论父亲怎么哄我,我都不信,但是无论我哭,我闹,都无法改变这个局面。
那天,我哭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跑去小叔家,小叔见到我很诧异,他告诉我,时岳头一晚已经跟着会算命的女人走了,我拼命的朝镇外跑,离开镇子只有这一条路,我跑了很久很久,直到我晕倒在地,我都没能找到时岳。
那天我被父母带回了家,不吃不喝,嘴里念着时岳的名字。
父亲找到小叔,他告诉我,算命的女人承诺每年三月会带时岳回来探亲。我听后很开心,只要等到每年的三月,我就可以见到时岳。
果然在第二年,那个女人带着时岳回来了,时岳没有回家,她告诉我,她一点都不想她的父母,她只想见我。
“那个女人有没有欺负你?”时岳没在身边,我最怕她受到欺负,以前叔婶忌惮我父亲,就算看时岳不顺眼,最多也只是骂几句。
“有。”时岳在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落泪,抱着我痛哭:“她把我关在黑屋子里,逼我看很可怕的东西,如果不看,她就不给我饭吃。”
时岳向我诉苦,女人对她并没有多好,非打即骂,还逼着她当她的弟子,学她下蛊的本事,甚至利用她小女孩的身份,去害人。
我听完很气愤,想去找父亲留下时岳,不准女人再带她走,时岳拉住我,说女人在她身上下了蛊,如若不走,她将会暴毙。我们都被吓的不轻,我不希望时岳死,大哭了起来:“怎么办时岳。我不要你死。我也不要你离开我。”
那天,无助的我们在梨花树下哭了很久很久。
回到家,父亲看到我红肿的眼睛问我原因,他很纳闷,明明我如此期盼时岳回来,为什么我看起来这么伤心。
“爹,时岳说那个女人对她不好,你能不能把她接回来。”我将时岳告诉我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父亲。
“畜生。真是畜生!”父亲重重的捶打桌子,十分生气,他连夜去找了小叔,小叔告诉父亲,婶婶怀孕了,父亲原本要说出的话噎了回去。
第二天,时岳又走了。
第二年的元月,婶婶生了,是个男孩。
第二年的三月,时岳果然又回来了,她依旧没有回父母家,我们在小叔家门口站了一会,门内传出婴儿的啼哭声,时岳哭了。
她知道,她再也回不了这个家了。
第三年的三月,时岳没有回来,我在梨花树下等了她一天,她都没有来。
第四年的三月,时岳依旧没有回来,小叔把小弟弟放在我家铺里,想让我带着带他玩,我怨毒毒看着他,恨不得他死,我当着大家的面,一把将他推向地上,咒骂他去死。
父亲因此打了我一顿,那是从小到大,父亲第一次打我。
第五年的三月,我又等了一天,时岳不会回来了。
第六年的三月,我做了一件淡绿旗袍,按照我的尺寸做的,我不知道时岳的尺寸,所以按照我自己的尺寸做的,她不在的日子,除了读书我便跟着爹学做裁缝,我希望她回来可以穿上我做的新衣。
第七年的三月,我依旧等了一天,那天的午后,我在梨花树下睡着了,直到夕阳西下。
“时岚,醒醒。”
我睁开眼,夕阳下的时岳,泛着金光,我哭了,她终于回来了。